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姑娘手忙脚乱解释,越解释越慌。男人的恶趣味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果然,每个男人的身体里都住着一个小孩,幼稚起来年龄直线下降。
邹行光坐在电脑后面,整个人闲适放松,一派怡然自得,端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要是现在在他面前摆一碟瓜子,他分分钟就能磕起来。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意味深长,戏谑分明。
“茗茗她今天发烧了,我带她来医院看病。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儿科医生……”瞅见男人嘴角的笑意,秋词的话骤然停顿住,她神色诧异,“zou先生,你笑什么呀?”
男人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从容不迫地走到秋词面前,语出惊人,“阿词,介意给你侄女找个姑父吗?”
秋词:“…………”
窗外暴雨如注,夜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室内跟着亮了一瞬。
“啊?”秋词瞬间被闪电给击中了,僵愣在原地,声带像是被掐住了,整个人失声了一般,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人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吓她?她都快被吓死了!
“找姑父?”女孩的小嘴嗫嚅着,隔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傻里傻气的,“为什么要找姑父啊?”
男人气定神闲,挑眉反问:“你说呢?”
秋词:“……”
“不急,你慢慢考虑!”邹行光似乎只是随口提一句,并不急于听到秋词的答案。
他从秋词怀里抱走茗茗,将她放置在办公椅上,“我先给孩子看病。”
秋词:“……”
“啊?”秋词现在就像是一台机器,只知道机械的发出一些感叹词。
“啊什么啊?”邹行光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条理清晰地问:“孩子烧多久了?”
她抠了抠自己的手机后盖,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邹行光:“……”
她平时又没带茗茗,小妮子都是她妈妈和奶奶带的。这二位女士,一个在外出差,一个还在麻将桌上搓麻将。她这个姑姑接到小侄女的求救电话,临危受命带小朋友来医院就诊。孩子烧了多久,她根本就不知道。
见这姑娘一头雾水,邹行光就知道不该问她孩子的情况。
他复问:“孩子的妈妈和奶奶呢?”
孩子的情况还得问平时带她的人。
秋词没好气地回答:“一个出差,另一个还在搓麻将。”
邹行光:“……”
他之前就听秋词提到过她的小侄女,秋家人重男轻女,二胎还未出生,老大就受到了冷落。秋词忧心小侄女的处境。
如今一看,她小侄女的境况只怕更糟糕。小朋友高烧40度,母亲和奶奶都不在身边,还需要靠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姑姑送来医院看病。
邹行光从脖子上取下听诊器,蹲在茗茗面前,嗓音温柔,“茗茗,叔叔听听好不好?”
“嗯。”还在病中,小妮子不见平日里的活泼和皮实,变得格外乖巧听话。对于邹行光的要求,她没有任何反抗。
邹行光举着听诊器,探到小朋友的胸口,凝神仔细听。
秋词立在一旁,腾出右手扶住茗茗的肩膀,她怕小朋友坐不住,摔下去。
她目不转睛盯着邹行光看。他动作熟练,神情专注,白大褂赋予了他一层神圣感。
这个样子的邹行光是秋词所陌生的。她头一次见他穿白大褂。
白大褂熨烫挺括,纤尘不染,他耀眼似医疗剧里的男主角。
说来也神奇。他们认识也快有大半年了,私下见了这么多次面,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在床上更是不分彼此。
可她却从未想过去打探他三次元的隐私。她能猜到他应该从事着一份体面优渥的工作。他出手这般阔绰,两百万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她觉得他或许是金融圈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是医生。而且还是个儿科医生。
怪不得他这般懂孩子的喜好。能精准无误地替她挑出一份生日礼物,深受小侄女的青睐。敢情是天天和小朋友打交道,摸出了门道。
怪不得他有轻微洁癖,平时吃穿用度格外讲究卫生,出门住酒店都要坚持自己带床单。原来他是医生。很多医生或多或少都有点洁癖。
怪不得那晚在堰山,他跟她分享那个小男生的故事,他言语里用到了“每当有生命从我手中逝去”这样的字眼。毕竟只有医生才担得起这些话。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细节。只不过她并不敏感,且从未上心。即使觉得奇怪,她也不曾开口询问过。毕竟她根本无心打探他的职业。这些对于她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她轻而易举就忽视掉了。
如今回想起来,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无心之人。
秋词松开自己的左手,手心里躺着一张被她攥得发皱的挂号单。
她悄悄展开来看,纸上赫然写着她挂号医生的名字:邹行光。
原来他们喊的是“邹医生”,而非“周医生”。
她在自助挂号机上挂号时,一心惦记着茗茗,根本没注意看她挂的是哪个医生的号。
稀里糊涂的跑到儿科诊室,然后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和邹行光见面了。
这可真是戏剧十足的一晚!她过去二十二年都未曾经历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她和邹行光相识至今,都能写一部小说了,太特么狗血了!
邹行光摘掉听诊器,又看到这个姑娘杵在一旁发呆了。
他拍了下她脑袋,“怎么又发呆了?”
秋词猛地回神,来不及藏好眼神里的茫然无措。她这个样子犹如惊弓之鸟,呆萌十足。
她敛起神色,着急忙慌问:“茗茗情况怎么样?”
邹行光温声回答:“初步判断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发热,还伴有支气管炎。具体的还要看检查结果。先带孩子去查个血常规,再拍个胸片。”
他坐回到电脑上啪啪敲字,敲完,抬头问秋词:“孩子的医保卡带了吗?”
秋词摇摇头,“着急出门,什么都没带。”
邹行光:“那就先激活电子医保卡。孩子多半要住院。”
“这么严重啊?”
“最近流感很严重,不容小觑。”
他从打印机里取了单子,“先去缴费,再把检查做了。”
秋词的反应慢了半拍,傻愣愣地接过,“我这就去。”
邹行光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知道在哪儿缴费吗?”
秋词点点头,“我知道,走廊里的自助机器就能缴费。”
她把那两张单子囫囵塞进帆布包,俯身去抱茗茗。
邹行光却伸手拦住她,“让孩子先留在我这里。你带着孩子跑来跑去,你累,孩子也难受。”
秋词立即缩回手,“哦……好!”
她跑到走廊的自助机器前,很快就缴了费。
再回到303诊室。
邹行光已经在替下一个小朋友看诊了。
他坐在电脑后面,有条不紊地询问病人母亲孩子的病情。
而茗茗则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身上还盖了一条轻薄柔软的抱枕被。
见到秋词,邹行光及时和病人家属说:“抱歉,先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叫来当晚值班的小护士王婷婷。
赫然就是刚才给茗茗量体温的那位。
王婷婷扬起声线,嗓音轻快,“有什么指示邹医生?”
邹行光指着一旁的茗茗,细声交待:“小王,麻烦你带这个小朋友去做下检查,我这边走不开。”
王婷婷狐疑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茗茗,又扭头看了一眼秋词,当即应下:“好的,我这就带她们过去。”
她招呼秋词:“这位家属,抱上孩子跟我走。”
秋词用抱枕被裹住茗茗,吃力地抱了起来。
正准备往外走。又被邹行光叫住:“等等。”
她转身看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邹行光起身,从椅背上拎起一件黑色夹克,罩在秋词身上,语气宠溺,“衣服淋湿了都不知道,老是这么粗心。”
秋词:“……”
诊室里静默了数秒。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秋词,目光充满了考究。分明嗅到了八卦的气味,一秒进入状态,摆出一副在线吃瓜的姿态。
王婷婷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看见了什么?
天呐,邹医生被人附.身了么?
秋词这辈子都没这么拉风过。她老脸发烫,耳根微红,真想原地遁走。
她抱着茗茗默默飘出了诊室。
一出诊室,王婷婷就逮着秋词激动地问:“小姐姐,你是我们邹医生的女朋友吧?”
秋词:“……”
她讷讷摆手,“我不是啊!”
王婷婷一脸看透的表情,“你也不用否认了,我有眼睛,看得清清楚楚的。”
秋词:“……”
经过刚才那一出,秋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她哪怕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据理力争,别人也不会信的。
王婷婷看向秋词怀里的小孩,直接脑补了一出狗血电视剧剧情。她被自己脑补的内容给吓到了,震惊万分,“这不会是邹医生的孩子吧?”
偷偷生孩子,然后惊艳所有人?
秋词:“…………”
嘛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秋词扶额望天,满头黑线。
护士美眉,咱能别这么会脑补好不好呀?
她默默解释:“这是我小侄女。”
王婷婷登时松了一口气,笑呵呵的,“我就说嘛,邹医生也干不出这事儿!”
——
王婷婷全程陪同茗茗做检查。见到检验科和放射科的同事,她第一句话就是:“这是邹医生的女朋友和他侄女。”
秋词:“…………”
很好,邹医生喜提女朋友和侄女!
等到明天一早,估计全院都知道邹医生有女朋友和侄女了。
秋词真的会谢!
病毒性感染,支气管炎,茗茗直接被送到儿科住院部住院。
一直忙活到凌晨一点,小朋友才输上液。
她太虚弱了,一沾到床,一秒入睡。
秋词坐在病床前陪着小朋友。
她现在看茗茗真是心疼得不行。二胎还未出生,她就已经落得这般境遇了。等到二胎出生,她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着急来医院,什么都没带。当时也没想到茗茗会住院。手头连条毛巾都没有,得让姚女士送来。
怕打扰到同病房的其他小朋友休息,秋词躲到卫生间打电话。
秋文和梁淑敏在邻市出差,被暴雨困住了。飞机高铁停运,他俩一时半会儿根本回不来。
得知女儿住院,夫妻俩并未表现出太多担忧和关心,而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阿词,你替我们好好照顾茗茗。”
秋词冷冷一笑,果断挂了电话。
至于姚女士。她还没从麻将桌上下来。接到秋词的电话吹胡子瞪眼的,特别不耐烦,“死丫头,什么事儿?”
秋词咬了咬牙,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才说:“茗茗发高烧住院了。”
姚木华一愣,“什么,茗茗生病了?白天不还好好的么?”
紧接着就开始数落:“这孩子怎么跟个瓷娃娃似的,动不动就生病。天天挑食,这不吃那不吃的,难怪体质差!”
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秋词及时打断她:“你收拾点换洗衣服啥的,给茗茗送来医院。我来得急,什么都没带。”
姚木华没好气地说:“我现在没空,明天一早再说。医院啥都有,还要送什么东西。缺了什么,你自己买就是!”
电话那头一团杂音,说话声和麻将声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
“木华,轮到你了,赶紧摸牌呀!”
“来了来了!”
姚木华立马对秋词说:“挂了,忙得很!”
手机听筒立即传来一阵忙音。
秋词举着手机,指尖发硬。后背凉嗖嗖的,好似有夜风破门而入,扑簌簌地吹在她身上。
即使身上套着邹行光的夹克,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不自觉抱紧了双臂。
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她倒是希望大嫂肚子里的这胎是男孩。愿所有的女孩都不要投胎到秋家。不然就是第三个秋词。
茗茗第一瓶药水挂完,秋词及时摁了床头的铃。
来的不是小护士,而是邹行光。
见到这身白大褂,秋词惊讶地问:“zou先生,你怎么来了?不是在门诊值班么?”
“这会儿没病人,门诊那边我同事替我看着,我过来看一眼。”邹行光熟练地换上新的一瓶药水,调了调输液器的速度。
秋词赶紧说:“我这边没事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值班吧!”
“我说两句话就走。”右手捏着换下来的空药瓶,邹行光立在病床边,身材高大挺拔,整间病房似乎都变得逼仄了。
“哦!” 秋词抠了抠手指,静待下文。
邹行光叮嘱她:“茗茗的流感是会传染的,你陪护最好戴个口罩。”
“知道了。”小姑娘神色疲倦,讲话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气。
转头就从帆布包里摸出一只口罩戴上了。
她倚着病床的围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困意凶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