可说——禾映阶
时间:2022-09-07 08:21:35

  白色小车开上堰山大桥,秋词开了窗户,举目远眺。看见远处江面泊着一个小角,那是檀香岛。
  她指着远方,蓦地打开了话匣子,“zou先生,我觉得自己很像这个小岛,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飘着。可总是飘不远。每当我想要真正狠下心去流浪时,茗茗却总会把我给拽回来。”
  邹行光扶着方向盘,专注开车。余光先落在秋词脸上,停留数秒。又越过她,投向了遥远的江面。
  他声色沉沉,“你骨子里还是渴望亲情,不然你早就跑得远远的,在另外一座城市生活了。”
  一针见血,秋词无从反驳。
  这个男人有一双慧眼,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傻是不是?”明明早就看清了所有人的本质,却还是心存幻想。
  “这不是傻,你只是还没有死心。”
  ***
  七月,青陵进入了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最近一周每天都是38,39度的高温。
  持续的高温天气,将人也晒得蔫儿吧唧的,了无生气。
  比起市区那些商品房,郊区的自建房在大夏天有些得天独厚的避暑条件。
  知春里的老房子,冬暖夏凉,通风性能优良。尤其是一楼,前后门一开,凉风习习,沁凉舒爽,都犯不着开电风扇。
  百万同学现在每天都赖在一楼的楼梯口,整个肚皮趴在地上,汲取水泥地的凉意。
  它长大了不少,金黄色的绒毛褪去,长出了白色新毛,已经隐隐显现出少年公鹅的形象了。
  邹盼盼到家里玩,见到百万同学,每次都夸它长得好看,以后一定会是一只漂亮的大白鹅。
  小家伙像是听得懂别人夸它。傲娇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拿脑袋一个劲儿蹭邹盼盼的手掌,时不时还叫唤两句。邹小姐的心都快萌化了。她总说这是一只最讨巧的鹅。
  她一直都想把百万带回去养几天。可惜她如今寄人篱下。她大哥又是个洁癖,她要是把鹅崽子带回去,她哥非得把她扫地出门不可。
  为了撸鹅,邹小姐跑知春里跑得可勤快了,三天两头跑家里来,顺带蹭饭。
  虽说如今的生活还是拮据,没能真正实现经济自由。可有邹盼盼和百万陪着,一周和邹行光见一面,她觉得自己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变好,总算有了奔头。
  秋词原以为自己去参加樊林灯具的面试是陪跑的。面试结束后,她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后照旧继续在网上投简历,找工作。没想到一周以后竟接到了人事部的电话,通知她被录取了。
  接完电话,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就好像被人摁了暂停键,僵坐在老藤椅上,半天没反应。
  直到百万同学跑到她脚边嘎嘎嘎嘎的叫了两声,她延后的反射弧才给拽了回来。
  “我被樊林录取了!”她兴奋地从老藤椅上跳了起来,赶紧登录可说app给邹行光报喜。
  zou:【恭喜,你开始转运了!】
  福布斯在逃富婆:【zou先生,你的嘴开了光,太灵了!】
  她觉得遇到邹行光以后,一切都变好了。他就是她的幸运星,给她带来了好运。
  周一正式入职。
  秋词乘地铁去总部办入职手续。
  入职手续办完,她去外贸部找文咏琳报道。
  文咏琳如今是樊林外贸部的总监,秋词还是在她手下工作。
  没想到换了家公司,顶头上司却没变。
  年轻知性的女人坐在电脑后面,她穿得体的职业套裙,妆容精致。见到秋词后,和善一笑,“那天面试看到你的名字,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真的是你。”
  秋词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您入职樊林了,还以为您调去了FM总部。那天面试见到您,我可惊讶了呢!”
  “先坐,小秋!文咏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招呼她:“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
  “我喝白水就好。”秋词规规矩矩地坐下,双手放在腿上坐姿端正,一副小学生聆听老师教诲的模样。
  文咏琳走到饮水机旁给秋词倒了杯温水,“我是受小靳总邀请才来的樊林。你也知道,他刚接手樊林,需要自己人来帮帮他。”
  她细细观察着女孩的反应,“你是财大毕业的,应该知道小靳总吧?他是你师兄,高了你三届。”
  小靳总,那就是樊林的太子爷靳恩亭。
  秋词读大学时就听过这位太子爷的名号,他也是青陵财大毕业的,是学校的风云学长。她只是没想到文总监居然是太子爷的人。
  秋词中规中矩地说:“小靳总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知道他。”
  文咏琳见问不出什么,就没再问了。找了个老员工带秋词,就把人打发走了。
  秋词心里隐隐觉得文总监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可深究起来,她又找不出原因。
  比起FM,樊林的节奏非常快,所有人都在埋头工作,跟一台台机器似的。秋词第一天入职,有一大堆东西等着她熟悉。她也顾不上去纠结文总监的态度。
  秋词如今在堰山工作,下班以后还得去紫金广场摆摊。虽然还是乘坐5号线,也不用换乘。可路程远了,来回难免折腾。不过为了挣钱,这点困难她都可以克服。
  她反而喜欢现在这种忙碌充实的生活。
  ***
  七月,也是流感高发期。儿科门诊最近天天爆满,感冒咳嗽的孩子扎堆。
  邹行光连续出了两天门诊,又被派去发热门诊值班。
  手底下的几个实习生又不省心,总出毛病,都得他手把手教。
  一时间手脚并用,忙得不可开交。
  周六,本该是邹行光和秋词见面的日子。然而科里两个医生临时请假,人手不够,他不得不顶上。
  见面直接泡汤。
  第二个周六,他又被杨主任派去A大医学院给在校生开讲座。
  他和秋词见面又泡了汤。
  他原本想挪时间,可秋词刚入职,时间也排得满满当当的,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去。
  不能正式见面,可邹医生私下却没闲着,时不时就偷偷跑去紫金广场看秋词。他知道这姑娘每天都会在紫金广场摆摊给人做美甲。
  每次和他见面,秋词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穿上漂亮的小裙子,以自己最佳的面貌去见他。
  可平时她图方便,衣着休闲,T恤,牛仔裤,怎么舒服怎么来。
  就像今天,秋词穿一件白色短袖,下.身搭配一条格子长裤,扎着丸子头,未施粉黛,和精致完全不搭边。
  她私底下的样子,和他见面时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她好像将现实和网络严格区分开了。
  邹行光站在角落里,戴着口罩,看她给客人做指甲。她做事认真,很少说话,一直埋头做事。反而是邹盼盼那个社牛,逮着任何一个客人都能聊上半天。
  明确自己的心意以后,他时常会产生疑问,自己究竟喜欢秋词什么。他思前想后,竟想不出所以然来。她身上的许多特质他都喜欢,似乎没法具体到某一项。
  可现在,当他亲眼目睹她认真做事的样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喜欢她什么。他喜欢她身上这股韧性。纵使生活百般艰难,她依然可以顽强地活着。就像是岩缝里的青苔,被黑暗禁锢,它挣扎着也要奋力汲取阳光。更像是原野上的荒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
  连续两周没能见面,第三周两人终于合上时间,碰面了。
  秋词先抵达精言大厦C口。她等了快半小时,邹行光才姗姗来迟。
  白衬衫,黑西裤,腰板挺得笔直,体态匀称。清隽的眉眼染上一点夕阳的余晖,光影交错,温柔似水。
  他正定定地望着她的方向,眼神专注。
  人未至跟前,清润动听的嗓音先被夏风送了过来,“抱歉,有点事给耽搁了。”
  邹行光被杨主任临时塞了台手术。一下手术,他就从医院回了家。到家以后,一通收拾。没想到还是让秋词等了大半个小时。
  秋词倒是没怪他迟到。而是期待地望着他肩上的包,“今天没花吗?”
  邹行光明显顿了一下,温声解释:“抱歉,我家的花都没开,没什么好送你的。”
  秋词有些失望。可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已经开始期待他送的花了。刚在地铁上,她就在猜测他今天会送给自己什么花。七月正是栀子花和向日葵的花期,月季好像也会开。每周拆一次盲盒,期待感和惊喜感倍增。
  女孩永远臣服于这种满满的仪式感。即使只是他从家里随手剪的两枝花,却因为有心,而被赋予了不一样的意义。
  如果有人试图以这样的仪式感来动摇你的心,那你就该警惕了。
  秋词深知这一点。可她并未放在心上。
  正是饭点,两人找餐厅吃饭。
  邹行光侧头看秋词,“阿词,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摇摇头,“我不挑食。”
  “我知道一家挺有特色的餐厅,你想尝尝吗?”
  “你定吧!”
  只要和邹行光在一起,秋词就将选择权交给他,他总能为她安排妥当。她不用费神去做选择,落了个清闲自在。
  餐厅在堰山,两人要开车过去。
  走到车前,秋词自发去开副驾的车门。
  邹行光却喊住她:“我手腕有些疼,你来开吧!”
  他这两天手术做得太多,双手用力过猛,手指、手腕都有些酸疼。
  秋词觑他的手,“你手怎么了?”
  邹医生面不改色地撒谎:“腱鞘炎。”
  秋词:“那你歇着。”
  她坐进车里,系上安全带,双手扶住方向盘,提前给邹行光打预防针,“zou先生,我驾照考出来后就没摸过车了,今天是第一次。”
  邹行光:“……”
  男人面色一滞,果断说:“你现在下车,坐副驾。”
  邹行光忍着手腕的酸疼将车开到了堰山。
  檐外听雨,一家古色古香,清幽雅致的餐厅。
  三进四合院,漆红大门,内里别有洞天,雕栏画柱,檐角风铃轻晃,年代感扑面而来。
  秋词并不眼瞎,看得出这是个金贵儿的地儿,不是普通人会来的餐厅。
  她有些怯场,悄悄扯了扯邹行光的衣摆,压低声音问:“zou先生,这里很贵吧?”
  男人闻言轻笑,安抚道:“这是熟人的店,我过来吃饭都是免单的,你不必有压力。”
  秋词听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店员将两人带去二楼包厢。
  堪堪踩完最后一级台阶。在楼道口和一对中年夫妻迎面碰上。
  秋词原本毫不在意,却听见那女人喊邹行光的名字,“行光?”
  她脚步一顿。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看去。
  男人神色自若,温声细语,“爸,妈,你们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阿词一不小心就见家长了!
  哈哈哈~
  邹医生正小心翼翼地让阿词接触他的朋友圈,融入他的生活。
 
 
第30章 
  爸, 妈?
  邹行光的爸妈?
  秋词头麻了,瞬间愣在原地。
  她是真没想到出来吃个饭还能偶遇邹行光的爸妈。这概率也是没谁了。她都可以去买彩票了,没准还能中个五百万, 一夜暴富。
  眼睛快过脑子,率先做出了了反应——秋词条件反射地往那对中年夫妻望过去, 男人西装革履,戴金丝眼镜, 很像是资深考究的学者。女人则着薄纱长裙, 端庄贵气, 分明是优雅知性的知识分子。
  光看这气质, 这二位不是教师就是医生,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专业领域的大拿。
  也只有这样聪慧高知的父母,才能培养出邹行光这么优秀能干的儿子。不像她的父母,一个就差没把暴发户写脸上了, 另一个则是一脸的算计和市侩。
  秋词不敢明目张胆的看人家,偷偷瞥了一眼, 条件反射地往邹行光身后挪动步子,自发同他拉开距离。
  他们只是炮.友,露水情缘,不长久,也不存在什么实质关系。说白了他俩只存在于黑夜里,是见不得光的。她从未想要去真正了解邹行光这个人,更不想走进他的生活, 自然不愿意见他的家人朋友。
  女孩的这点小动作邹行光看得一清二楚,他故意伸出一条腿, 横在秋词面前, 不动声色地阻止她逃离。
  被人拦住去路, 秋词猛地一怔,霍然抬头,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眸子,眼神困惑,分明是在问:“你干嘛?”
  邹行光眉目平淡,脸上全无异样,什么情绪都瞧不出,一派坦然。
  她更蒙圈了,整不明白这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邹行光的父母都是讲究分寸的人。哪怕心里万分好奇,两人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打量秋词。只是克制地用余光扫了两眼。
  女孩瘦瘦小小一只,岁数看上去不大,估摸着和女儿邹盼盼差不多年纪。宽松的刺绣短袖,一条牛仔半身裙,黑色系带凉鞋,很普通的穿搭。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倒也大方得体。胜在身材比例好,体态轻盈匀称,曲线玲珑,无半点赘余之处。
  她绑着丸子头,五官清秀耐看,隐隐透着一股温和,这是一种令人感到舒服的长相,丝毫没有攻击性。光看面相,这是一个很好相与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长相夫妻俩是满意的。
  邹行光的母亲蒋馨文迅速剥离掉自己的目光,转到儿子身上,似笑非笑,“行光,不介绍一下?”
  邹行光伸手扶住秋词的后背,将人往前推了推,嗓音温和从容,“爸,妈,这是秋词。”
  只说了她的名字,至于两人的关系他只字未提。很保守的介绍方式。
  紧接着脑袋转到小姑娘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声线低了好几度,“阿词,这是我爸妈。”
  秋词耳蜗一热,酥麻难耐。她稳住心神,翘起嘴角,努力挤出一抹标准的微笑,“叔叔阿姨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二位。”
  她从小就没什么长辈缘。父母重男轻女,一直将她边缘化。她沉默寡言,嘴又不甜,并不讨其他亲戚长辈的欢心。平时也很少和长辈打交道,一般能回避就回避。现下同邹行光的父母不期而遇,她毫无准备,心里难免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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