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皇后——寒花一梦
时间:2022-09-08 06:43:02

  虞瑶低着头。
  她眼角余光唯一能瞥见楚景玄从她身边经过时的一片衣摆。
  但却同样感觉得到楚景玄没有看她一眼。
  不过似一阵风,从她身边掠过。
  身后很快响起霍雪桐有些虚渺的嘤嘤哭泣声:“陛下终于愿意来见臣妾了……陛下若不来,臣妾今日定要从这里跳下去,好让陛下明白臣妾一片心意……”
  未得楚景玄一句“免礼”的虞瑶自顾自起身。
  她示意冯嫔和叶采女也起来,恰听见在屋顶上的霍雪桐骤然一声尖叫,三人齐齐回身去看。
  便见霍雪桐从屋顶摔下来。
  跟在楚景玄身后的两名侍卫飞跃而起,护着霍雪桐平安落地,她似双腿虚软,整个人立时攀在楚景玄的身上。
  “陛、陛下……臣妾好怕……”
  霍雪桐将脸埋在楚景玄胸前,呜呜地哭。
  楚景玄面色铁青,英俊的眉眼积聚起山雨欲来的森冷。
  他沉声道:“把霍贵妃扶进去。”
  一声令下,无人敢怠慢,霍雪桐的两名大宫女快步上前去扶她。霍雪桐本不愿撒手,被楚景玄盯了一眼,心下犯憷,不得不呜咽着松开揪住他衣袖的手指。
  哭哭啼啼的人被扶进殿内。
  楚景玄目光锐利扫过外面一众宫人。
  “霍贵妃不成体统,肆意妄为,再罚禁足一月抄写心经。”
  “但今日之事,若再发生,朕唯你们是问!”
  帝王盛怒,昭熙殿的宫人们齐齐跪伏在地,大气不敢喘,应声领命。
  殿内的霍雪桐听清楚楚景玄的话,一脸不可置信,瞪大眼睛,便要冲出去,被丹夏拼命拦下了。
  “娘娘何苦此时又出去?”
  “皇后娘娘尚在殿外,娘娘冲出去理论,岂非又让皇后娘娘抓住把柄?”
  霍雪桐恨恨推开丹夏,恢复理智。
  虽不闹着要闯出去找楚景玄了,但怒气难消,若非楚景玄也在外面,这殿内的瓷器无不得遭殃。
  虞瑶听见楚景玄要多罚霍雪桐禁足一个月也颇为惊讶。
  她本立在原地,不觉上前两步,而楚景玄转过身,四目相对的一瞬,她脚下顿住,没有走上前。
  楚景玄看着不远处的虞瑶,抑或该说盯着她。
  眸光晦涩难明,叫人辨不大真切。
  虞瑶却看懂楚景玄眼中的怫郁与恼怒,无法直视他的一双眸子,别开眼。
  而楚景玄朝虞瑶大步走来。
  经过她身边,楚景玄特地停下脚步,视线一扫,周遭的宫人连同冯嫔与叶采女识趣退到远处,转眼之间,留楚景玄和虞瑶两个人在此处。
  楚景玄一双眸子紧盯住虞瑶的面庞。
  “皇后满意吗?满意了吗?”
  明明猜到他要误会是她在背后作怪,被这样质问,虞瑶仍心底颤动。
  她却语塞,张一张嘴,竟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说:
  中午好!
  我的新封面好看吗o(*////▽////*)q
 
 
第11章 旧事
  楚景玄拂袖而去。
  虞瑶低眉,垂在身侧、藏在衣袖中的手握一握拳,扭头追上他。
  “我没有。”整个人横在楚景玄面前,虞瑶鼓起勇气,仰起头看他,一字一句轻声说,“我没有出尔反尔。”
  楚景玄凉凉盯着她,眸子里寻不见一丝温情。
  无声对峙半晌,他蓦地冷笑,仿佛听见什么笑话,反问虞瑶:“是吗?”
  “我没有,我不知道……”
  虞瑶被楚景玄眼里的冷刺痛,熟悉的无力的感觉将她席卷。
  她垂眸,那一点点勉强鼓起的勇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辩解徒留苍白。
  楚景玄凝视虞瑶片刻,未置一词。
  一片静默中,他只越过虞瑶,大步而去。
  冯嫔和叶采女在远处看着。
  纵然听不分明楚景玄和虞瑶之间的对话,却瞧得出来两个人闹得很不愉悦。
  “霍贵妃真是好命。”
  冯嫔酸溜溜开口,“陛下究竟为何这样袒护于她呢?”
  同住毓秀宫,冯汐岚自认对霍雪桐有所了解。霍雪桐这样的人无非空有一副皮囊,那般动不动撒泼打滚又自傲自大的性子,与她小门小户的出身很相符,却实在不是一位贵妃娘娘该有的做派。
  然陛下对她极为偏爱,极为纵容。
  今时今日即使霍雪桐受罚,禁足也非被禁足昭熙殿,是毓秀宫。
  何况瞧陛下与皇后娘娘因她闹得这样不愉快。
  许根本等不到两个月,她便会被放出来。
  这样天大的求不得的福气如何就落到霍雪桐头上了呢?
  冯汐岚咬一咬唇,绞着手中帕子,忽听身旁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妾、妾也不知。”
  是叶采女叶秀莹。
  冯汐岚瞥去,见她瑟缩着身子一副胆小如鼠的模样,目露嫌恶。
  “又不曾问你!”冯汐岚没好气地开口。
  叶秀莹深深埋下头,甚觉无趣的冯汐岚收回视线,再朝远处望过去,发现虞瑶不知何时已离开。
  “罢了,我也先回去了。”
  冯汐岚懒懒说着,她的大宫女立时上前扶她。
  叶秀莹一福身:“妾恭送冯嫔。”
  待到冯汐岚被扶着走远,叶秀莹方起身,对身边的大宫女说:“回去罢。”
  转身之时,叶秀莹朝昭熙殿的方向不经意般望去一眼。
  她眸光闪烁了下,垂下眼帘,遮掩心事。
  ……
  虞瑶自毓秀宫出来,没有上轿辇。
  她兀自往凤鸾宫的方向走,流萤流月与抬着软轿的小太监不远不近跟着。
  朱红的宫墙伫立在甬道两侧。
  宫墙之外,入目却是深宫里一片金碧辉煌,高耸屋脊上铺着的琉璃瓦在日光下映照出刺目的光。
  虞瑶走得很慢,也慢慢梳理着此刻心底纷杂错乱思绪。
  她知道自己是又犯傻,才明知楚景玄不会相信,仍拦下他妄图解释。
  被讥讽实属活该。
  心下却禁不住感到一阵一阵悲戚,黯然神伤。
  这样自怨自艾、自艾自怜实在不好。
  虞瑶暗暗反复告诫着自己,奈何眼睫轻眨,泪珠滴落,心下悲戚挥之不去,偏又勾起旧时记忆。
  她与楚景玄起初也不是这样的。
  虽入宫前因父亲的话心冷,大婚时忐忑不安,但他们有过一段在外人眼中尚算甜蜜的时光。
  虞瑶很珍惜那一段日子。
  彼时,她初初成为楚景玄的皇后,楚景玄几乎日日宿在凤鸾宫。
  晨起去上早朝,她在睡,楚景玄便不吵醒她,她醒着,也不让她起身服侍。
  离去时偶尔会在她额头或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某一日下朝倘若早些,楚景玄会回凤鸾宫和她一道用早膳。
  甚至有过一日三餐都一起用的时候。
  任谁瞧见,不说鸾凤和鸣、琴瑟之好,起码当得上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总归也是和睦的。
  便因楚景玄的这份温柔体贴,因他是她悄悄恋慕之人,纵然几多不安,她亦想过,或许她可以更相信他。毕竟他是皇帝陛下,手握无边权力,兴许能有两全的法子,既不引姑母怀疑,又能让妹妹脱离虞家,她从此不必受人威胁。
  然而……
  不等她寻得合适机会将心事说出口,楚景玄先给了她当头一棒。
  虞瑶记得很清楚,最初是一个雨天。
  楚景玄冒雨至凤鸾宫,身上的锦袍大半湿透。
  他面沉似水,看向她的眼神仿佛淬了冰,幽深的一双眸子蕴着狂风暴雨。
  那亦是她第一次见楚景玄盛怒时的模样。
  楚景玄便那样盯得她许久,而后一个字未说又拂袖离去了。
  在那之后,大选入宫的妃嫔渐渐得到楚景玄的宠幸,除去每月的初一、十五,他几乎不再出现在凤鸾宫。
  楚景玄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她一时难以接受,不懂本待她温柔体贴的人为何如此,恰逢姑母身体抱恙,她一面照顾姑母,一面寻得诸般借口出现在他面前,试图弄明白他心思,想着若有误会当解开。
  楚景玄大约被她纠缠得烦了,终选择让她死心个明白。
  其实也不过一句话而已。
  楚景玄对她说:“虞瑶,你以为朕当真想要你做朕的皇后吗?”
  刹那间如遭雷劈,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她始知自己有多痴傻,更觉出想依赖楚景玄的心思多可笑,再不敢、不愿、不肯生出一丝愚念。
  天气太燥热。
  虞瑶一路慢慢走回凤鸾宫,身上出得许多汗,便吩咐宫人备水沐浴。
  流萤忙前忙后给虞瑶递冷茶和寒瓜:“娘娘快吃些,消消暑。”
  虞瑶一气儿喝得三杯冷茶。
  至此真正缓下一口气。
  纷杂情绪在回来的路上已梳理明白,知流萤必又在担心她,虞瑶温声说:“我无事,你宽心。”
  流萤不怎么信,但不想提她伤心事,顺着虞瑶的话道:“娘娘无事便好。”
  虞瑶勉强笑一笑。
  又过得片刻,宫人在浴间备下水,虞瑶起身去了沐浴。
  她在浴间待得许久,仔细洗去满身的湿腻,亦洗去心底疲惫,重整旗鼓。
  ……
  楚景玄离开毓秀宫后便回宣执殿。
  一路上,他面色冷然,无人知他在想些什么。
  却不知楚景玄在想虞瑶。
  想她那一双澄澈明灿、无辜至极的眸子。
  想她在一刻之前横在他面前仰头看他,眉眼藏着小小的执拗倔强,对他说她毫不知情。
  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可惜他不愿再被她那一张状似无辜的脸欺骗。
  楚景玄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龙形玉佩,微凉腻滑的触感传来,他眉眼沉一沉,抬手摁揉两下额角。
  不愿去想,往昔记忆却有如潮水涌上心头,不请自来。
  楚景玄记起最初,四年前,那个时候,他十六岁,虞瑶十三岁。
  两个人都尚是半大不大的年纪。
  便是那一年秋狩,他见到正值豆蔻年华的虞家小娘子。
  彼时虞瑶本随她父亲跟在围猎的队伍里,却不小心与父亲走散,落单之后又运气极差遇上一只吊睛白额大虫。
  他策马路过附近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小娘子的啜泣声,派人去查探情况,便发现那猛兽。带侍卫将那猛兽降服,记起应有位小娘子,忽见树后探出颗小脑袋。
  十三岁的虞瑶不似现下清瘦单薄。
  那时她一张软乎乎肉嘟嘟的莹白小脸孔,穿绿罗裙,梳垂鬟分肖髻,从树后怯生生探出头,发鬓间一支双蝶赤金步摇颤颤巍巍,哭得红肿的眼睛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惊慌,如同受惊的小动物般惹人爱怜。她躲在树后不敢出来,直到他走上前,朝她伸出手去。
  后来才知她是虞家的小娘子,喊虞太后一声“姑母”。
  又渐渐的,他偶尔会在宫里瞧见她。
  也曾经有过一回。
  楚景玄发现停留在宣执殿附近小花园的虞瑶。
  他示意宫人不要出声,悄然靠近,她骤被吓一大跳,吓得小身板抖一抖。
  惊吓中又慌忙将什么东西藏在身后。
  他佯作不知,问她为何在此处。
  虞瑶支支吾吾半天,涨红着脸垂眸低声说出一句:“迷路了。”
  迷路自可找宫人引路。
  楚景玄不信,好整以暇看她,直看得她小脸红透,终把藏在身后的手拿出来,一只受伤的鸟雀被送到他面前。
  “陛下,它受伤了。”虞瑶软软对他说。
  于是他带着她和那只受伤的鸟雀去宣执殿,命人去请御医。
  不仅要救受伤的鸟雀,也认真和他约定待鸟雀伤愈他们要一起将它放飞。
  他答应了她。
  如此种种,他便相信她心性纯良,赤诚无邪,相信她不知朝堂内外弯弯绕绕,相信虞太后和虞家那些事与她一个小娘子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便听见她对旁人说不愿意做他的皇后,仍觉得或另有因由,两个人的关系有回寰的余地。
  直至查出那年秋狩,他从虎口救下虞瑶性命,实为虞太后与虞家有心算计。
  幡然醒悟,她为何要说不愿意嫁他。
  他曾那样相信她。
  捧上一颗真心,她却将他的真心踩在了脚下。
  既如此——
  既她本不愿做他的皇后,既她为此痛苦,他便偏要将她困在这宫里,看一看她的这场戏,准备演到何时。
  楚景玄压抑着怒气回到宣执殿。
  入得侧间,望见博古架上花觚里一把微枯的栀子花,看得那花几息时间,记起前几日虞瑶在这里捧着他的手为他包扎伤口,顿时怒从中来:“把这破花扔了!”
  作者有话说:
  你扔花的样子好潇洒,你捡花的样子好狼狈┭┮﹏┭┮
 
 
第12章 锦书
  一场闹剧,几败俱伤。
  然而转过头来,想要继续过下去,便得学会装聋作哑。
  贵妃霍雪桐虽被禁足,但其他妃嫔和往常一样晨起至凤鸾宫向虞瑶这位皇后娘娘请安。
  昭熙殿那些事亦已是六宫皆知。
  虞瑶待妃嫔们一贯不偏不倚、态度宽和。
  她们来请安,通常闲话几句,留得一盏茶时间便会放她们回去。
  在今日也是如此打算。
  然坐在下首处的淑妃赵晴柔见无人提昭熙殿与霍贵妃,终认为少几分乐趣。
  “往日贵妃娘娘在不觉得,今日贵妃娘娘不在,方觉出两分冷清。”
  淑妃抿一口凉茶,兀自伤怀般道,“念及往后两个月要见不上贵妃娘娘一面,竟已感到寂寞。”
  贤妃林舒敏听言嗤笑一声。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