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完,青枝掩住了他的唇。
她知道的。
她知道他的心。
只是,她只是更喜欢靠自己。
四目相对,他眸色渐渐变得柔和,有些无奈,他轻叹口气,呼吸碰触到她掌心。
热热的。
他不是生气,他是被伤了心。
她从来都不依靠他,不信他,他生出了很重的挫败感。
透过他的眸色,能看出他的心情,他没有遮掩。青枝缓缓放下手,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这是我查到的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如果有用,你帮我对付赵廷俊吧。”
他微怔。
她改变主意了?
“是,我要你帮我。其实我自己也查得很累,我以后会改的,倘若是我吃力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帮我。”她以前总想着不去依靠他,可他们是夫妻,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
她不想他伤心。
裴连瑛笑了,将她拥入怀中:“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也不是事事要帮你的,我只是想你信我。”
“我怎么会不信你,我还不是怕你太累才自己去查。”她小声嘟囔。
他心头一暖:“好好好,你是体贴我,我错怪你了……走,我看看你找到了什么。”
其实在赵廷俊失势后,想要落井下石的官员不少。一来出一口常年屈居于赵廷俊之下的浊气,二来也是顺应天子心意,奈何苦无证据,不能如愿。
但没想到青枝竟凭织娘们掌握了关键的线索,裴连瑛就着油灯将她的小册子看完后,说道:“赵廷俊烧毁的信里有个‘柳’字,这字不是什么趣园姑娘的姓,可能是一个石匠的姓……你看这里,你自己写得,有织娘看到石匠在赵家门口闹事,被赵府护卫赶走。”
这两件事她真没联系起来,青枝看着裴连瑛:“你能确定?”
“当然不能,还得去查一查。”只是一种直觉。
“你有空查吗?你还得忙大理寺的事。”
“最近没什么大案,我可以利用休沐,再说,你以为我做事都是单打独斗?”他将青枝抱在腿上,点一点她鼻尖,“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既然交给他就要信任他,青枝凑上去亲亲他的唇:“多谢相公了。”
声音娇娇的,叫他的心一酥:“说起来,时辰也很晚了。”
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最近他为了让她怀上孩子十分努力,每夜耕耘不止,青枝把脑袋靠在他胸口:“你就不带停歇一晚的?”
“书上说不能。”
他眸色带了几分坏,青枝严重怀疑这书不是什么好书,不过每回都是他出力,她可是好心提醒,省得他去不了衙门。她闭上眼睛:“不管,反正我要睡了。”
他轻笑一声,抚着她的发顶:“嗯,你睡吧。”
如果她真的能睡着的话。
窗外一片静谧,月光柔柔地洒在青石砖上。
屋内烛火燃到接近子夜才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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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那我也是。”
青枝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开眼,裴连瑛早已经走了。
幸好客人要的锦缎都基本织好,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林老夫人要献给建国寺的十方佛锦缎。
那雀金线太过贵重, 她跟姑姑每日至多只织一两寸, 如履薄冰。不过等织好,她们的织艺也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裴连瑛从天子那里得到的雀金线,青枝颇为憧憬, 拿来织什么好呢?都用在一幅锦缎上太奢华了, 每幅都用一些,添加光彩,给两家人都织一幅最好。
她打定了主意。
上午来不及去娘家,青枝梳洗后给裴老太太, 李韭儿请安。
裴老太太道:“你是该多睡睡, 总是织锦怎么受得了?午饭就在这儿吃,等会下午跟我们一起过去。”
“你们也要去?我娘派人来请了?”
“是啊, 阿茹请了苏老夫人,加上我们两个正好一起打叶子牌。”
醉翁之意不在酒, 母亲哪里是为打叶子牌,只要跟未来亲家多亲近吧?在母亲心里, 姑姑是嫁定苏起了,想着办法催促呢。
不过青枝没告诉裴老太太跟李韭儿,一旦她们知道一定会加入母亲, 长辈们的想法多数都是如出一辙。
希望她以后生下孩子,不会如此!
“对了, 祖母跟母亲喜欢什么纹样的锦缎?等我得空了, 我想用雀金线织锦, 给你们做新衣。”
裴老太太大喜:“是吗?那可漂亮了, 不过……”她犹豫道,“你还是织了自己穿吧,连瑛是为了你才向天子讨要的。”
“我一个人绝不会穿的,我是想好了,我们两家人每人都做一件。”
李韭儿笑着点点头:“母亲,青枝这般孝心您就别阻拦了。我先说,我喜欢缠枝牡丹纹样,希望我们家富贵万代那。”
那裴老太太也不客气了:“我要芝草延年纹样的,我就想活长久一些,能看到重孙,重孙女儿。”
祖母这暗示意味够浓的,青枝脸颊微微一红:“好,我记下来了,等父亲回来再问一问父亲。”
等三人吃完午饭,便去陈家。
青枝发现阿黄不在院子里,问翠儿:“你早上可看见它?”以前她去娘家,阿黄都要跟去的,是不是以为她今儿不去,阿黄就没守着了?
“早上是在的,但这两日一到天黑它就出去,不知去哪儿呢。”
萍儿家里养过狗,说道:“奴婢觉得它是想要找媳妇了。”
翠儿:“……”
阿黄已经一岁多了,找媳妇儿也是常理,青枝一笑,万物有灵嘛,阿黄也会寂寞的,只要阿黄每日回家就行。
因长辈同行,青枝这次没骑阿毛,跟着裴老太太,李韭儿坐马车。
苏老夫人已经在陈家,等她们一到,周茹便招呼亲家坐下,四个人开始玩叶子牌,说起来,周茹的叶子牌还是李韭儿教得,要说精通还差得远,喜欢也谈不上,她玩叶子牌就是为了小姑子。
小姑子跟苏老夫人见多了,生出感情,那离成亲就不远了。
而苏老夫人也是一样的目的,跟周茹一拍即合,三天两头的聚会。
苏起有些看不过眼,可他一张口,苏老夫人就说她从来没打搅过陈念,只是跟周茹契合罢了。
为了姐姐,他曾对母亲说过许多重话,母亲到现在才醒悟,以她的年纪也是承受许多,如今难得和好,他心底是珍惜的。
何况母亲确实没对陈念做什么,只是采用迂回的法子。
苏起只能去跟陈念道歉。
“等我搬去别处,母亲跟蕊儿也会跟着搬走,你放心,至多再打搅几日。”他也打算用迂回的法子阻拦母亲。
陈念一怔:“你要搬走?”
手里的瓷壶微微倾斜,有几滴水落下来,湿润了粉色的月季花瓣。
“是。”他当然不舍得,可不管是母亲还是周茹,都给陈念太大的压力了。
看出他是替她着想,陈念道:“你不用搬。”
冬日的夕阳下,她脸颊有种别样的清透白润,苏起心头微微一荡,难道陈念也不舍得他?可他不敢问。
陈念像是一抹雪似的,太接近就会融化。
他深吸口气:“不搬恐怕不好,你不怕陈太太……”
“你说嫂嫂吗?”陈念忽然一笑,“你别以为我不会跟嫂嫂斗气,为了青枝,我都跟她闹过几回了。”
苏起惊讶:“是吗?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可这样,才是正常的人,不是吗?”陈念把瓷壶放在一边,坐在苏起做得杌子上,“我现在甚至可以感觉到里面的乐趣。”
人就是分分合合,吵吵闹闹的啊,就像她跟嫂嫂一样。
她是变得越来越正常了。
“所以,你不用搬走,我看令堂也挺好的,只要她不逼你,光是看看我有什么呢?你搬走了,很不方便,蕊儿还要学织锦,还有……”他来这里也不方便了,陈念心想,除非找他做木器,不然再无理由了吧?
那瞬间,她突然明白了,她不希望他走。
尽管跟苏起的感情还没达到成亲的地步,但已经会留恋了。
只是,苏起呢?
他比她年轻,他要娶妻有很多选择,他会愿意那样的陪着她吗?
陈念站起身:“你也可以搬走的,是我没想好。”
“不,我不搬走了。”
他从陈念的这些话里窥探出了一点她的心思,这叫他十分欣喜,他坚定的道:“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的。”
对上他的目光,陈念的脸颊忍不住一红。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织房。
那抹红色好似此时的夕阳一样,瑰丽不可方物,在苏起心里,再没有一刻是欢喜过现在的。
他更确定自己对陈念的心意了。
而陈念呢,她也会慢慢向他走近的,一定是的。
等太阳整个都落下时,巷子里唯剩呼啸的风,将落叶卷起。
青枝裹着披风出来,嘴里呼出白气。
快要下雪了吧,这样的冷,天也黑得好早,她跟来接她的裴连瑛抱怨:“你看,我手指都长疮了!”可能是她坐在花楼上,炭的暖气够不着,不过在均州的冬天,她织锦也会长疮,她从不抱怨的。
那是妻子对丈夫才有的撒娇。
手指瞧着红红的,裴连瑛将她的手包在掌心里:“让你不织你又不肯,怎么办呢?要不多弄些炭?”
“最好是你帮我织。”她无理取闹。
裴连瑛挑眉:“行啊,你教我。”
“做梦,就你这样的来学,采石就可以教你,哪里用得上我?”
裴连瑛:“……”
看他对不上话青枝就高兴,得意的笑。
“就会欺负你相公。”裴连瑛无奈一笑,把一样东西递给她,“随时带着就不会冷了。”
是一个雕着茶花纹的铜手炉,小巧别致。
青枝惊喜:“你怎么想到的?”
“别说你织锦,我在衙门看卷宗都冷。”裴连瑛邀功,“这个手炉是我找人专门为你做的,可喜欢?”
她两只手捧着手炉,感觉到一阵阵暖意:“还有香味呢……桂花香?”
“合你心意吗?”
“嗯,好喜欢。”真心的,她用力点点头。
“天冷时都要带着。”他对簪子的事还耿耿于怀。
“好。”她答应。
今儿这么听话?裴连瑛得寸进尺:“喜欢我吧?”
“喜欢……”青枝说完才发现上当了,气得打了裴连瑛一下。
他轻笑,把她抱上马背:“说句喜欢也不亏吧?还打我……不给你骑阿毛了。”从后面拥住她。
主子被抱走了,阿毛还是阿黄乖乖跟着。
雪花忽然落下来,一朵一朵的。
天气更加冷了,可靠在他怀里,这样慢悠悠地上了香云桥,又下桥,穿过巷子,她竟觉得温暖。
她忽然低声问:“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我吧?”
“还用问?当然是,很喜欢很喜欢你。”他微微低头,贴着她耳朵说,“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她嘴角翘起来:“那我也是。”
吝啬的要加个“也”,如果他不喜欢她,青枝必然也不会喜欢他,他很明白。只是,均州的那个小姑娘,是先喜欢他的啊。
青枝不承认也罢,裴连瑛心想,不管如何,他是先得了青枝的心的。
他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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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她答应他。
雪下了一夜。
整个京城银装素裹, 家家户户都在扫雪,然而扫干净之后,不到两日, 又下起雪来, 再下雨,雨雪交加。
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赵廷俊没想到他竟会被押入诏狱。
就因为一个弹劾。
监察百官的都察院不知得了谁的指使, 也许就是天子的, 竟然说他挪用工部的金银,导致岷县一座石桥塌陷压伤人。
他赵廷俊怎么可能缺钱?他不服气,矢口否认。
后来审讯的官员问他,为何将石桥交给柳家去造。
他沉默了。
这是他在宦海生涯中最不该做的一件事, 他初任工部侍郎, 一心往上爬想要立功,偏偏上峰程尚书处处阻拦, 不让他冒头。他怀恨在心,想把上峰拉下马, 正好天子为方便百姓想在岷县造桥,他就生出一个主意。他跟柳家谈妥了, 让柳家造桥,而后柳家故意在石桥上动手脚,让石桥坍塌压伤百姓。
柳家表面上是听从他的上峰, 如今压伤百姓,柳家脱不了干系, 推出一个弟子顶罪, 而他上峰失察, 为此遭受贬职, 被调离京城。
工部尚书的官位后来落在了何家老爷头上,他对赵廷俊比之前的上峰宽容,赵廷俊也打算大展手脚。
然而并非天衣无缝。
石桥坍塌在人为,柳家是被赵廷俊指使,自然是要收取好处的,便有了石匠闹事,只是赵廷俊财大气粗,用银钱堵住了柳家的口,此事便遮掩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