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祝闻语原本的纤纤预收还是肉眼可见的粗糙了,三日后的上午祝闻语蹲在水桶边,看着自己生了裂口和冻疮的手,久久不能回神。
“听说皇上昨日出征了。”
“是呀,陛下亲征,那大眦还不得被打的落花流水。”
有两个提着水桶的宫女嘴里悄声说笑着从祝闻语身后路过,祝闻语回头看了看,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那边那个宫女,你过来!”祝闻语刚把手又伸进水里想接着洗衣服,身后有陌生太监的唤声响起,她神游着没理会,那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
“就说你呢,那个角蹲着的!聋了吗耳朵。”祝闻语这才扭过头,手指了下自己,那太监见状几步到了她跟前,祝闻语站起身来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才开口:“找我?”
“就是你,今个有些旧衣物要送到安乐堂去,你跟着咱家一起送过去。”祝闻语刚想应下,小锦却从一旁凑了过来。
“这位公公,她是新来的,可能找不对地方,手又受了伤,要不还是我去吧。”小锦惦记着祝闻语手臂的伤,想要替她应下这份活。
“就几件破衣服而已!还能累死她不成,再说咱家是跟着她一起去的,哪还能找不到!”那太监扯着一副破锣嗓子冲着小锦开口便骂,祝闻语忙把小锦拉到身后,对他到:“没事了,我跟您过去。”
见祝闻语答应了,那太监才扬着脖子哼了声转身走,祝闻语拍了拍小锦的手以示安慰,就跟着他一同离开了。
安乐堂是临崇帝在的时候就设下的,里面住着的都是些年老的太监宫女,但位置偏的很,祝闻语往日定然是没去过的,只能跟着那人走。
那太监带着祝闻语越走越偏,连带着两边宫墙下的杂草都生的越来越高,又走出一段路,终于到了处有些破败的宫殿,那太监停住了脚步,推开那落了灰的大门,冲着祝闻语扬了下下巴。
“就这了,走吧,送进去咱就走。”
扬起的尘土呛进祝闻语的鼻子里,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往里面看了眼,破败的黑灰充斥着满屋。
祝闻语脚步也在门口停住,那屋里无论如何都不像住着人的,皱眉正想质问那太监。
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反被那太监握住肩膀,手抓在祝闻语的伤口处,钻心的疼让她手里端着的衣服全散落在了地上。
祝闻语被用力推进那屋子里,跌在那布满土灰的地上。
下一刻,门被猛地从外面拉上,祝闻语听见了落锁声。
作者有话说:
浣衣局地图宣告over嘿嘿
第23章
来不及多犹豫,祝闻语咬牙撑着地爬了起来,不管发疼的伤口,开始用力敲打那扇门,可除了铁锁的哗啦声传来,门不见有一丝能被打开的意思。
“你是谁,放我出去,有人吗,有人在吗,救命。”祝闻语不死心,扯着嗓子喊人,但她跟着那太监一路走过来,这地有多偏僻自然是知道的,风寒尚未大好,这般持续了没一会,祝闻语就开始倚着门大口喘着粗气。
那之间,除了呛人的灰尘气,一股甜腻花香味一同被嗅了去,那香气与这破败的屋子格格不入,祝闻语心头一凛,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散出的味道。
直到祝闻语感觉出了身体的异样,那是种陌生又熟悉的战栗感,祝闻语觉得舌根处都变得酥麻起来。
她终于想起了这种熟悉的感觉曾经从何处体会过,是她和谢晏词在练兵场的那一次。
这屋里被人点了暖情香。
燥热之意一点点蔓延散开,祝闻语快速撕扯下外衫上的一块布捂住口鼻,但那香气还是源源不断的被吸进鼻腹,把祝闻语拉进了一个飘忽的环境,交缠的墨发和十指,还有那人喷洒在她脖颈出的滚烫呼吸,直到撞进那双深潭之下的黑眸。
祝闻语倏然找回了一丝理智,她狠下心,极快的扒开肩膀上的衣物,手指扣进未痊愈的伤口里,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滚落,疼痛终于短暂的战胜了那股异样。
“郡主,你在里面吗,郡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小锦焦急又慌乱的声音从被锁着的大门外传来。
“我在,是我,你怎么会跟着过来!”祝闻语费力的转过身,趴在门上和小锦说话。
“我不放心郡主的身体,所以就偷偷跟着了,这锁,这锁打不开。”小锦从一旁的地上捡了块大石头,双手举着用力向那铁链上砸去,几下之后,那锁却仍旧纹丝不动。
“小锦,你不要留在这,你快走,去养心殿,找皇上身边的李公公,找了他再来救我,快走。”这宫里的人,谁要害自己并不难猜,这暖情香既然用上了,之后就一定还有别的动作,小锦留在这只会和她一样危险,手指向伤口的更深处用力,祝闻语扣着那门上的雕花才站得住。
“好,好,郡主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听了祝闻语的话,小锦扔了那块石头,最后留下一句之后扭头向外跑去。
听着小锦的脚步声跑远,祝闻语暂时松了口气,挪着发沉的步子走到向里走了几步,从地上捡了根散掉的木头凳腿,身子背对着贴回门上,嘘声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锦一刻不敢多耽误,她不知道为什么郡主会被关起来,但她也不是三岁孩童,这宫里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去了,郡主定也是摊上了,想着这些,小锦用一只胳膊挡住脸前的风,跑的更快了些。
突然有人挡在身前,小锦猛然撞上那人的胸口,身子向后倒去。
“嘶——”拍拍屁股正想起来,却在抬眼间看清了那人的长相,苍白的面上只有嘴巴上带了一点红,眯着看向小锦的两条眼睛一片深黑,让人看不见眼白的存在。
小锦向后挪了挪。
李付啧啧了两声,不慌不忙的也向前走了两步,在小锦想要爬起来就跑时,锦靴用力踩在了她的小腿上,有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小锦的尖叫划破了这一方荒凉的宫角。
李付脸色沉下去,又是一脚冲着小锦的脑袋踢了下去。
小锦身子软了下去,没了动作。
“把这丫头解决了,动作干净点。”李付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听令立马上前抬了小锦的身子,向□□的假山走去。
看了眼不远处关着祝闻语的宫殿,李付笑笑,脸上阴森更甚。
祝闻语手握着棍子倚在门上,时间越来越长,那股羞人的燥热她的身体里越发明显起来,就连肩膀上伤口的疼痛都无法再把她唤清醒,终于,她听到了门外有脚步声再次逼近,那不是小锦,是一个成年男子。
手心里的汗越来越多,扣进伤口的那只手已经满是血污,祝闻语缓缓移下,两只手握住木棍的顶端,举到了肩头。
刀剑划过锁链的声音传来,一下,两下,三下,紧接着是那铁锁坠地的声音。
吱嘎——
老旧的木门被重新从外面拉开,日光洒进灰暗的室内,一个高大的男子影子被逆光投射在地上。
“啊——我和你拼了——”祝闻语使出了剩下的全部力气,从一旁窜出,朝着那男子的头砸去。
那男子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那一棍,稍用力一带,祝闻语连带着那木棍一起跌向他的身子,被他扶住腰,祝闻语想推开他向外跑,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我靠,你怎么能对我投怀送抱,谢晏词知道了会杀了我的!”
曹裕向下看,祝闻语向上看,两个人都是一脸大惊失色,祝闻语本就吸了那暖情香,自己时还好,此时和曹裕离得近了,只觉得身子里叫嚣着的东西越来越压制不住,一个腿软向地上跪去。
“罪过,罪过,姑奶奶,你千万别和谢晏词说我抱你了,他会杀了我的,真的会杀了我的。”曹裕呲牙咧嘴的将她横抱了起来,空气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曹裕吸了吸鼻子,收了不正经的神色,带着祝闻语退开那屋子,反脚踢上了门。
“你放我下来......”祝闻语扯着曹裕的衣领,想要挣扎下地。
“那我把你放下了。”曹裕说着就真的要放手,祝闻语感觉身子一松,就要栽倒地上,下意识低呼了一声,拽着他衣领的手不光没松开反而更紧了。
只差一点就碰到地面之前,祝闻语重新被曹裕抱回了半空中,她有些气恼的看他,那人却反而冲她挑了挑眉,笑着露出了一颗虎牙。
谢晏词身边的人果然也就是这副没脸没皮的德行。
“你还挺口是心非的。”曹裕笑得抱着祝闻语的手都在发颤,脚上的动作却在暗暗加快,又道:“不过你也别想太多,爷可不是谢晏词,会为了你五迷三道的,过了今天我可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了,你也别惦记着以身相许,因为我打不过谢晏词,要是想报答我,就等他回来你和他说说,给我再升个官,封个什么异姓王当当,我靠,你别掐我啊。”
祝闻语眉头紧锁,懒得听曹裕没完没了的废话。
“你要带我去哪。”克制着那股冲动,祝闻语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
“郡主殿下,您就安生一会吧,伤都快要血流成河了,我带你去找太医啊我还能带你去哪。”
现在就算是曹裕想害她,她也没有能反杀的余地了,索性闭上眼真的不去想了。
*****
从锦阳到北境的路途,抛去队伍正常的休息,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两三天的时间,谢晏词却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赶到驻军地时,脸上的疲惫之色已经难以掩饰了。
驻军的将领想要让谢晏词休息好再谈大眦之事,也被他拒绝了,谢晏词就这般不眠不休上了战场,但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给他乱想的余地。
那天的北境,又好像回到了几年前,硝烟弥漫,大地之上尸横遍野,入眼皆是尸山血海,空气中布满了浓烈的血腥味,遍地的残雪被染成了红色,旌旗之上是漫天的红光,谢晏词一身银甲,冲天而起的狼烟之下,血水顺着他握着的银枪不断滴下,一个大眦士兵的头颅被砍下,血飞溅到他的侧脸上。
他伸手抹掉,那血反而被涂得更开,白璧无瑕之上添了一抹妖艳的红。
这场仗,北齐的胜利已成定局,但谢晏词却陷入了一种癫狂,丝毫不见要收手的意思。
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谢晏词猛地一拉手中的缰绳,身下的马停在了战场中央。
就在短短出神的一瞬,一只箭穿云而至。
直刺进了谢晏词的胸口。
作者有话说:
号外号外,有人来给谢狗倒油了!曹裕绝对是本文最正常的一个男人了,是重要男配,不只是谢狗的兄弟!
谢狗腹背受敌,北境有大眦,锦阳有曹裕
以及小锦下线了QAQ
第24章
阴云笼罩下的苍穹窥不见一丝天光,有秃鹫在生死场之上盘旋哀鸣,那声音格外刺耳,却又很快远去,血沿着银甲的花纹淌下,在谢晏词身上勾出一副血色的罗刹图,他终于成了这一片人间炼狱中的一部分,身后仍旧不停有士兵嘶喊着向前冲去。
谢晏词的眼前被笼上一片暗红。
他亲口告诉祝闻语,自己不会再管她的死活了,但那支箭刺进自己胸口的前一瞬,他是在想宫里的祝闻语是不是也受了伤。
谢晏词在战场上的行事一向不计后果,昔日曹裕总说,是他命好,才活到了现在。
被副将带回驻军场时,谢晏词已经陷入了昏迷不醒之中,明明是大获全胜的局面,北齐驻军场外却陷入一片死寂,浑身沾满了血污的士兵们甚至来不及做整顿,谢晏词生死不明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谢晏词在,军心定,没有一个将士想再回到临崇帝在位时的噩梦之中。
帐中的火烧的越来越旺,替谢晏词处理伤口的军医已经被汗浸透了全身,终于将那支箭完好无损的取出,谢晏词却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
军医走时交代着照顾他的副将,那支箭刺中的位置距离谢晏词的命门只有毫厘之差。
能不能抗过去,只能尽数听天命。
*****
祝闻语不知道自己为何没了意识,后颈传来一阵一阵的隐痛,她伸手摸过去却没有感觉出什么异样,揉了揉眼睛,这才惊觉自己所在之处非浣衣局,她跪坐在厚软的锦被上,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打量,这屋子虽比不得谢晏词和皇后的寝宫,却是一脉相传的阔气,地龙烧得又香又暖,家具全都是极昂贵的紫檀木制成。
祝闻语越发疑惑,浑身发毛
就在此时,屏风后头忽然传来一个明朗年轻的男人声音:“醒了没?”
曹裕换了身利索的便服,整个人更清爽了几分,绕过镶金的紫檀木雕花屏风走了进来,脚勾了把椅子,毫不见外的翘起二郎腿在祝闻语对面坐下,动作举止轻浮的让祝闻语又忍不住皱眉。
“这是哪?”
“哈,这都看不出,这当然是爷的府邸。”曹裕得意的扬了扬头,却见祝闻语表情逐渐变得怪异,甚至抱着身子向床的里侧又挪挪了,赶紧又道:“你别想歪啊!纯粹是因为秦老头休沐,在宫里不方便我才给你带出来的,我也不是故意要把你打晕的,你中了......那什么玩意,我怕你.....我这行头是不是不比宫里的差。”说到一半曹裕自己也觉得尴尬,讪笑着把话题移了开。
曹裕解释的话毕,祝闻语的表情才缓和了些,看见就连那床边挂的帷幔,都是用金丝线绣制而成的,淡淡的开口:“庸俗。”
便是如此说着,祝闻语还是惊异了一下,她知晓曹裕和谢晏词关系匪浅,但曹裕如今的官衔不过是品级高的武将,眼下屋内的用度却超了往日的荣王府,足见谢晏词对曹裕的宠信之重。
“爷不和你计较。”曹裕听了祝闻语的话也不恼,还是乐呵呵的,祝闻语这下想通了,估计只有这种脑子缺根筋的人,才能跟谢晏词那种疯子成为好友。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终于想到了关键问题上,祝闻语的警惕心又提上了嗓子眼,曹裕一个外臣,平白无故怎么可能找得到那种偏僻的宫殿。
“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想这么多一天到晚,我是......去找人的,顺便捡到了你这玩意,我才摸到了那屋子。”曹裕噎了一下,谢晏词出征前交代着不能继续把九皇子留在练兵场,让他带回宫找个嬷嬷养着,他千百般不愿也只能照做,谁知道那小兔崽子在宫外老实的像只猫儿,一回到皇宫就变成了撒了欢的兔子,一转眼的功夫就跑了没影,他是追着九皇子才到了那犄角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