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及时按了暂停。
“喏,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他对何蓉说:“幸好有个好心人路过救下了你朋友。”
何蓉听到这儿再也忍不住了,操起皮包回头一阵猛打。
“你他吗看看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老娘跟你说不要带人来不要带人来,你就是不听!彭木我告诉你,要是言真这次有个三长两短,老娘闹得你祖宗十八代都不得安生你信不信!”
被叫彭木的人自知理亏,任打任骂,只小声地还嘴:“我还不是看他跟阿南走得挺近的,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嘛。”
“你他吗还狡辩!”
何蓉说着就要下死手,谁料半途突然被人截住。
她一记眼刀扔过去:“你干什么!”
张显无辜被连累,倒也不恼,对上何蓉杀人的视线,他笑笑:“这儿有器材,不好施展,不如出去再说?”
“说个屁!”何蓉一把甩开他的手,她恶狠狠地指着彭木:“老娘现在去找言真,你最好给我祈祷她平安无事!”
彭木被骂得头都抬不起,只能看着她从面前经过。
张显从监控室出来,看着她扭着小腰离开,倚着门问:“这女的谁啊,这么呛?”
“我大学同学啊。”
他的同学,岂不又是个姐姐?
张显挑眉。
“妈的,那狗比叶章真他妈不是东西。老子好心带他玩儿,他给老子搞这一出,还尼玛一搞就搞个最难对付的!”彭木一想到自己被怨就叫苦不迭,“何蓉这女的也是个狗脾气!这给我熊的,我大气都不敢出。”
张显笑他:“那是你没用啊。”
见他愁眉苦脸的,他揽着他下楼,“哎呀别想了,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
更衣室里的隔音不算太好,外场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传到这儿来的时候被削弱了三分之二。
剩下三分之一的威力,鼓点每响一下,言真的心也跟着震。
大约是已经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何蓉几乎要将她的电话打爆了。
言真一个都没接。
她静静看着面前的少年。
墙边的长椅上,他背靠着墙壁,一双长腿憋屈地缩在一起,他仰着头,利落分明的下颌线条流畅如刀刻,修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不时滚动。
他一手夹着根女士香烟,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白色的烟雾被他在唇边吞吐,熟悉的薄荷烟草味道飘到言真这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凉。
这样的言执,身上有种令人震撼的颓废的性感。
手机再一次响起。
他望过来,眼睛被烟雾笼着,看不太真切,“不接么?”
他声音很低,比正常人的更干涩一些。
言真说不出在哪听见过这个声音,可心底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接起来。
“喂。”
“喂?言真?言真你没事吧?!天呐,你吓死我了!我听说你出事、我……”
何蓉焦急的声音窜出来,言真立刻冷静地将她打断。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我再打给你。”
“啊?喂、言真……”
挂了电话,言真将手机关了机。
她再度转眼,眸光微凉:“现在可以了。”
言执看着她,半晌,他低声说:“我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信么?”
言真眸光不变:“理由。”
言执拿烟的手微怔,他动了动身子,从椅子上坐起来。
他们的位置之间只隔了一条不到五十厘米的过道,他的腿一放下来,几乎贴到了言真的膝盖。
他身上冷涩的味道混合着薄荷,愈发凉。
言执倾身过来,手肘撑着膝盖。
突然拉近的距离改变了灯光在他脸上留下的阴影。
看见他眉目间浮浮沉沉的深邃,言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并未后退。
一支烟烧在他手上烧了一半,他才再吸了一口。
白雾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他终于说:“我是怕。”
“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坦白。
黑亮的眸子不掺杂任何一丝杂质。
但言真似乎更期望他不要这样坦诚。
眉间皱起。
她突然有种窒息感。
不是生理,而是心理性的。
心头像是被从他那飘来的烟缠住,薄薄的烟像一张网,一点点收紧,直到她无法呼吸。
在这样的烟雾里,言执那双黑色的眼睛不带半点修饰地看着她。
那真是一双将黑白对比演绎到极致的眼睛。
言真从未见过这样纯正的黑色。
极致的黑几乎吸收了周围所有的色光,如同宇宙洪荒,一切都在被它吞没,消融,再于那片纯白里重生,绽放。
当你坠入其中,穿透那些冷漠与空洞,就会发现深渊尽头藏着世上最干净的轮廓。
那是言真自己。
心头骤然跳错了两拍。
言真恍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浓郁的眼神,他后来也时常用那种眼神看她。她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你认识我,是不是?”
言执很高兴她能自己有这个认知,但他不准备现在就带她回忆一切。
勾了勾唇,他扔掉手中的烟。
冰凉的掌心突然握住言真。
言真冻得一缩。
抬起头,他紧密地注视近在咫尺。
无论她看向哪里,都是他浓郁而深沉的眼神。
怔愣间,耳侧忽然落下一个沙哑的吻。
“你会想起我的。”
……
作者有话说:
dbq我必须要说,这版的弟弟真的很吸引我~
感谢阅读。
第17章
十二月的开头, 是一场大雨。
气温骤跌,空气里弥漫着全是湿冷的气味。
何蓉在家焦急的等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冲进了言真家里。
言真睡意朦胧, 帮她开门的时候被冷风一激,喷嚏连天。
“我的祖宗, 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一把将她推回房间, 裹上被子, 何蓉捧着言真的脸左右打量,眉头皱得死死的:“你受伤了没?不是说好昨天给我打电话吗, 我等了你一晚上!”
昨天何蓉给她打了半个晚上的电话才打通,说了还没两句就挂了,言真说好会再给她回个电话的, 搞得她一等又是半晚上。
一夜未眠,何蓉就怕她真有个什么好歹。
言真被她晃得头晕, 闭了闭眼睛,她轻声说:“我忘了。”
忘了就忘了吧,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可昨晚那段视频简直太吓人了, 幸好现在一看,言真除了脸色不太好, 看起来好像并没大碍, 何蓉这才稍稍安心。“你吓死我了!”
何蓉简单跟言真说了一下昨晚的事情经过, 包括看监控和教训彭木。她那会儿不知道言真还在PUSH, 是以来她家的时候错开了。
一说这个何蓉就气不打一处来,愧疚加上火的,她差点爆炸:“都是彭木那个呆子货!认识的什么烂朋友!妈的那个王八蛋后来还打电话给彭木让他去垫一下医药费!我靠!气死我了!”
她说着, 又皱着眉头去拉言真的手, 低声道:“对不起啊言真, 我真不知道会发生那种事。”
何蓉是个直脾气,什么心思都是写在脸上的。
见她紧张又内疚的委屈样,言真心头微暖,安慰地捏捏她的脸:“你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
她好像是受了风,嗓子有点哑。
何蓉一想到昨儿那视频里她挣扎的呼救就心疼得不得了,忍不住抱过去,她可是那么冷傲的人啊。
“幸好你没事。”
言真昨天是受了点惊吓,睡一觉起来其实已经没什么事了。
但何蓉坚持跟画室的老师调了班陪着她。
两人在言真的房间窝了一下午,还像少女时期那样,头挨着头地聊天、看剧、说八卦。到了晚上,俩人终于饿了,何蓉又自告奋勇地说要给言真做菜。
言真是厨房白痴,帮不上忙。何蓉为弥补她昨天受苦,也不让她动手,连跑腿这种事情都亲力亲为。
结果去超市采购了一大堆,回来一开冰箱,看着里头满满当当的食材,何蓉惊呼:“见鬼了言真,你自己在家做饭啊?!你这儿怎么什么都有?”
她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记了言真上周去外地出差,前天才回的家,有些一看就放了两天的蔬果,明显不是她买的。
言真怔了怔,含糊道:“可能之前买的。你看看这些有没有过期,过期的就扔掉好了。”
何蓉闻言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想不到啊言真,你也终于开始学会生活了啊!”
言真:“……”
大约是因为开了咖啡厅的原因,何蓉对厨房这种地方好像变得很熟悉。
不过多久,她还真变了三菜一汤出来。
先不说味道,光看卖相还是蛮像那么回事的。
言真不由佩服:“大厨受我一拜!”
何蓉抱拳回礼:“好说好说!你先盛饭,我洗个手就来。”
“ok~”
言真从橱柜里拿了两只碗出来,却找不到饭勺在哪,好容易刚找到,何蓉突然举着灌须后水从卫生间里冲出来:“我靠言真!你家有男人!”
*
月头该店里进货,尹拓照惯例早早来了。
一进办公室,瞧见窝在沙发里的那个身影,他吓一跳。
走近一看,竟然是言执。
他更惊讶了,“我靠你怎么在这儿?”
屋子里没开空调,虽然关着门窗,气温也是很低。
沙发上的人就盖了件夹克外套,也不知道是不是挨冻太久,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惨白。他闭着眼睛,额发凌乱地耷拉着,眼下那片淡淡的青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黑眼圈,接近一米九的个子,侧蜷着身子,看上去有些憋屈。
一夜未眠,言执这会儿正头痛欲裂。不满被人吵醒,他有些不耐地皱了下眉头,侧了个身背对着他,声音很哑:“别吵。”
尹拓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坐在茶几上拍了拍他的腰,“今儿不是周一吗,你不用去学校啊?你不会真在这儿睡了一夜吧?喂?”
现在外面气温不到五度,屋子里要是不开空调也暖和不到哪里去。
他身上就盖了件衣服,这样睡一夜铁打的也受不了吧?
尹拓昨天没来店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他这样像是有点不高兴,又问:“你这样逃课,不怕班主任跟姐姐告状啊?你们不是关系才缓和没几天?”
这人就是在不该聒噪的时候格外聒噪,还句句都往他雷点上踩。
言执烦躁地睁开眼睛,冷冰冰的眸子里戾气很重,他翻身坐起来,拎着身上的外套一抬手,动作太大,差点给尹拓干翻。
“欸欸、你干嘛,想杀人啊!”尹拓敏捷地往旁边闪了闪,屁股还坐在茶几上,沙发上的人却已经站起来了。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太阳穴边突突跳动的刺痛惹得他皱了眉头。
言执仰着头,削尖的下巴与下颌连成一道锋利的线条,微垂的眼帘淡淡扫向尹拓,冷戾又嚣张:“第一个就杀了你。”
“……”察觉到了他身上森冷的危险气息,尹拓脖子一缩,不明所以地小声咕哝:“起床气干嘛这么重。”
言执懒得理他。
抬脚径直走向门边。
尹拓在身后问:“你去哪?”
办公室大门被人拉开。
“去死。”
“……?”
阴沉的背影从门边一闪而过。
看着紧闭的门板,尹拓费解地抠了抠脑袋:“这又是怎么了?”
*
言执回了学校。
但没进教室。
他去了宿舍。
这个时间都在上课,宿舍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言执的床位在上铺,他懒得爬,干脆睡在底下。
才下过雨,天光很阴,正适合睡觉。
闭上眼睛,阴阴的冷风吹过眼皮,言执顺手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意识昏沉的时候,言真的声音又在耳边浮现。
‘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还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骗我。’
‘你对我说过真话吗?’
……
逼仄的更衣室,烟雾缭绕,言真冷淡的脸、冰凉的眼神丝丝缠在他心上,她像对待一个陌生人那样审视他。
他可以解释,但她不给他机会。
离开的时候,她拒绝他送他,‘最近暂时不要回去,我需要空间思考。’
她连家这个字都已经不再使用了。
身体里有什么在翻绞,痛也不算,只是难受。隐隐约约的,一阵阵,越想忽视,越忽视不了。
心脏跳得很快,血液里好像掺了石子,流到哪处细枝末节就硌他一下,这让他无法安稳地平躺。
侧了个身,言执将脸埋在枕头里,不是他熟悉的气味,皱了皱眉,他又看见言真。
少女时期的言真,透明的水珠从她眼角落下,但她回头看他的眼神那样冷……
紧握的拳头试图抓着什么,言执紧皱的眉头再没松开过。
……
*
言真接到学校电话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光明中学有晚自习结束前不允许回寝室的规定,自习九点结束,九点十分第一个回寝室的孩子发现了不知何时昏死过去的言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