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君——乘舟拾星
时间:2022-09-08 06:52:15

  房子虽老,可之前的老主家应当也是个整立之人,房里的东西除了灰厚些,旁的都不用再多收拾,倒省了她许多的工夫。
  推开窗,正午的阳光正打在院中,偶能听见院墙外来往行人寒暄声,吵吵嚷嚷也算热闹,她自桌下拖了椅子坐下,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身上都要散架了。
  ......
  夏末的风卷着几许落叶飘散于地上,砸在地上悄无声息,竹园中的荷塘中偶有小锦鲤跃出水面,鱼尾一摆,搅的水面仅剩不多的荷叶动荡两下。
  梁舟迟坐在靠窗的圈椅上,目光盯着自外面打进来的光线许久,而后才略有失神的冲卫元道:“走了?谁让她走的!”
  梁舟迟向来喜怒都在脸上,心思不难猜,可这会儿的语气倒真让卫元一时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今日起床时便没见裴晓葵前来伺候,哪里都寻不到人,后来还是卫元特意去打听了一下才知昨天梁夫人将人给放走了。
  “是夫人让她走的,听说还给了她当初入府时签下的卖身契,另外封给她十两银子。”这事儿虽是昨天夜里发生的,可今天一早便在整个梁府都传开了。
  都道夫人心善,裴晓葵命好。
  “她怎么能走了呢?”梁舟迟心里十分不解,语气略加重些,“我娘为什么将她放走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昨天说起通房的事,还让我自己挑,这回我挑了裴晓葵,她却让人走了......”梁舟迟自圈椅上站起身来,越想越觉着不对,“不对劲,是不是我娘不喜欢她,明面上答应我,背地里便将人赶走了?”
  除了这个解释,旁的他再也想不出比这正合适的理由。
  卫元闻言脸上有些难色,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开口,最后犹豫再三才道:“少爷,夫人可不是那样的人,听周妈妈身边的珊瑚说,是她自己要走的,说......说不想给少爷当通房......”
  “夫人见她性子不错,又听说她身世可怜,一时心软便将人给放走了。”
  这事儿新鲜,连卫元起初也以为自己听岔了,还是多问了几回才确定下来。
  “不愿意给我当通房?”梁舟迟听了这个解释一下子气笑了,粗喘了几口气,嘴唇微动几下才发出声响,“这是她亲口说的?”
  卫元点点头,“珊瑚说的话,总不会是假的。”
  “她裴晓葵是个什么东西,还不愿意给我当通房!她拿她自己当什么了,当仙女下凡了?我梁舟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我找不到,真是给她脸面她不知道要!”这会儿梁舟迟越说越气,脸色涨红,双手掐着腰一脚踹翻了方才坐的圈椅,“说走就走了,亏得当初我在钱富手底下把她救回来,还挨了我爹一顿毒打,她走的干干净净,都不知道来跟本少爷说一声,这不是白眼狼这是什么!”
  这会儿气中还带了些许心寒。
  梁舟迟长这么大,第一次觉着何为被人辜负,将好心好意推到人身上,怎知那人竟还不领情,甚至还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试问自打他记事起,谁又给过他这种难堪!
  “少爷别生气,您要觉着过不去,我派人出去再将人找回来!”卫元忙上前来拍着梁舟迟的心口给他顺气。
  “别找!”梁舟迟一把甩开卫元的手,“找她做甚,传出去还以为我梁舟迟非她不可了,都不够丢人了,让她死在外面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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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梁家败了
  裴晓葵一只脚才刚踏出门去,紧接着便打了两个喷嚏,白雾自口中散出,转而便不见了。
  今日天气阴沉,她起的有些晚,抬眼瞧了天色,又闻着空气中湿润的味道,想来再过不久便会有大雪降临。
  她回身将门锁了,钥匙揣进怀中还轻拍了拍,这才推了门口的独轮车朝巷子外拐去。
  转眼时日过了一年半,自夏入冬,她一个月前才从泔水巷搬到了永安巷,买下了这一处安静的小院子,院子虽小,可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共花了她近十两银子,心疼却也欣喜,再也不必租房度日,且这里比泔水巷亦干净许多,人来人往也不似那般杂。
  才走到街市口,便有一人影自远处朝她快步走来,赵宽来到她身边用肩膀将她往一侧推去,随之双手接过她手中的独轮车,嘴里还念着,“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见他将车接过,裴晓葵也不与他争,只在一侧随着,“今日天阴,我还以为天未亮,便起的晚了些。”
  赵宽一路帮她推着车来到市街中停下,而后将木架从她车上卸下,装好后又将小菜坛子帮她摆放好,这才拍拍手问:“早起吃饭了吗?”
  “吃过了,你昨日给我的蒸糕我给热了一下。”裴晓葵绕到自己的摊位后,取了干净的巾布这里擦擦,那里擦擦。
  她自打从梁府里出来便以做小菜为生,在这街市上租了一块空处摆了一个小摊位,因小菜味道不错,加上干净量足,价格也相对便宜,每日倒是卖的不错。
  旁边挨着的蒸糕摊便是赵宽的,自打裴晓葵来了这里,他对她向来很照顾,也算是裴晓葵在这墨州城里交下的第一个朋友。
  赵宽自蒸笼里取出了一大块热气腾腾的蒸糕,最上面还有一颗红枣,用油纸包了底送到裴晓葵面前,“给,趁热吃了。”
  “不要了,我吃过了,你留着卖吧。”裴晓葵说着,没有抬手去接。
  “你吃那个是昨日剩下的陈的,这个是新的,好吃着呢。”赵宽也不管她接或不接,就直往她手上塞。
  裴晓葵见拗不过,只好抬手接过,这会儿却也吃不下,只用油纸包好,悄然放在一旁,随之将腌菜坛打开,用竹夹子给夹了满满的一碗给他递过去,“这是我昨日新制的,你拿去尝尝!”
  “你看,我不过是给你一块蒸糕,你又给我这么一大碗小菜,弄的好像是我特意跟你换似的!”虽然二人相识一年多,但是裴晓葵从不肯多麻烦他一下,她倒是很知分寸,不过却也让让宽对这种客气感到些许不悦。
  “哪有,你娘不是爱吃吗,这是给你娘的!”裴晓葵笑道。
  二人正说着话,有位妇人提着篮子来到摊前,笑着同裴晓葵讲话,“晓葵,方才我从那边路过没瞧见你,以为你今日不出摊呢!”
  “没有,今日是我起晚了些,”裴晓葵甜笑一声,自打来了这街上,数她这手腌青菜头卖的最好,日子一长也有了不少主顾,来来去去都脸熟了起来,“您今日要多少?”
  “给我来一碗,我家那死鬼午时回来要喝酒,就爱吃你这口下酒,看着红乎乎的,倒是不辣,空嘴吃也下饭!”说着,妇人自竹篮中取了一只碗出来,亮在裴晓葵眼前。
  “好,我给您盛一碗!”裴晓葵取了竹夹子,拔着坛底入味的给夹了一碗,压的实诚,而后才又倒入她的碗中。
  妇人自荷包中掏了三文钱出来递到裴晓葵手上。
  “正好三文,您慢走!”裴晓葵将钱收入掌中,随后塞到腰上别的小布包中,听着铜钱声叮当作响,她心里别提多畅快。
  才一来就有了生意,裴晓葵舒适的叹了口气,从前在梁府时也每个月拿月钱,衣食不缺,可远不及这般开怀,外面的天望出去都无边无际,她也唯在眼下方觉着是在为自己而活。
  这一上午出来生意还算不错,可一到了午时天便下起雪来,随着雪花越飘越大,街上的行人也渐渐没了。
  赵宽抬眼看了天色,又四顾瞧看街两旁的小贩也都在收摊位,“这雪一下街上便没人了,看来今日也得提前收了。”
  “嗯。”前几场雪下时生意便差,眼下裴晓葵也有了经验,下雪天便早早的收摊回家。
  “瑞雪兆丰年,这也眼见着到了年关。”赵宽不急着自己收摊,反而先帮着裴晓葵忙活起来。
  裴晓葵也没闲着,自坛中夹起一碗小菜对赵宽说道:“我先去前面酒肆给掌柜的送小菜,一会儿便回来。”
  “去吧这里有我呢,放心。”赵宽说着,朝她摆了摆手。
  裴晓葵转而来到街前的酒肆,一掀了棉门帘子,进屋便觉着一阵烘暖,这时节外面行人不多,可越到雪时酒肆中倒是越发热闹,众人围炉喝酒谈天,四漫的酒气微醺。
  有眼尖的桌客见着裴晓葵进门便同她打招呼:“哟,晓葵来啦,过来喝一杯!”
  “不了,我那边摊上还没收拾呢!”起初裴晓葵对这种带着几分调意的话还有几分烦感,可时间久了也知这里的人除了多嘴一些,旁的也大多没什么恶意,随便应付一两句也便过去了。
  个中也有好事之徒打听她从哪里来,家里还有什么人,她也从不对外说实话,只说父母皆在,家中兄长弟弟都在外做工,好也给有坏心思的一些忌惮。
  来时掌柜的正忙着在后厨杀鸡,听着裴晓葵的声音才出来,瞧见裴晓葵放在桌上的小菜,洗了把手擦净便忙给裴晓葵拿钱,“我媳妇正害喜,吃什么吐什么,就吃你这一口才就得下饭,晓葵啊,可多亏有你和你这口小菜啊!”
  “掌柜说笑了。”裴晓葵嘴里应着,心下自是欢喜。
  自掌柜手里接过钱,等着他将空碗归还的空档,只听身后桌上几个酒客聊起,“你们听说了吗,梁家败了!”
  “哪个梁家?”
  “咱们墨州城里还有几个梁家,自是那头顶一的梁家!”
  裴晓葵此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什么,睫毛微颤一下,随后身子也转了过去,细听他们说话,心里还觉着是自己多虑了,他们指代的梁家,并非是梁舟迟府上。
  “哎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也得有快半年了吧,听说是梁家的镖局往宫里运东西时被山匪给抢了,圣上大怒,便将梁家抄家了!”
  他们胡乱说着一通,裴晓葵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直到掌柜的将空碗推到她手上她才回过神来。
  只听掌柜也就着那些人的话头叹了一口气,“说到这梁家,当真可惜了,金山银山转眼都成空了!”
  “怪不得世人常说,小富即安,银钱太多了,那便都不是自己的了,人家想要拿去便拿去,哪管你是梁家李家还是王家。”
  “掌柜,你们说的,可是城东梁府?”此下旁人说的明白,可她仍是抱着一丝侥幸,只盼着不是梁舟迟府上。
  “除了城东梁府,整个墨州城哪还能找出第二家,可怜那梁肃梁老爷,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事出不过半个月便去了,一辈子亲手挣下的家业哟!”提到此处,掌柜也不免叹息,梁老爷于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最重一个信字,墨州城里无人不晓。
  “梁家不是有亲戚是在朝中做官的吗,就算是被山匪抢了,难道非要抄家不可?”梁家除了赵舒恒的父亲之外,还有一位拐着弯的远亲在京中为官,这样的事若出了即便是赵舒恒的父亲也说不上话,只得由京中的那位出面。
  “官场上的事,咱们小老百姓哪里懂,只听说是京中的那位为了自保,全部都推到了梁家身上,听说当初还是京里那位举荐的梁家的镖局,谁知就这么巧,”说着,掌柜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里水深的很,里应外和也说不准呐!”
  “那梁府其他人呢?”
  “那便不知了,家都抄了,下场能好到哪里去!”掌柜摇头也跟着一声一声的叹。
  旁桌要添酒,掌柜应了一句便走开了,裴晓葵端着空碗失神的转过身来,呆呆的立在那里愣了许久才从酒肆里走出来。
  这会儿外面刮起了北风,夹着雪花吹在脸上如刀子一般,耳畔风声呼啸,她眯着眼瞧漫天的风雪,一时有些想不通,她离开时还是那般繁华气派的梁府,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回摊位的,这会儿街上已经见不着人,赵宽已经帮她将东西都收回了独轮车上,瞧着她失魂落魄的走过来不免问起:“这是怎么了?掌柜的没给你钱?”
  裴晓葵摇摇头,“不是,钱收到了。”
  她不打算将梁府的事再说与旁人听,只打了个岔道:“快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你自己能行吗?”瞧着她这模样,又见这漫天的大雪,赵宽有些不放心,“还是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离的又不远,没几步路就到了,“你快回去吧,若不然你娘该着急了。”
  说着,裴晓葵推起车便走,任赵宽在后面怎么说也不回头。
  今日阴天,屋里黑的更早,她回了家中将车立到院落一角,在外屋甩了身上的雪片子便入了屋里去,外面的风声即便关紧了窗也依然听得见,不知为何,听着这么大的风声裴晓葵心里更加不是个滋味。
  在梁府的日子好似还在昨天,梁府是她生平所见最为气派富贵的大宅院,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内有古树参天亦有水榭参差错落。
  梁老爷那般正直的一个人,梁夫人又是那样善良的一个人,再加那个败家子梁舟迟......
  想到这里裴晓葵鼻子一酸,竟也落下泪来。
  心只得往好处想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不如从前,也应差不到哪里去吧。
  她希望是这样的。
 
 
第23章 世事无常
  大雪直下到了第二日寅时才停,日出后,晨曦打在雪地上面,闪着银耀的光。
  一股寒意直冲脚底,裴晓葵推开门去,见着满院子厚厚的一层白茫兴奋的笑出了声。
  雪是好东西,好似能将一切不悦与不洁全部压下。
  从屋里搬出两坛子小菜,将独轮车上的积雪扫落,又简单的在院子里除了一条路出来便出了门去。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已有人在巷口扫门前雪。
  天气比昨日要冷上许多,自家门口到街市的这么一会儿工夫裴晓葵觉着脸上被北风吹的干巴巴的。
  雪路难行,今日又比昨日来的更晚了一些,赵宽见着她的身影后便大老远的奔过来帮她推车,一边行着,嘴里还问着:“今日天气这么冷,路又不好走,你且在家待着便是,又不差这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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