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着眼怎么抓老鼠啊。”这可当真是强人所难,于是他也顾不上许多,转身跑向后院去。
早起有裴晓葵晾在那里的床单,这会儿已经干了,还未来得及收,他忙扯了抓在手里朝小室门口跑去。
行至门口,他还像模像样的敲了两下门,提醒道:“我可进来了!”
“你闭上眼!”她万分不放心的在门里叮嘱。
话音未落定门便又被人推开,不过这次他入门时将大床单高举过头顶,遮了他自己的视线,他只朝前行了两步,只能瞧见裴晓葵蜷缩的脚趾,料定距离差不多后反手将床单扣在她的头顶。
裴晓葵整个人蜷缩在那里不过小小的一团,一张单子正好将盖住,一丝也不露。
眼前单布遮眼,这场景很是熟悉,竟一下子让裴晓葵想起之前梁舟迟于云鹤楼在钱富手里将她救下的那一次,也是这般取了张大帐子将自己扣住。
那时眼前一片昏暗,却如无比安心罩下,将好护的严实。
眼前遮着单子,她瞧不见外面场景,只听梁舟迟在屋里来来去去,不多时便出了门去,再进门时便道:“那老鼠已经被我踩死丢出去了。”
听到后裴晓葵的心才终安下来,在单子里吐了长长的一口气。
“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他又问。
“我站不起来.....”她噘嘴嘟囔道,“方才脚底打滑摔了一下,膝盖有些疼......”
不止有些,这会儿是非常疼,整个膝盖摔在木架边角上,若不然也不至于站不起。
“麻烦。”只听梁稍迟低骂一句,紧接着大步上前,隔着单子将人拉起,随后卷紧了才将人抱起,向二楼房间行去。
他掌心灼热,温度透过薄薄的单布传到裴晓葵的身上去,惹得她脸色一红,而梁舟迟亦没有好到哪里去,人就隔着一层单子倒在他怀中,线条清晰,体温可触。
将人搁到了床上之后他片刻也不敢停留便退了出去,门声甩的很大,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裴晓葵就在单子里窝了一会儿,听到房间里寂静无声,针落可闻,这才确定他确实是出去了,这才自单子中探出头来。
现如今第一要是便是取了衣裳穿好,膝盖摔的不轻,缓了一会儿才稍微好些,好歹能挪动着下地。
不多时,只听房间外又响起敲门声,不急不缓两声而止,而后梁舟迟的声音传入门中,“裴晓葵,我能不能进去?”
“哦,进来吧。”这会儿她已经将衣裳穿好,只是头发半干未干的披在身后,坐于床沿上。
梁舟迟入门后,两个人都默契的将眼别到旁处,不曾对视。
“你膝盖怎么样了?”他问。
“没什么事,就是还有些疼,明天应该就好了。”她略有尴尬的抓了抓发顶。
梁舟迟走上前来,也坐在床沿上,朝她招了招手,“让我看看。”
“不用了,没事。”裴晓葵自是连头也不敢抬。
“什么不用了。”他也不顾旁的,弯身去抓她的腿,“哪只膝盖?”
“就这只。”她指着被他抓住的那条腿道。
“裤腿卷起来,我给你上些药酒,”料想着方才人连站都站不起来,自是没有她说的那般轻松,于是方才将她送回来后便到了街上去买跌打酒,又想着她素来笨拙,这种东西怕是抹不好。
裴晓葵这才瞧见他放于桌边的一小瓷瓶跌打酒,也顾不得旁的,忙扯了他的腕子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占你便宜?”他脸忽然仰起,正对上裴晓葵的目光,只能瞧见裴晓葵红透的脸颊暗自窃喜。
一句话说的裴晓葵哑口无言,只道,“你烦死人了。”
不知道为何,这句话听在梁舟迟的耳朵里像是她在对自己撒娇一般。
不觉连他生硬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快让我看看。”
又生怕自己语气太过温柔会在她面前暴露了什么,于是又多加了一句,“毕竟从前我可也是常用跌打酒的人。”
提起他过往的事,裴晓葵轻笑一声,而后真就乖乖的将腿抬到床边,将裤腿小心卷起,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膝盖已由原先的红变成了紫。
“摔的不轻。”他只看了一眼,随后去拿药酒来。
梁舟迟的手掌长大,可按在淤青上的力道却甚好,倒也不觉着有多疼。
原本裴晓葵有些紧张的神绪渐渐缓和下来。
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梁舟迟微垂脸面的模样,看上去倒是专注而认真,似也有那么一点点迷人。
唯有趁他不备时,裴晓葵才敢这样静静的盯着他瞧。
整日的出门去转也未见人瘦,反而脸色一如往常干净爽白,就算穿着粗布麻衫,他气质亦不像是平民家子。
似她盯的太久,所以被人察觉,梁舟迟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抬起头来。
二人目光交叠在一处,猝不及防。
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扫了她一眼便又沉下头去。
裴晓葵有些紧张,唇角牵动几次才小声道:“你看到了吧?”
“什么?”他面上无波,却很清楚她所指为何。
一时看不透他在装傻,裴晓葵心下有些恼,强忍着恼怒咬着牙又接着道:“刚才在小室里,你进门时,看到了吧。”
“没看到。”梁舟迟尽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听到这个答案裴晓葵略松了口气,可仍有些不放心,“真的?”
“没看清。”哪知梁舟迟就像是使坏一样又加了一句。
“到底是没看到还是没看清?”这一下子又惹的裴晓葵不得安宁,忙将身子前探大声问道。
“没看到,只是过眼一晃,什么都没看到。”
“真的?”
“嗯,真的。”
再三质问,裴晓葵的心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放下。
哪知这梁舟迟简直坏透了,忙又加了句,“不过倒真是挺白的。”
“啊!”紧跟着又是裴晓葵的惊叫一声,“你倒底看没看到!”
“没看到啊,”他抬脸笑笑,脸微微前凑,声音压低,“我进去时屋里水汽那么厚,哪里能看清,只见着你的头在那晃来晃去的,脸色苍白。”
“那你真的是没看到吧?”裴晓葵的情绪从未这般无法淡然过,随着他的一词一句七上八下。
“没看到。”他最终笃定一句,心里想的却是,即便看到了这种事也不好讲出来。
脑海里一过那个画面,水汽是厚重,却不至于看不到,的确通身雪白。
......
涂过药酒的膝盖的确轻松不少,尚有余痛,裴晓葵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这会儿屋里已经熄了灯,唯有月光透过窗子打入屋中,她自暗中坐起,细细想着方才梁舟迟的话,怎么都觉着不对劲。
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或是看到了多少?
越想越抓狂,实在是放心不下,裴晓葵干脆起身下床去,悄悄行至外间。
这会儿梁舟迟也已经躺下,借着月色朦胧,她隐隐瞧见他闭着眼,于是悄悄凑了过去。
正隐隐要入梦乡的时候,梁舟迟总觉着哪里有一双眼正死死盯着他,一睁眼,正瞧见上方一张脸,他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撑着手肘半起上身,在看清是裴晓葵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大晚上的你要吓死人啊?”
只听裴晓葵心有不甘幽幽地道:“你真没看到吧?”
第48章 我娶你不就成了
听到她怨念似的声音,梁舟迟惊了一身冷汗出来,忙敷衍道:“没看到,真的没看到。”
“快去睡吧。”
他语气中带了几分哄的意味,竟连自己也未察觉。
可这会儿他说什么裴晓葵也不敢再信了,只一遍又一遍地问:“真的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肯定。
“真的没看到,你挡的那么严实我能看到什么啊,”这会儿梁舟迟困的眼都睁不开,轻捏了她肩头一把,又催促道,“快去睡吧。”
“就算看到了也得马上忘了,更不能说出去!”裴晓葵扯了他的衣襟警告道。
“我能跟谁说啊?”梁舟迟被她质问的笑了。
“你还是看到了是不是?”听出他的话外音,裴晓葵又不得淡然。
瞧她颇有些要跟自己拼命的意思,梁舟迟突然觉着不困了,见她这会儿正杵在自己眼前,一股淡然的香气扑面,梁舟迟脑筋有些乱,不觉喉结微动,暗吞了口水,“你是想让我看还是不想?”
他突然问起。
“当然不想!”裴晓葵觉着自己要疯了。
“那若是我看到了呢?你打算如何?”他低压了气息问,这会儿神色倒是很认真,“是杀我还是怎样?”
“那就杀了你!”夜色亦难掩裴晓葵的咬牙切齿一脸狰狞。
狠意尚未发散尽全,只见梁舟迟挺起上身,双手捏住她的肩,将人轻轻一带便带倒在了床榻上,反之自己压上过去,这回换作是梁舟迟在上。
“其实也不用杀了我,还有另一条路,”他在裴晓葵眼前轻笑一声,随后手伸向她寝衣系带,“我娶你不就成了。”
觉着自己衣带渐松,裴晓葵之前的凶狠再也撑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腕子,“你要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啊,反正你也要杀了我,不把该做的都做了,我死的未免太赔了。”
“走开!”裴晓葵用力推着他一点一点压过来的肩。
“就不走开,今天可是你自找的,我说我没看,你偏不信,我只能借此看个清楚。”说罢,梁舟迟将她手反扣于头顶,之后脸便朝她颈窝凑去,唇正好贴在裴晓葵的脸侧。
唇角轻轻摩挲她细嫩的脸蛋,却克制的没有真的吻下去,只沁了她满身的香气,险些让梁舟迟不得自持。
混乱中又想到之前在小室里的场景,那时他推门进去,满室的水汽扑于脸上,而后便见她就坐在水雾中,整个人迷蒙一色,肩颈雪白,只遮了身前樱桃,旁处都露于他的眼底,若隐若现,让他险些疯掉。
她......很美。
两个人都感知有物在迅速膨胀,梁舟迟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出了满身的汗,抓住她腕子的手心都是潮热的。
觉着这次他不像是假的,裴晓葵几乎吓破了胆,低声哼哼两句,带了哭腔。
这两声无疑是烈火浇油,此时的梁舟迟可听不得。
他的疯狂和理智正在僵持,进退两难。
“少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会儿裴晓葵感觉到他灼热的气息正扑在自己脸侧,就像是要来真的,方觉后悔,连连求饶。
“那我问你,你去不去睡觉?”他唇尖儿轻触了她的耳垂一下。惹的裴晓葵缩了一下脖子。
“睡觉,我这就去睡觉,再也不问了!”她吓的都快哭了。
良久,才听到梁舟迟在她耳畔低笑一声,随后起身将人放开,“走吧,再跑过来没事找事我就来真的了!”
管他说的什么,裴晓葵麻利自床上起身,而后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几乎逃似的进了房间,将门紧紧关了。
瞧她这模样,梁舟迟无奈低笑起来,随后长舒了一口气重倒回床榻上。
这会儿窗外一轮明月高高挂起,这个角度望出去,正好能看到近一轮满月。
这会儿他强忍着很难受,不过最终还是和缓下来。
终是理智抵住了疯狂。
之所以忍得住,是因他现在自知今时不同往日,自己再不是从前在墨州城里呼风唤语的梁少爷,而是一无所有的梁舟迟。
给不了裴晓葵任何。
若真有一日,也得需他要的起的那天,再堂堂正正的站于她的面前告诉她,自己要娶她。
翌日,风和日丽,太气晴好。
裴晓葵醒来时梁舟迟已经不在二楼,而是早已将楼下一应准备妥当开门迎客。
早起客人不多,他便沏了一壶茶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看景。
一条腿曲着踩在长椅上,看起来悠闲又惬意。
直到听到身后楼梯传来咚咚声,他才慢悠悠转过头去,正与裴晓葵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裴晓葵一想到昨天的事便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儿,好在他也没计较,只是笑了笑,随后又将头转了过去。
......
云鹤楼。
钱富正在云鹤楼中左拥右抱,喝的满面通红。一尖嘴猴腮之人自门外跑了进来,附在钱富耳畔低语了两句,只见钱富的眉目一挑,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我今才从玉华街路过,瞧见梁舟迟就坐在里面,还有上次那个小娘子!”
尖嘴描述道。
一提到梁舟迟钱富就恨的牙根痒,从前没少吃他的气,且那次在云鹤楼被他打的那样惨,每每想起都觉着恨,“好啊,梁舟迟,自打上次揍了他个半死,人就不见了,想不到还在墨州城里,他胆子倒大!”
“今日那小娘子也在?”钱富一双肥耳微动,两只蛙眼瞪的圆溜溜。
尖嘴点头,露着一脸坏笑,“在的,在的!”
“好,”钱富将怀里的两个姑娘推开,“那今日正好,咱们过去瞧瞧。”
......
裴晓葵正于案架前收拾,只见门口进了人,她才一抬眼,却在见到钱富那张脸后,脸上的笑意顿时不见。
下意识的看向坐于桌前的梁舟迟。
梁舟迟亦一眼就见了钱富,与裴晓葵脸上的惊恐不同的是,他脸色一如往常,只是端起的茶杯未送入口中便又放下。
“哟,好久不见啊,梁大少爷!”钱富脸上堆着阴狠且肥腻的笑,慢悠悠的来到桌前,掌中的折扇杵在桌上。
他带来的六七个人皆堵在了门口,随之店门被他们关上,裴晓葵暗觉不妙,记得上次梁舟迟被钱富带着人打的很惨,这回碰上还不知要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