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缠——盐水祭司
时间:2022-09-08 06:45:05

  文雪音目光幽深寂静,唇角的笑意却是不减,“既然是成亲,好歹是我自己瞧中的夫君,新婚之夜,怎能不给他备一份礼?”
  秋棠似懂非懂,送个小金笼也便罢了,将军虽然用不上,挂着看看也是好看的,那个大的又是用来干什么的?
  难不成是用来关将军的那匹汗血宝马?
  马是要关进笼子里的吗?
  领着傻乎乎的秋棠回了府,刚迈进东院的院门,就瞧见一道晦气的身影坐在石桌边。
  文雪音今日心情不错,不屑与之计较,开口便道:“听说西院常年阴着,一日里难晒到几时太阳,待我弃了这小院,便赏给你女儿了。”
  坐着的孙知许身形一僵,平静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雪音,横竖你也活不了多久,我也懒得与你动这些嘴皮子功夫,嫁衣制好了 ,就放在你屋里,听说宁徽可是个性子好又心疼人的,愿你嫁过去之后能多活几日。”
  孙氏说完,十分得意地走了。
  文雪音笑了笑,那是自然,她自己挑中的夫君,纵是千般不如意,她也能拆了他的骨,亲手将他塑成她喜欢的模样。
  相比起奉旨成婚的镇远将军,京中更多人,尤其是些酸腐文人,几乎日日见面都要说上一句今年的探花郎宋清辞傍上丞相府这条粗腿的事。
  文人相轻,这会儿见了别人攀高枝,就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得出了。
  “怪不得宋清辞之前去文会去得那么勤,还真当他求学若渴,原来是去私会......”
  “这话可不兴说,你我心中有数便好。”
  “你说他胸中当真有几分文墨吗?这探花郎他究竟是怎么得来的?相府不选状元不选榜眼,怎么就偏生相中他这探花?”
  这还仅仅是宋清辞听见了的,没听见的不知道私底下说得有多难听。
  赵连臣屡屡不平,“别人不知,他们还能不知?今年的状元三十六岁,家中已有一妻一妾,榜眼就更不用说了,长得实在一言难尽,他们是觉得相府是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做妾,还是不长眼!?”
  每每听见这些话,宋清辞都了然一笑。
  “无妨,我听着虽不畅快,但想到今后娶了文小姐后琴瑟和鸣的日子,便又觉得值得。”
  赵连臣看着他深觉一言难尽,“清辞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情种?”
  宋清辞颇为赞同地感怀,“若是再早任何一个时辰遇见她,我定然都会不如现在这般好,若是在考前遇见她,我定会日日心神不宁,连书都读不进去,考试的时候定也常常揣在心里想着,那日文会殿试已过,又在放榜之前,真是绝佳的时机,是老天赐我的良缘。”
  一番话听得赵连臣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一阵牙酸。
  若再早几年,他要知道宋清辞能酸到这个份上,他才不与这人为友。
  不过既然谈到婚事,赵连臣道:“你听说宁将军也要娶亲了吗?”
  这些日子宋清辞都在忙于自己的婚事,只是听说陛下赐婚,具体细节倒是什么都不清楚,问道:“娶的是什么人?”
  赵连臣撇嘴,嫌弃道:“听说是个庶民女子,还是从漠北来的,想必生得十分粗糙,哪里有我们京城的女子好看!而且庶民出身,身份也一言难尽,唉,但是既然是宁将军自己求的亲,我便也只好含泪应允了这门婚事,相信他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
  宋清辞凉凉睨了他一眼,这厮连人大将军的边都没碰到,见一面都难,还嫌弃起人家的婚事了。
  只是还是由衷道:“看来将军也是但求一心人,他如今飞黄腾达,却能不相忘漠北时的娘子。”
  一时更加感怀,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文家小姐便愿意嫁给他,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他也绝不弃她。
  赵连臣乃兵部侍郎之子,自幼喜好习武,读书甚少,不知宋清辞转了几个弯,心里又开始海誓山盟起来,满心都开始好奇,漠北的娘子究竟长什么样?
  说不定真的比京城的娇小姐们好看呢?
  圣上赐婚,加之文家又催的急,婚事很快提上日程,加之陛下又特赐了几个宫里的过来协助操办,时间虽紧却井井有条,丝毫没有简约了章程。
  加之将军府空旷,摆酒席的桌子轻轻松松摆了好些,一圈客席,一圈女眷席,之前想要结交宁徽却屡屡碰壁的官员这下也有处可使劲,都在琢磨要准备什么新婚贺礼。
  文雪音反倒不得清净,文卓因为再也见不着女儿了,这些天日日下朝都要过来东院坐上一阵。
  “时间便定在五月初三罢,这个时候天气正好,又不会凉,你穿着嫁衣也不会觉得热。”
  “唉,秋棠是肯定要跟着你去了,文家备着的大夫你也带走罢,听说将军府的婢女都是现买的,你过去了她们肯定伺候不周到。 ”
  “宁将军此人性子不知如何,外表瞧着不像个体贴的,军中之人习气粗鄙,你......尽量忍着些。”
  “你放心,爹绝对不会再让宁徽纳妾的!”
  周周全全替文雪音想了个遍,文雪音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完总得说一句:“每当女儿听着这些,总会觉得爹爹好似真的心疼我一般。”
  她语调平平,神色也淡,说出的话让文卓一愣,一时分不清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倒是自从送过嫁衣之后,孙知许这人好像消失在文雪音眼前一般,整个西院也安安静静的,再也没有恼过人。
  筹备的日子本来就不多,一国大将军成亲,女儿又是丞相府千金,婚宴自是华美不凡,不光铺就红妆十里,还有宝马香车相送,连随从丫鬟都穿得珠光宝气,旁人不知内情,只觉得未免过于华丽了。
  不过宁徽在外征战多年,得此殊荣也不为过。
  吉时一至,身着凤冠霞帔的文雪音手持一把鎏金边红扇掩面而出,只是出的不是相府,而是预先在宫里梳妆好了再由宫侍请出。
  宫门口前来观礼的百姓不少,其中不乏宁徽的手下将领,他们这些人俱不知大将军什么时候给他们找了位嫂子,只是武人心里向来不会弯弯绕,以为宁徽只是瞒得紧,并未多想。
  一群人中,一脸兴冲冲凑着看的赵连臣最为显眼,这几日宁徽虽不肯见他,但他已私底下与宁徽的几个部下打成一片,镇远军中几乎没有人不服宁徽的,又都听说这位是宁将军自己看中的人,都谨慎观礼,还警惕着周围有没有什么乱子。
  天家赐婚,能前往观礼对百姓都是福气,是以一路上都挤满了人,十分热闹。
  等到黄昏日暮,身着银丝祥云纹、嫁衣灼灼的文雪音从宫车上走下,她虽有红扇掩面,却不能遮个严实,一时间连喧哗声都小了大半,所有人都想瞧瞧这传闻中的漠北娘子长什么模样。
  秋棠亲自扶着文雪音上了前往将军府的香车,香车周围缀着精致的百合花,是陛下亲赐的云裳仙子,寓意百年好合,香味淡雅清新却能经久不散。
  遥遥地,隔着中间长长的人群,文雪音踏上马车,手中面扇轻斜,往宁徽的方向望了一眼。
  他骑着马,身上穿的喜服同样缀着银丝祥云纹,将他腰线修饰得十分漂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又迎着夕阳,文雪音看不清宁徽的神色,但她能感觉到宁徽的目光定然同这些人一样,落在她身上。
  她在看宁徽,别人在看她,一双美目凌波潋滟,肤白若雪,唇点朱砂,身上披着的云纱似火,于微风中好似轻颤的蝶翼,清妩动人得仿佛一簇摇摇欲坠的花枝。
  “...将军夫人真美啊。”于无数声议论中,赵连臣忽就松了口气,定下心来。
  宁将军的眼光果然不差。
 
 
第10章 
  香车缓缓而动,文雪音坐好之后,宁徽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目力绝佳,一眼便瞧出自己娶的正是那日在和府文会上遇到的那位,难道那日的相遇,便已不是巧合?
  皇帝年幼,京中已然好久不曾出现如此盛大的婚礼,上次见到还是先帝出嫁公主时,那时的场面比今日还要宏大盛丽,但今日之景足以让百姓惊叹。
  百姓都道这是陛下对镇远将军的封赏和宠爱,唯有宁徽知道,这是姬容的补偿,小心翼翼,还带着一丝讨好意味,做事再周全,终究未泯几分孩童心性。
  日头渐沉,最后一丝灼热也渐渐淡去,香车上的文雪音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她这身子,受不了冷,又受不了热,终年四季都难受。
  从宫门一路西走,路上人多又走得缓慢,将近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将军府。
  文雪音看着牌匾上三个大字,一切按部就班反倒惹得人心乱,她费心费力这么些日子把自己嫁过来,怎么从不曾想到,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圆房这件事,她也要参与的。
  想完,文雪音瞧着宁徽下马走来如山一般的身形,心尖上蔓生出一股惧意和不确信。
  就算宁徽是匹野狼,她还没有驯服他,就宁徽这样一只手都能捏断她的脖子,经此一夜她还不散架了?
  长此以往,她只怕真的活不到明年去了。
  走入巷子里时,百姓便不得再靠前,观礼的便只剩下高官贵胄,宁徽伸手来扶文雪音下车,只是他或许也心不在焉,目光低敛,并未发觉文雪音在发呆。
  还是半晌未得回应后抬眼,才见文雪音神色恍然。
  秋棠咋舌,轻轻推了文雪音一把 。
  这下文雪音才回神,浑身一颤,侧目便对上宁徽那双暗藏侵略的翠色眸子。
  文雪音伸出手搭在宁徽掌心,轻柔的触感莫名让宁徽想起那日落在他掌中的丝绢。
  目光相接的一瞬,宁徽敏锐地捕捉到文雪音眼中的惧意,之前查到的东西忽又浮上宁徽心头,生母早亡,据说文相格外疼惜她,最好的都紧着留给她。
  可若是当真疼惜,按照当下京城的风口,怎么敢把女儿嫁给他?
  不论内情如何,他总不能迁怒于一个弱女子。
  待文雪音走下马车,宁徽正想收回手去,还没来得及,文雪音便握住了他的指尖。
  “......”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总不能甩开文雪音的触碰,只能就着这样的姿势入了将军府,文雪音弯着双眸,藏于扇子之后流出一点笑意。
  镇远将军娶亲,在朝官员自然都要来贺,文家更不能避嫌。
  丞相文卓一双眼睛紧巴巴追着文雪音的身影,盼着文雪音能回过头来看他一眼,然而文雪音只是旁若无人地从他面前走过,根本没有抬眼。
  倒是宁徽,余光瞥了一眼自己这个并未挂到明面上来的岳父,一脸老父亲嫁女儿的模样,又并无宁徽想象中逼迫女儿出嫁的样子。
  几步迈入宾客列队等着礼成拜贺的堂中,文雪音瞥见宁徽停下了脚步,她便也跟着驻足。
  “一拜天地!”
  四字落下,文雪音眸中笑意渐深,礼成之后,新娘自是要送入洞房,宁徽虽不喜她,但早就见识过她身子何等娇弱,忍不住在文雪音临走之际低声道:“夜里不知要到何时,不必等我。”
  一句话刚说话,文雪音便抬起一双杏目,眸中水光潋滟多情,轻声回:“我等着夫君回房。”
  宁徽喉间一哽,被这个称呼弄得有些无所适从,眼睁睁瞧着那抹娇柔的倩影往里面去了,还不及他多想,几个武将便乐呵呵上来拉着他喝酒。
  “将军大喜的日子,恭喜!!”
  一个两个都是豪爽之辈,简简单单道贺一声便饮下了酒,宁徽也不再多言,饮尽樽中清冽的酒酿。
  洞房花烛夜,是要吃生饺子,饮合衾酒的,文雪音自然不会错过这些规程,只是这一日折腾下来,她也确实累极了,刚在喜床上坐了一会儿就困得直点头。
  秋棠看不下去,道:“姑娘睡一会儿罢,等将军来了,婢子唤姑娘便是。”
  文雪音睁开迷蒙的双眼,她是真的累了,没有推托一点点挪上床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下来,目中还带着几分浅浅的笑,对秋棠道:“以后 ,要叫我夫人了 。”
  秋棠一愣,也露出个笑来。
  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婚房外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吵扰她,买过来的丫鬟是新的,一个个都乖巧得很,没听见主子吩咐就都不吭声在门外候着,将近睡了一个多时辰,文雪音才感觉到自己肩上被轻轻拍了拍。
  还不等睁开眼,秋棠道:“将军往这边过来了。”
  文雪音醒了几分,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媚气,“我备给宁徽的礼物呢?”
  秋棠道:“婢子这便取来。”
  她还没有坐稳,整个人还迷糊着,但是下人的动作倒是快,很快就多点了几盏灯,明晃晃得十分刺眼,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屋里登时安静下来,文雪音便知是宁徽过来了。
  她强迫自己睁开双眼,便被满室的灯光刺得眼角含上几滴泪光,强忍着才没有叫眼泪落下来。
  门口站着的男人身形修长笔直,他身后的深厚浓沉的夜,整个人站在暗处,一双翠色的眸子尤为惹眼,正盯着她看。
  整个夜色都在为他修饰,好似他本身便是从无边黑暗中走来的,过于英锐的目光让文雪音不由想起京中传闻宁徽是从地狱修罗拼杀出来的煞神,冷血至极。
  这么想着,文雪音整个人的心跳都快了几分,心尖上蔓生出一丝浅淡的兴奋。
  两个主子都不发话,沉默许久,秋棠忍不住开口:“将军能先把门关上吗?夫人吹不得风。”
  宁徽这才挪动了身形,目光落到丫鬟手中托的一碗生饺子上。
  丫鬟领会到宁徽的眼神,躬身将手中的托盘送到文雪音面前,秋棠立刻接过,夹起一只饺子喂到文雪音唇边,笑音问:“夫人,饺子生不生?”
  文雪音轻咬一口,便将饺子放了回去,娇滴滴道:“生的。”
  一时间屋里几个年纪轻的小丫鬟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唯独宁徽一个男人站在这里,目光放不到别处,便不由自主落在文雪音身上。
  不知是否嫁衣的缘故,她两靥生着浅淡的红霞,今日宫门口初见她时看得并不真切,香车上他也没有仔细看,这会儿子灯火如昼,倒是将那张脸瞧得清清楚楚。
  黛眉如墨染,杏目灵澈如一汪清泉,明明是十几岁少女模样,可眼神中总含着一股愁怨。
  “都下去。”宁徽沉声吩咐,一排丫鬟忙应声出去了,秋棠心中忧了忧,将文雪音所要之物放在她身边也低下头出了门。
  房门被关紧,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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