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她脖颈的肌肤、血管,像一头躁狂的野兽,眼角晕着嗜血的猩红,摆明了要将手里的猎物置于死地。
言真终于慌了,她手脚并用地推他,“你疯了你!言执!你放开我!”她起初的挣扎还顾忌着不想真的伤到他,可是他根本没将她的放水看在眼里。
他愈发用力地摁住她的腰肢,蛮力大得恨不能将她直接折断。
这下她也不再留情,她抓着他短寸的头发使劲拉扯,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痛。
她双手胡乱挥舞,打他的头、脸,打一切能打到的地方。身体被控制,她就用腿,也发了狠一样地踹他。
“你个王八蛋!”
也许真的是她被激发出了潜力,一通乱挣下去,身上的人真的僵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后悔。言真趁机将他掀翻,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到另一侧。
她顾不得自己身上一团乱遭,见他似乎要上前,她连忙大声喝止:“你疯了你!刚才是何蓉给我打电话,她约我明天见面!你想阻拦我?言执,你不要幼稚了行吗,除非你弄死我,不然你怎么可能困得住我。”
他站在原地,看着窗边逆光的身影,阴鸷的黑眸几经明灭,“对,我得弄死你,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我舍不得。言真,你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言真皱着眉头,面色冷凝:“我说过了,出国留学是我的梦想,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停下,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没有任何一种关系可以维持到永远,就算不是现在,我们也迟早会分开啊,你不能要求我为这虚妄的、不知何时终结的关系放弃我自己!”
“可如果我能给你永远呢!”他大吼。
隔着一张双人床的距离,他们互相戒备地对峙,这些天所有看似波澜不惊的表面终于还是被撕碎,他阴沉却痛苦的眼神直叫人看一眼都会心碎。
他那么恳切地希望言真能像他爱她一样爱他,哪怕不能,只要她肯留下来,留下来让他爱,这样就够了。
他拼命压抑着身体里叫嚣的要摧毁一切的冲动,他用最温柔,最卑微,最颤抖的声音乞求她:“你留下,我可以给你永远,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言真明白他的不安,他的惶恐,除了无尽痛苦的黑暗,他从未拥有过任何一件属于他的东西。爱也好,恨也罢,他被动地承受一切来自外界的伤害,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人,对他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心疼。
他说过,他会永远恨秦舒。因为她无论清醒还是发疯,都没有爱过他,她把对另一个人的恨彻底地转嫁到他身上,让他记忆里任何有关她的部分、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仇恨。
可他没有被彻底淹没,因为言真。只要有她,他就可以只看着她,而不去看任何恨。
他以为她会救他。
可她什么都不做。
甚至还要将他推回恨里。
言真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她眼中有细碎的心疼在浮动,但她还是说:“我相信你可以。可我不要。”
话音落下,屋子里仿佛平地卷起了一场龙卷风,卷的眼前言真的面目变得模糊,大脑深处某些劣质的基因开始苏醒。
他感觉心脏像是被千度的熔炉炼烤,融化出各种狰狞的形状,四散的鲜血被烤干烧焦,肺腑里灼热的疼痛让他连呼吸都带着极高的温度。
他必须要留住她。
不论用任何手段。
*
那个下午之后,一切都在颠覆。
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被放到了台面。
他突然展现出的疯狂吓到她了,之前在家渡过的那诡异的几天,现在看来就是变相的囚/禁——他找不到别的办法可以留住她,只能用这样手段,阻隔一切她出门的机会。
言真不再允许他进入自己的卧室。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必须隔离。
跟何蓉的约会改在了第三天。
言真换好衣服,出房间之前,她已经想好一会儿面对言执有可能爆发的情绪她要说什么做什么,可一推门,他却也已经穿戴整齐地在门边等她了。
言真正要皱眉,那边的人开口解释:“张显约了我。”
“他?”言真微怔,下意识怀疑。
言执眸光微微暗了一下,继续解释:“何蓉也叫了他们。”
可何蓉没跟她说还有其他人,言真皱眉,低头拿出手机求证,“你等一下……”
他从门边走过来,干燥微热的掌心牵过她的手,淡声道:“过去再问,他们已经在等了。”
这两天他们一直别扭着,离得最近的距离也隔着一道门,他陡然牵过来,熟悉的温度和味道一下就将言真的理智包裹得看不清了。
她抬眼看着他淡漠的侧影,心间微微痛了一下,到底没有挣开。
到了PUSH,果然张显和尹拓也在。
今天人少,他们没进包间,三个男的在吧台边坐着,何蓉跟言真有话说,单独开了个离他们不远的散台。
分开的时候,言执拉住她,将她随身的背包和外套都留在了身边,若无其事说:“那边人多,我叫人放吧台里面,比较安全。”
尹拓和张显闻言正要起哄他这么体贴,言真却蹙眉看了他一眼,冷声说:“你不会以为我现在就要走吧。”
他没说话。
言真冷冷地勾唇,“即便我现在要走,你以为扣下了包和外套就可以了?”她摇头,“你太幼稚。”
说完,她不再看他的表情,跟何蓉一起去了散台。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气氛不对,却没一个人敢多问。尤其是张显和尹拓。
这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大难临头的惊慌无措。
何蓉倒是胆大,问言真:“还吵着架呢?别了吧,你这没几天就要走了,还不抓紧时间好好温存一下,都用来吵架也太浪费了。”
言真反问她:“你跟他说了我几号要走?”
“没有。”
“张显知道吗。”
“不知道。”何蓉解释说:“他们都没问我,我就没说。”
言真点点头:“那就好。”
何蓉见她怪怪的,忍不住好奇:“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你俩好像不止吵架这么简单。”
言真没有解释,只道:“你手机借我。”
“噢。”何蓉拿手机出来递给她,她没接。
“我说,你打字。发给131xxxxxxxx这个号码。”
言真语气太镇定,镇定到何蓉还没反应过来她的用意,就已经这么照做了,直到她无意间抬眼瞥了眼吧台的方向,发现言执正在看着他们。
她正要汇报,背对着那个方向的言真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说:“别看他,专心打字。”
何蓉被她严肃的声音吓住,匆匆忙忙发完,还没来得及检查,言真又立刻吩咐:“删掉。”
“噢噢。”刚刚删完,何蓉一抬眼,吧台边的人已经走过来了。
她下意识去看言真,她却好像已经预知了一样,皱了皱眉。
言执将她们的饮料放在桌面,扫一眼各自沉默的两个人,状似不经意地问:“在聊什么。”
何蓉觉得他眼神有点可怕,一时语塞,“呃,我们……”
言真这时抬眼,冷淡地看着他:“不关你的事。”
何蓉眼见她这话一出,言执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还以为他会发脾气,但他竟然只是深深看了言真一眼,然后就不发一言地回去了。
等他离开,何蓉心跳飞快,她好像猜到了什么,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变态了?他不会是不想让你走所以在监视你吧……霸道男主强/制/爱?”
她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言真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何蓉不由捂住嘴:“……我靠我猜对了。”
言真肃了肃脸色对她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必须记住。”
何蓉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嗷嗷。”
这一整个晚上,五个人各自分坐两边,互相眼神都不敢对视,只怕一个不留神就会泄露对方阵营的秘密。
即便是何蓉夫妻,回去之后都默默地拿出两条棉被,一人一条,背对背入睡,深怕一翻身看到对方的眼睛就会忍不住讲出心里的秘密。
*
谈怿订的是30号的机票。
28那天,他打电话来问言真收拾好了行李没有,当天要不要人去接。
可言真没有接他电话,只在微信上留言给他,说明她会一个人去机场,他们在候机室汇合就好。
谈怿略觉哪里不太对劲,却没深想。
时间一天天临近,尽管不知道言真究竟会在哪一天离开,但越接近那个时间,家里的气氛就越诡异。
这是两个人都能明显感觉出来的。
言真会在言执看不见的时候收拾行李,他却只能眼见着这个房子里属于她的东西一件件消失不见。
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可能就真的会失去她。
坐在客厅里想了很久,言执终于忍不住要进行最后一次尝试。
就在他准备强力破门的时候,言真却自己拿着画板走了出来。
房间内外的两个人四目相对,隔着不到五步的距离,言真看着他攥紧的拳头,知道他是想干什么,眼色明显暗了一下。
言执以为她会转身就走,但她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经过,在客厅里搭好画架、板凳,还顺便关了灯。
她在画架前坐下,然后淡声开口:“过来。”
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他看见她房间里几乎已经收拾成了无人居住的模样,心里喷涌而出的熔浆几乎能将肉眼所见的一切全都烧毁。
但偏偏她在身后只发出淡淡两个字,他就像一条听话的狗一样,身体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她。
言真拿起画笔寻好角度,左手纤细的食指往阳台一指,“把窗帘拉开,我只要纱帘透进来的光。”
他照做。
言真再度发号施令:“坐下吧,就这个角度。”
他乖乖坐在地板上,背靠着门窗,右腿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月光从他身后落进来,柔和的光晕洒在他头发上,让他阴沉的眉眼也变得温柔。
言真看着他此时的模样,赞许地嗯了一声,“就这样保持一下。”
接下来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素描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
画板后的女人神情专注,微垂的眼帘掩盖了她清透的眸光,月色下,她的脸不施粉黛,却仍然美得令人心惊不已,她素白的肌肤看上去那样柔软。
可就是这样一张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让他心动的脸,身体里藏着的却是这世界上最深重和坚硬的防备。
他是那么渴望进入这些防备之后的世界,可他用尽一切也无法彻底将它们击碎。她狠心得让他都有些佩服。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些天眼睁睁看着他痛苦而毫不动摇的呢。
他有很多话要跟她说,非常非常多,可这一刻时间太安静,安静的让他不想破坏。
他们好像很难得才得到这一刻平静。
言真看起来似乎也不想就在这里结束。
因为她已经停笔很久,却始终没有出声。
到底是他忍不住:“画完了吗。”
“嗯。”她将画纸取下来。
他起身去看。
她画的很好,不用看也知道。所以他看的地方,不是画。
言真抬头对上他浓郁的视线,顿了一下,“送给你。”
他接过去:“谢谢。”
他这么客气,反倒让言真不太自在。
她嗯了一声,要去收画板。
他握住她的手,“我来吧。”
手背上他干燥温热的掌心依然温柔,就好像之前一样。
可言真明白,已经不一样了。
事情一旦发生,就无法停止。
她没有拒绝他的触碰,也没有抽离,甚至这样直直地望着他,言执眼中划过一丝喜色,他不由地想要抱过去,“言真……”
“不早了。晚安。”
她错开了他倾过来的怀抱,起身离开的时候,连一个回眸都没留下。
房门关上,昏暗的客厅里,月色落在画面的中间,将他的面容笼成一团冻结了一般的模糊。
*
离开的那天,言真一早起来,洗漱、吃饭、练习线条,她表现自然的像以往每一个平常的日子。
言执从她毫无破绽的表面,看不出一丝一毫要离开的意图。
中午的时候,他照常准备好午餐。
与此同时,言真从房间出来,拿着手机问他:“谁是梁飞?”
言执面色一凛:“怎么。”
“他约我见面。”
“约你?”
“是的。”
言真将通话记录给他看,“他说他在奶茶店等我。你认识他是不是,可他为什么会找我?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她一连三个问题抛过来,他只抓住了最近的那一个:“你不要去。”
“怎么。”言真从他的紧张里看出了什么,“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他矢口否认,又觉得自己否认的太快,眉间皱得愈发紧,声音也冷了下来:“他在哪?我去找他。”
言真沉默了一下,“奶茶店。”
不等她问完,言执到沙发上随手拿了外套,准备出门的时候,他随口一问:“你是月底哪一天走?”
言真下意识答:“31。”
言执要开门的手一顿,回过头来时满脸都是紧张:“明天?”
看见他的反应,言真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