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庭春深——一丁果
时间:2022-09-11 06:51:43

  “为什么,不是刚才还说......”
  谢晏词的声音颤着,后半句话被涌上的哽咽吞噬,他执拗的看向她,却未能从那神情中看出一丝破绽,祝闻语哭的说不出话。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难过的模样。
  他们有过很多次的分别,但此时每一滴破碎在他眼前的泪,都好像伴随有一道声音,在提醒着谢晏词。
  这一次,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谢晏词,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祝闻语在他的目光中,从床上一点点滑落,朝着地上跪去。
  “算我求你,好不好,求你了谢晏词。”
  “祝闻语!”
  谢晏词扯住她的手腕,祝闻语被重新拉回他怀中,那一瞬的拥抱很轻,却几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湿润的温热打在她的颈间,谢晏词的身体在颤,哭声终于无法抑制的从干涸的喉咙发出。
  谢晏词突然想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祝闻语笑了。
  那年的云青司前,满山的花迎风绽开,在袅袅的檀烟中,似飘渺的仙境,祝闻语跪在菩萨面前许久,起来时雀跃的告诉他,她许了好几个愿望,给每个人都许过了,包括他。
  “来都来了,你快点,也许一个,很灵的。”他不信这些,祝闻语却不肯,强硬的把他按在蒲垫上,他无奈,只能学着她的模样,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你许的什么愿望。”下山时,祝闻语挂在他手臂上,眨着眼好奇的问道。
  他坦然的如实相诉:“希望郡主永远平安喜乐。”
  “说出来就不灵了!”祝闻语愣了下,小声斥他。
  “不是你问的吗。”他好笑,开口逗她。
  雾气缭绕在林间,那双桃花眼里的氤氲的波光让祝闻语莫名红了脸,她别扭绕到他身后,攀上他的背,耍赖道:
  “我不管,我累了,你背我下山。”
  祝闻语的发丝扫在他的脸颊,谢晏词稳稳的托起她的身子,沿着那绿荫中的石阶悠然向下,花树在雾间摇曳,那日的朝阳太过明丽,一如少女鲜活的笑颜,才叫他念念不忘,记了好多年。
  有话终究没能说出口,帐外微风扫过落叶的悉索声传进来。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
  祝闻语听到他说:“好”
  他又一次,在秋天,弄丢了年少时的满心欢喜。
  “你先自己呆在这,我很快回来。”谢晏词松开她,捧起祝闻语的脸,眼底的眷恋是藏不住的,他隐去泪意,故作轻松的挑眉道,但那夺门而出的动作,还是将他的心事一展无余。
  金色的日光洒在他身上,驱散不了半分寒冷,谢晏词翻身上马,向着燕王宫的方向奔去。
  血染红的旌旗插在燕王宫的主殿前,黑红色的血水汇成了一股股河流,沿着台阶淌下,空气中的腥甜味道浓烈令人作呕,苍穹之上,还有未散开的硝烟在盘旋着。
  “你怎么来了?长宁呢。”曹裕单腿支在椅上,跟前的燕王仰倒在地上,睁着眼瑟瑟发抖。
  那人逆着血色残阳走来。
  干净的黑衣明明未沾染上半分血腥,却散发着令人胆颤的狠厉嗜血之气。
  谢晏词未答话,漆黑的瞳若死寂的深潭,见不到一丝波澜。
  拔出曹裕腰间的佩剑,谢晏词反手握剑,挑起燕王的下颚。
  燕王的恐惧更甚,瑟缩着就要后退,谢晏词垂下眼帘,昳丽惑人的眉梢尽是阴鸷狠厉,手腕转动,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从燕王的颈间浮现,吓得他顿时没了动作。
  “想活命吗。”谢晏词声音凉薄。
  燕王连连点头。
  “拟一道诏书,传位于十三公主,我饶你一条狗命。”
  他这“反贼”挨过的骂名,不必让他的长宁再经一遍。
  燕王不敢反抗,哆嗦着爬起来,走到案前极快的写好了禅位诏书,恭敬的递到谢晏词跟前,央求的盯着他。
  一直到人头落地,都是这副表情。
  泼血若画,爬上谢晏词精致的五官,他眼尾的薄红在那溅起的血光中,摄人好似地狱修罗。
  “把这些残局收拾好,七日之后,新王登基。”
  任由曹裕在身后如何追问,谢晏词仍旧一言不发,扔下那柄剑离开了。
  诏书极快的被送到了祝闻语手上。
  “你疯了吗?”看过那之上的文字,祝闻语倒吸了一口气,才定住神色问他。
  “没有。”垂下眼帘,谢晏词与她四目相对,声音坚定,无半点嬉笑。
  将这天地间最崇高的王权送到她手里,为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杀出一条血路,看着他的小姑娘走向光辉灿烂的人生,这是谢晏词最后能为她的做的。
  “你能做到的。”谢晏词笑了下,就像当年在临崇时,天下人都要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加到长宁郡主头上,他偏要逆着天下人而行,视她为这人世间,最好的女子。
  “你好好休息,王国不可太久无主,登基大殿在七日后。”谢晏词替她将额间散下的发别到耳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自然到让祝闻语不敢确信眼前的人,是谢晏词。
  “我不会来打扰你。”她没有躲开,谢晏词喉咙动了动,涩意再度爬上眼眶。
  他走的匆忙,自以为藏下了那份狼狈不堪。
  *****
  那一场尘嚣过后,相传,燕王自刎于大殿间,其余子嗣尽数折损于北齐军的铁蹄之下,唯剩了十三公主,侥幸逃过了那场浩劫,奇怪的时,北齐军并未在燕云境内驻军,而是在三日后,就退出了城外。
  燕王的遗诏被昭示天下,十三公主作为钦定的皇太女,继承大统。
  站在燕王宫的殿前接受跪拜时,祝闻语的目光下意识的去寻那道黑色的清影。
  谢晏词却如他所言,没有再来找过她。
  只是在她未曾见的深夜里。
  谢晏词坐在燕云残破的城墙之上,怔愣着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一缕洒下的光影,回神间,才看清了那不过是一场水月镜花。
  身侧的酒坛被他提起,顺着唇边滴落,亮晶晶的酒渍挂在他的颈上,眉眼在冷白的月光下美的醉人。
  那不知名酒泛着劣质的苦味,是谢晏词从燕云街边随意一家酒肆里买的,只用了十文钱。
  夜夜如此,曹裕来寻过他一次,只尝了那酒一口,就尽数吐了出来。
  谢晏词倚着身后的砖瓦,笑的肆意。
  他已经尝过了生命中最苦涩的滋味,往后的所有,都不过而而。
  曹裕问他,真的不去再见见祝闻语了吗。
  谢晏词依旧笑着不说话。
  以后都见不到了,总得提前适应下。
  他仰头看着天边可望不可及的月亮,任由晶莹的泪从那小痣之上划过。
  一直到登基大典结束之时,祝闻语都没能见到谢晏词。
  按照燕云礼俗,典礼结束后的傍晚,继位的新王会在殿中设宴,宴请朝中股肱之臣和世家贵族,有礼部的人安排,不用祝闻语操心,即便疲乏,她也还算能受的住。
  燕云自古未有过女帝,更何况是一位自小未见过人的病秧子公主来做这女帝,文武大臣原本是不忿的,但大典之上,殿前的女子一身红底金纹的龙袍曳撒,风姿卓绝,眉眼间透出的尊贵与威严,丝毫不像那深宫里养大的病弱公主。
  到了晚宴之时,参宴的臣子才真切的有了几分恭敬,燕云风俗狂放,未成年的小儿和怀孕的女子都会饮酒,王室宴席上更是少不得的,祝闻语虽惦记着腹中的胎儿,但此番此景之下,终是难以推却,身旁的侍女为她添酒,祝闻语举杯饮尽,入口却是无味的清水。
  殿下的臣子纷纷称赞新王的豪爽,祝闻语将惊诧不懂声色的掩去。
  宴席接近尾声,那壶中的“酒”也见了底,众人正准备离席时,却有一道低沉凌冽的声线自那大殿之外传来——
  “朕还是赶上了。”
  那人一袭血色红衣,墨发被玉冠尽数拢起,露出如玉般精致的五官,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的小痣蕴着千万种勾人的风情。
  无视周围燕云臣子四起的怒骂声,谢晏词一步步朝着殿中走去。
  “朕明日回锦阳,今日适逢新王登基,特来道贺。”
  那是祝闻语第一次见他穿黑色以外的衣物。
  纵使殿下的臣子皆是满脸怒容,祝闻语还是缓缓站起了身。
  “来人,斟酒。”
  之前那壶已经饮完,一旁的侍女只能另取了新的酒,替祝闻语甄满。
  阶下,有宫人为谢晏词递上同样的杯盏。
  燕王宫正殿的摆式也皆以暗红做主调,烛火摇曳,他们二人相望,入目皆是喜气的红。
  堂下嘉宾满席,似一场盛大的喜宴。
  祝闻语向着谢晏词举杯,他亦回应,香醇浓厚的辛辣味在口中回甘,那是今夜她饮下的,第一杯真正的酒。
  “陛下,多珍重。”
  “燕王亦是。”
  谢晏词和曹裕离开的那天,秋日的北境的上空难得见了澄澈的阳光。
  “别看了,她没来。”燕云的城墙上除了身着黑甲的守卫之外,见不到半抹红色,身侧人频频回首,曹裕忍不住开了口,随后又道:“真不后悔了?”
  收回目光,日色洒在少年纤长的羽睫之上,阴影遮住了谢晏词眸中的神色,他沉默着摇了摇头。
  “那就走了。”曹裕拍了下他的肩膀。
  缰绳被他握的紧,谢晏词闭了闭眼,终于用力扯动,马飞驰着朝前奔去。
  飞溅起的尘埃落定,城墙之上,一身黑衣的女子取下和身旁士兵同样的头盔,露出明艳绝色的容貌,祝闻语眼眶微红。
  大漠的边界彻底没过了谢晏词的背影,她想起那年的王府门前,梳着高马尾的少年在夕阳之下,也是一步三回首的跟她道别。
  只是口中的“明天见”,至此成了无声的诀别。
  金晖落在她单薄的肩上,唯剩了孤寂。
  乌头虽黑有白时。
  惟有潜离与暗别,彼此甘心无后期。
  作者有话说:
  注:结尾的诗是白居易的潜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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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星失恋后,又意外出了车祸,醒来后收获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她被【失恋少女补偿系统】绑定后活了下来。
  坏消息:如果不能和攻略目标谈恋爱,还是得死。
  躺在医院病床上的宋星沉吟半晌,问:“长得帅不帅?”
  系统:【……】
  “哔”的一声过后,系统直接装死挂机,甚至没告诉她攻略目标的名字。
  宋星:Ok,fine!那我就自由发挥啦(摩拳擦掌jpg.)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发挥,现成的目标却接二连三送上了门——
  青梅竹马的富家小少爷突然回国。
  恣意张扬的校草学弟成了她的新搭档。
  和闺蜜看完live house后,又在街尾小巷捡到了一只战损漂亮小狗。
  还有她那娱乐圈顶流前男友——和他的死对头,都挺帅的,也一起攻略掉算了。
  宋星多管齐下,乐此不疲。
  ……
  直到有一天,被她攻略过的目标“们”碰面了。
  宋星:你们不要再打了QAQ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锦阳的四季向来不那么分明, 街两旁灿黄的叶让人来不及多看几眼,就消散在了漫漫风中,天地间簌簌的声音消逝而去, 万物归于寂静。
  荣王府修缮好的那一日, 是曹裕陪着谢晏词去的,大火中被焚烧摧毁的庭院复原如初, 就连院中那颗倒下的桃树, 也又从宫中移了棵生的极好的过来,只是一片荒寒之下, 光秃的枝桠并不能为此多添一分生机。
  一阵凛冽的风呼啸着横扫而过,冻得人鼻尖发红,曹裕将肩颈上披着的鹤裘拉的紧,轻叹着道:“日子真快,这天说冷就冷了。”开口间, 有雾状的白气呵出。
  无人应他。
  别院的制式是全然按照昔日荣王府的模样复原的,朱红色的雕花木窗前挂着一盏合欢花灯,下面用三彩丝线连缀着水晶铃铛, 清脆的摇铃声跃进风中, 跨过亘古绵长的过往, 一声又一声。
  那声响渐渐模糊, 又慢慢清晰,变成了少女的娇笑声传来。
  谢晏词放轻了呼吸。
  晴朗的露天之下, 连廊间一道雀跃的影子闪过。
  红衣少女梳着简单的蝴蝶发髻, 一手提着合欢花灯,踮起脚, 另一只去够那窗格, 但任由她伸长了手, 也碰不到那边缘,少女转过头,嫩白的脸颊上因烈日的炙烤带了点潮红,有汗珠落下,细小的绒毛闪着光,她撇撇嘴,娇嗔着喊人:“谢晏词,快些来帮我把这灯挂上。”
  他就要上前,脚步却又停住。
  连廊的尽头,另一道黑色的身影缓步踏来,自然而然的接过那盏灯,毫不费力的将那灯挂了上去,少女笑弯了眼,贴进那少年的怀里。
  “祝闻语......”
  谢晏词怔愣着喃喃道,依偎在“他”怀里的少女闻声回头,只是才对上那清澈明亮的鹿眸,铃声又响起,她的身体却随着那掠过的风一起腾空而起,化作了一缕烟尘。
  “祝闻语!”他喊着扑向前,试图去拉住那离他越来越远的女子,可跌跪到地上,触碰到的除了枯黄的落叶,什么都没有。
  曹裕三两步上前,看着失了魂魄一般垂头跪在廊下的谢晏词,想要把他拉起来,却反被他甩开,谢晏词的黑发被风催的有几分凌乱,半边侧颜藏在晦暗的光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有那凝结在羽睫之上的霜雾在颤着,脆弱又苍凉。
  那本不是谢晏词身上该有的东西,在曹裕的印象里,无论置身于何种困境险境,他都是恣意张扬,傲慢又不可一世的。
  “多久了。”
  “嗯?”
  “我们从北境,回来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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