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鹰师来到离兵营二里地的沧澜河,老兵们已经在百夫长的带领下百人一队分散开了,新兵们跟着韩青樾将军和于林军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要做些什么。只见韩青樾将军从一辆板车上抽出一根镐头,然后大步上了结冰的河面,抡起双臂开始砸冰面,冰面被砸裂,冰水从冰洞里汩汩地冒出来,冰屑冰块跳跃着四下飞溅开来。于军师看着这些银鹰师的新兵,招呼他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冰面凿开!”
吴世芒小声对曾安说,“我们这是要捞鱼,回去改善伙食吗?”曾安摇了摇头,“可能是要让我们下水冬泳!”吴世芒感觉到一阵冷风顺着脖子吹进了后背,整个人一激灵,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赶紧向远处看,瞅瞅那些老兵们到底要干什么。远处的老兵们已经有人扔下镐头开始脱衣服了,水面上冒着腾腾白汽,岸边上一片壮汉裸露着上身,而且有人已经陆陆续续“扑通扑通”往河里跳了。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不像是在大冬天跳进冰水里,倒像是热气腾腾地煮饺子。
这边儿的河面也凿开了,韩青樾率先脱了衣服,接过于林递给他的一个水桶,舀了一桶冰水浇在身上,四溅的水花晶晶亮亮的。韩青樾的结实的胸膛臂膀,经过冰水的浸润,在阳光下闪着健康的光泽,只是一身的伤疤也显得格外醒目。然后他把水桶扔给身边的新兵,转身跳进冰水中,像一条健美的鲨鱼,身形匀称,手脚修长,行动敏捷灵活。旁边的新兵们也纷纷学着韩青樾的样子,脱了外衣,浇些冷水,可是有些人已经在北风的肆虐下打起哆嗦来了。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了孬种,丢了银鹰师的脸面,最终,大家全都一咬牙一狠心跳进了冰水中。整个沧澜河也热闹了起来,冰面在阳光下刺眼地闪耀着,河边堆着成堆的碎冰,河里还漂浮着些许成块的浮冰,一群光着膀子的硬汉,在泛着亮光的河水中游来游去,河面上雾蒙蒙的,身体上也冒着白汽,河水被翻滚搅动着,发出哗哗的响声,不时还有人高声唱几句,真像是天兵天将在天河中畅游。
从河水里出来,大家的皮肤都有些红彤彤的,赶紧擦干身体裹上衣服。军师给大家备了烈酒,大伙儿把羊皮囊里的烈酒传来传去,喝两口,一股热辣辣的滋味从口中直接烧到胃里,身上也渐渐暖和了。
回军营的路上,于林提醒韩青樾,明天又到了去女兵营训练的日子,韩青樾点了点头。银鹰师每个月都会抽出两次时间去帮忙训练女兵。虽然,女兵团只有几百人,但是,这是温长宁的心血。连年战乱,百姓们失去了家园,没有了亲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特别是一些老弱妇孺,只能眼睁睁地等死。温长宁和温心瑜两个人看在眼中,急在心里,经过商量,她们说服了父母建起了女兵营以及和善堂。老弱的和年幼的住在城郊的和善堂中,温心瑜会经常去探望他们,给他们送些饮食衣物。年轻的、健壮的女性可以自愿进入女兵营,既有了安身之处,又可以不受欺负,强健体魄。
韩青樾骑在马上,想起温家的女儿们,心里是佩服的,即使身为女儿家,她们却竭尽所能地帮助更多人。特别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温长宁,不但心底善良,而且武艺高强,想到温长宁,韩青樾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第四章 女兵营
女兵营是在军营南边儿单独栅栏圈出的一块地方,平时,女兵们都是在这里起居训练,并不同男兵们在一块儿。
这里建起了整整齐齐的几十个土坯房,每个土坯房里面是两排大通铺,可是睡二三十个人。土坯房旁边是一个演练场,是平时训练的地方。虽然条件十分艰苦,但是也是个避寒避暑、遮风挡雨的地方。最重要的是,这些曾经无家可归、无法自保的女人,如今不再害怕被人欺负,不再过着那种有今日没明日的苦难生活。在这里,她们不但可以吃饱穿暖,而且还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价值,训练之余,她们会帮着士兵们缝补衣服被褥,帮着火头军腌制冬菜,照顾伤病的士兵,做着这些事,让她们的生活充实、心里踏实。
早饭过后,韩青樾带着银鹰师的几个士兵来到女兵营,他们每次过去,除了帮助女兵团训练之外,还会帮忙挑挑水、劈劈柴、修补一下房屋。大名鼎鼎的韩将军带头做这些粗活儿,女兵们都有些不好意思,觉得韩将军不仅智勇双全,英雄盖世,还特别平易近人。只有于林心里清楚,韩将军平易近人是不错,可是也没到这般体贴入微的程度,这其实是爱屋及乌。
温长宁一身红衣银甲,银冠束发,英姿卓然,婷婷立于演练场上。见到韩青樾带着银鹰师的将士骑马过来,温长宁迎了上去。韩青樾跳下马,大步来到温长宁面前,端详着她,“长宁,你回来了?伯母的病好些了吗?”前段时间温夫人得了风寒,温长宁便离开军营陪母亲住了一段时日,“已经大好了,多谢韩大哥惦记。母亲还念叨,你怎么不去家里看望她呢,她老人家都想你了。”
韩青樾的父亲是温青阳的副将,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多年前,韩青樾的父亲战死沙场,温青阳便将韩青樾带在身边,回府的时候也将他一起带回去。可是,近些年,韩青樾觉得温家的姑娘们都长大了,他要是再总往温家跑,只怕会有人说闲话,因此便时常找些借口推脱了温夫人的邀请。听到长宁说温夫人想念他,韩青樾心头一热,温夫人对待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也时常记挂着温夫人,“我一定抽时间去看伯母!”
女兵们在两位女领队的带领下已经列队完毕了,整整齐齐,精神抖擞。银鹰师的将士们今天指导女兵们练习剑术,韩青樾特意挑了银鹰师里剑术好的人前来。首先是整体操练,女兵们在带领之下列队操练,几百人动作整齐,规整如一,阳光下剑光闪闪,利剑如林。
韩青樾看了温长宁一眼,眼中满是欣赏和爱重,长宁凭借无比的耐心和强大的毅力,将一群毫无组织的难民女子训练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如今看来,这支女兵队伍可不仅仅是花拳绣腿,摆摆样子,而是真的进可杀敌,退可防守。“长宁,让她们脱胎换骨,你功不可没!”
温长宁注视着眼前的女兵们,她们都曾经亲历苦难,所以比谁都能够吃苦,也比谁都知道失去亲人的锥心之痛,因此即使训练中再艰苦难熬,她们也都未曾喊过苦、叫过屈,她们有着女人特有的坚韧顽强,就是这份强大的精神力量让她们变成的今天的模样。温长宁回头看着韩青樾,“这是她们自己的功劳,女子一样可以保家卫国!”
见到温长宁毫不骄傲贪功,韩青樾心中的敬重又多了几分。他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柄宝剑,双手将它递给温长宁。温长宁接过宝剑,发觉这宝剑很轻,剑鞘是亮银色的,上面是精致的梅纹镂空,剑柄上镶嵌着五颗红宝珠拼成的红梅,末端还挂着红色的剑穗儿。温长宁将剑从剑鞘中取出,当下觉得寒光一闪,宝剑剑刃锋利无比,足见是削铁如泥的利器。
温长宁有些疑惑地看着韩青樾,询问这宝剑的由来。韩青樾憋了半天,来了一句,“街边看到的,觉得挺适合你的。”一直站在韩青樾身后的于林忙低下头,掩饰地抬起手掩住嘴,干咳了两下。街边看到的?!这可是韩青樾特意找到苍州最好的制剑师,登门求了人家三次,才请动人老人家特意制作的。韩青樾还自己在图纸上描描画画好久,设计了这款世上独一无二的红梅映雪剑。韩青樾听到于林的干咳声,知道他在调侃自己,为了不让他有机会发表言论,韩青樾忙让温长宁试一试这剑,看顺不顺手。温长宁正好也想和韩青樾请教一二。
演兵场上,一个白衣银甲,一个红衣银甲,只见两人你来我往,身影翩飞,两柄长剑银光闪闪,交织如雪。银鹰师的兵将趁势让女兵们歇息一会儿,大家都围拢过来,观看温长宁与韩青樾的比剑。这两人好似金童玉女一般,剑舞得精妙,人采更是出众,看得众人目不转睛,时不时爆发出阵阵掌声和叫好声。
这确实是一把好剑,温长宁只觉得这剑舞在手中轻盈顺手,仿佛通晓她的心意,剑随意动,人剑合一。温长宁眼角瞥见剑柄上的宝石红梅,莹润闪烁,甚是可爱。正当温长宁有些分神,她忽然感到一股寒光刺向面门,她马上回神,身体向后弯腰躲闪,脚下有些不稳。韩青樾立马收剑,伸手挡住温长宁有些不稳的身体。温长宁本以为自己要摔倒出丑了,没想到一条坚实的臂膀拦住了自己,温长宁的心跳好似漏了一拍。
韩青樾严肃地注视着温长宁,“长宁,战场上,决不可分心!”
温长宁知道战场上无儿戏,自己刚才确实是不应该,她很少见到韩青樾会如此严肃,明白他是担心自己,赶紧拱手认错,“韩大哥,是我不对,你教训得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韩青樾的眼神柔和了些,长宁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不骄纵,没有大小姐脾气,知错就改。这时,他们两个才发现周围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们,空气中出奇地安静,温长宁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于林及时出来解围,大声嚷嚷着,“快接着训练了,别都围在这里了,散了,散了!”大家才哄地一下子散开了。
韩青樾瞧着温长宁,只见她低下头,脸上一片绯红,像是雪中盛开的红梅,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