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声音却是清亮有力的,“阿词,我先去停车,咱们需要好好谈谈。”
他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你上楼等我。”
扔下话,他就转身出了大门。
秋词呆呆地望着白色小车,听到发动机引擎声,她才迈开步子上楼。
——
巷子太窄,不能停车。邹行光每次过来都把车停在老房子后面的那块空地上。
停好车,他跨进一楼客厅。仔细地把大门锁好。
路过一楼楼梯口,百万同学伸长脖子,发出清脆嘹亮的两声:“嘎嘎!”
邹行光对着小家伙轻声道:“赶紧睡觉,别熬夜!”
百万同学:“嘎嘎!”
踩过水泥台阶,他轻车熟路地去到秋词房间。
她刚从卫生间洗完脸出来。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明显哭了好几次。
邹行光胸腔郁结,一口气下不去。既气她随随便便提分手,又心疼她哭红了眼睛。
他叹了口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为什么要闹脾气?”
秋词的房间没开空调,一台小太阳立在床边,将床单棉被烤得暖烘烘的。
她坐在床沿,小太阳对着她脸照,脸上水渍还没干透,晶莹剔透的几滴。
秋词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我没有闹脾气。”
邹行光:“那干嘛提分手?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抠了抠自己的指甲盖,“我听到你和秦问的对话了。”
邹行光愣了一下。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这么点事儿,也值得你跟我分手?”他吐出一口浊气,既好气,又无奈,“分手是随随便便就能提的吗?”
“对你来说是小事,可对我不是。我不想一直依靠你而活。”
“我可是你的男朋友。未来会成为你的丈夫,是要和你共度余生的那个人。依靠我就这么让你难受?”
他话说完,秋词鼻头泛酸,泪意汹涌而至,她又想哭了。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长睫扑闪,将落欲落。邹行光无奈至极。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是个小哭包,居然这么能哭的。
男人敛了敛神色,放柔语气,温声细语道:“阿词,关于你工作的事儿,我当时确实欠考虑。可我的出发点是好的。我只是不忍心见你四处碰壁,想帮帮你。你如果因此怪我,我毫无怨言。”
这事儿做得太草率了。过后邹行光就后悔了。秋词的自尊心太强了,受不得他人半点庇护。这事儿无异于是在给自己埋.雷。这颗雷迟早要爆。而今天,这颗雷就爆了。
秋词离邹行光很近,面对面坐着,两人呼吸相触。
她晃了晃自己的腿,“所以那个时候你就认出我了对吗?”
邹行光点点头,“没错。”
“怎么认出的?”
“你的钥匙扣,头绳,还有盼盼天天跟我提起你,很多细节。”
这人果真能藏。明明早就认出她了,却什么都不说。继续和她当炮.友。直到茗茗发烧去第一医院看病,她无意中挂了他的号,见到他,这人还在一本正经的演戏。他真不该当医生的,有这演技,他就应该去混娱乐圈的,轻轻松松拿下奥斯卡影帝。
不过事到如今,这些也早就不重要了。她不会回头翻旧账。
“我想怪你的,我不喜欢你这样瞒着我,自作主张替我做这么多。可事实上,我根本怪不了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不忍心我四处碰壁,找工作无门,将我的路都给铺好了。我应该感激你的。可是……”
秋词吸了口气,语气颓然,“可是你为我做这么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离了你,我一无是处……”
邹行光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人剜了一刀。
“阿词,你不要这样想……”他的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
“我爸妈重男轻女,他们眼里就只有我大哥,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要不是我外婆坚持,我可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从小到大,我受到了太多不公正的对待。我太渴望对等了。我希望别人能够平等地对待我。不用同情我,也不用对我特殊照顾,我只想靠自己努力工作,好好生活。zou先生,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这么优秀,什么都好,我并非你的最佳选择。我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不能永远靠你庇护。我也想照顾你,为你排忧解难,给你最好的一切。但事实上,我根本就做不到。我太没用了。工作需要你给我找,外婆的房子也是你替我保住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泪水一层一层漫出来,视线模糊。
秋词抬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
邹行光攥住秋词的手腕,将人摁进怀里,叹了口气,“傻姑娘,你的能力我一清二楚。我只是找靳恩亭给你一个机会。我当时就跟他说了。如果你没能力待在樊林,让他该开就开,不必顾忌我的面子。而事实上,你最后留在了樊林。”
“你亲自开了口,小靳总怎么可能会开掉我。”
“如果你真没实力,靳恩亭顾忌我的面子,以基础工资养着你就行了。何必给你加薪?入职半年,两次加薪,足以证明你是有能力的。现在你的直属领导更是点名要你去海昏分公司,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真的吗?”秋词神色猜疑,“难道不是小靳总授意,让我去海昏分公司的吗?”
邹行光笑得无奈,“靳恩亭知道你是我女朋友,还故意让你去海昏分公司,将你我分开,他又不是缺心眼。”
说着,邹行光掏出手机,调出靳恩亭的微信,“不信你自己看。”
微信上有邹行光和靳恩亭的聊天记录。时间是12月19日,冬至前两天。傍晚七点。
靳恩亭:【行光,你女朋友要去海昏分公司的事儿,阿问跟你说了吧?】
zou:【说了。】
靳恩亭:【这是她部门领导要求的,想找个得力干将过去。你什么想法?如果你不想她过去,我来协调。】
zou:【不必了,她如果想去就让她去。】
靳恩亭:【我可提醒你,她要去三年,不怕被人拐跑啊?】
zou:【我的人,哪儿那么容易被拐跑!】
属于邹行光式的霸道,霸气外露,自信十足。
秋词看完聊天记录,把手机还给邹行光。
她哑着嗓子,嗫嚅道:“对不起zou先生!”
男人缓缓抬起手臂,温柔地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水,语重心长开口:“阿词,你是有实力的。只不过你一味和我比较,迫切渴望追上我的步伐,而忽略了自己的实力。”
一针见血,秋词无从反驳。
“我们是爱人,是彼此最信任的人,你应该毫无负担地依靠我。我现在所拥有的这些资源,我只希望能让你的路好走一些,让你过得开心愉快一点。并不是让你这样纠结犹豫,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的。要我说你这人是真傻。别人都想方设法找资源,找关系。可你倒好,现成的资源不用,还在这里瞎矫情。”
秋词瘪瘪嘴,不怕死道:“我就是这么矫情的人,自卑,又好面子。你及时止损还来得及。”
邹行光板起脸,“欠收拾是不是?”
她的眼泪被擦掉了。可眼眶却是红的。
邹行光耐心教育秋词:“以后有什么问题,咱俩摊开来谈,别动不动就说分手。我一大把年纪了,心脏受不了。”
刚在路上收到秋词的分手消息,他差点车都开不了。
秋词抱住男人的腰,满心愧疚,“对不起,我错了!”
邹行光:“光口头道歉,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妨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秋词心领神会,主动贴上他微凉的双唇。
邹行光扶住女孩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
“我今晚很不高兴,你必须好好哄我。”
作者有话说:
明晚完结章。
第54章
今夜无月, 深沉夜色笼罩了整条知春里。
室内寂静,小太阳的光暖烘烘地烤着秋词,她双颊发烫, 泛出点点潮红。
她坐在床上,邹行光站在床边, 他捏着她的下巴,结结实实吻了一通。
细长手指抚过女孩微红的小脸, 意犹未尽地说:“等我, 我先去洗个澡。”
在酒吧待了一晚上, 沾了一身烟酒气, 不洗不舒服。
秋词傻乎乎地点点头,紧咬嘴唇,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嗯。”
邹行光简单冲了个澡。捞起干净的睡衣换上。
一周七天, 他一般会过来留宿一两晚。时间长了,自然不缺换洗衣物。
从卫生间里出来, 小姑娘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女孩乌黑浓密的长发随意地往蓝色枕头上散开,好似成串的海藻。双目微阖,表情沉静安然,棉被柔软平整,盖住全身,只有小小的一团。
明明这是她家,她的房间, 可从物品到人,却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这么会儿功夫, 她居然睡着了。
邹行光囫囵擦干短发, 把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上, 走到床边,居高临下俯视床上的人,瞥见她眼底淡淡的乌青。
她好像很累了,累得睡着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在装睡。
可不管怎样,邹行光都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今晚势必要让她尝点苦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提分手。他可以纵容她一切的无理取闹,却无法容忍她离开自己,任何理由都不行。他认定的人,他就必须牢牢抓在手心里。
他坐到床沿,伸手拍了陪秋词的脸蛋,轻声唤她名字,“阿词!”
秋词并未睡去,她只是在装睡。
她听到卫生间的水声停了,她就知道他洗完了。
她太了解邹行光这个人了。今晚她贸然提分手。他那么生气,怎么可能放过她。他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她现在装睡,企图勾起他的恻隐之心,让他放过她。
听见他叫她,她故意没睁眼。
邹行光很轻地笑了一声,手指轻捻女孩柔软的耳垂,“装睡是不是?”
秋词不敢吱声。
“阿词,再装睡,我可不放你去海昏了。”男人的嗓音低迷嘶哑,抵在耳畔,气息温热,酥酥麻麻。
明明是威胁的话,却蛊惑十足。
“zou先生,我错了!”
秋词赶忙睁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眉眼,额前碎发散落几缕,水渍残留,睡衣领口宽松地敞开,露出白皙的锁骨,紧实的腹肌……
男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不装睡了?”
秋词脚趾微动,蹭了蹭棉被打了个哈欠,嗓音温软倦怠,“我好困哦!”
“嗯。”邹行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自顾掀开被子,跳上床,把秋词摁到怀里,“哄完我再睡。”
秋词:“……”
他抓住秋词纤细的手指,十指紧扣,“记住,要卖力点。不然你今晚就别想睡了。”
秋词:“……”
秋词有多卖力呢?
几乎穷尽了她毕生所学。可惜还是不谙其法,不得要领。
所幸,邹行光是一位完美的引路人。他带着她不断往未知的领域探索。
秋词全身发热,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水,慢慢汇集,流淌而下,在她秀气的眉毛上停留片刻,继而坠落在乌黑浓密的长睫之上,眼前一片模糊。她几乎看不清邹行光的脸,朦胧瘦削的一个侧颜。
视野瞬间被撕裂开,五脏六腑错了位。秋词本能地抓紧邹行光的手,他手掌干燥,掌心纹路清晰,温暖且有力量。
一旦握住,她就不愿意放开。
谁会舍得放弃这样美好的人呢?
他们之间差距太大,仿佛隔了千山万水。她很努力很努力,也没能追上他的脚步。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呢?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她根本就不该想那么多。她应该承认自己的平庸,放下自尊心,放下矫情,及时行乐才是。能相爱的时候好好相爱,能相守的时候也一定要好好相守。
***
这年除夕,邹家上下一齐邀请秋词前去老宅过年。
邹行光的父母更是热情,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
一开始,秋词还有些犹豫。毕竟她和邹行光还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贸然前去男方家过年,这多少不合礼数。而且要面对那么多邹家的亲戚朋友,她本能的有些抗拒。
可邹行光却说:“我父母都非常开明,没那么多讲究。只是去吃顿年夜饭,就我爸妈和盼盼,没别人。你也不必紧张。”
听邹行光这样说,秋词才卸下负担,欢欢喜喜地去邹家过年。
知道邹盼盼和蒋女士都喜欢百万同学。她还特意把百万给带上了。
这只大鹅去过好几次邹家老宅,如今早已轻车熟路。
一下车就直奔客厅,围着蒋女士打转,拿鹅脑袋蹭她的裤腿,姿态亲昵。
这家伙最会卖可爱,讨女人欢心,不论几岁,通通拿下。
蒋女士看见百万那叫一个高兴,就跟看见自己宝贝孙子似的,笑得合不拢嘴。
站在一旁围观的邹盼盼忍不住对邹行光说:“哥,你和阿词赶紧生个孩子给咱家太后抱吧!你看她现在都把百万当孙子了。”
邹行光:“……”
邹盼盼扭头看向秋词,真诚发问:“阿词,你和我哥有计划吗?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秋词:“……”
秋词一头黑线,婚都没结,这就催生了?
她微微一笑,“等我从海昏回来吧!”
邹盼盼一听,小脸一垮,丧丧地说:“那我什么时候能当姑姑啊!”
秋词拍拍邹盼盼的肩膀,悠悠道:“盼盼,我的侄女四舍五入就是你侄女,你其实早就当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