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钱十冠
时间:2022-09-11 06:55:11

  上了年纪又突逢噩耗,他仅仅踉跄两步就开始气喘,弯腰扶膝喘了一会才缓过气来,气顺了头脑也冷静了。
  【只你还在这,还有公主这一层关系,说不定还有余地。】
  此时朔北的贵族们挤进了大帐。
  岱钦握拳支着下颌低头看沙盘良久,又撩眼看他们。
  穆沁在,可木儿在,巴图在,几乎能在朔北排得上名号的人都过来了,挤不下的就站到了门口,倚在门框边。
  他们的眸子闪闪发亮。
  岱钦御下多年,只在过去征战的时候见过他们发亮的眼睛,而此时这些人的眼睛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更亮。
  绝佳的时机,错过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来。
  南边那广阔疆土,必成争抢之地。
  岱钦的指头在沙盘边敲了一下,再一下,而后启唇:“传令下去,我要南下亲征!”
  众人的眼睛又忽地亮了一分,像炸了烟花一般俱拍手欢呼。
  高声中有人来传:“王妃来了。”
  欢呼声就小了不少。“她来做什么?”穆沁挑眉。
  “让她进来。”岱钦道。
  倚在门边的人退出去了,大帐里的人退到两边。一条通道打开,随着卫兵通报的声音,沈鸢走了进来。
  穿的是中原的华服,上衣下裳大袖长裙,金云纹朱红底,处处是华贵。只头上素发,有意撤了钗冠,以示哀悼。
  她走进来,两边的目光都跟着她从帐外移到帐内,再移到大帐中央,定住。
  她来做什么?她来这里做什么?!
  众人都侧目,又疑惑。
  岱钦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何求见?”
  却见她站稳,又跪下:“臣妾母国受侵危在旦夕,特求汗王出兵入大周境,驱逐大余,救我百姓,救我子民!”
  众人皆惊。
  王座上,岱钦撩起眼皮,王座下,沈鸢抬起脸。
  时间凝固,唯有青烟还袅袅。
  你有你的国,我有我的国。
  你有你的筹谋,我有我的责任。
  你欲枕戈待旦孜孜进取,我需反客为主安寨设营。
  因你亲口说过,有朝一日南下入中原,也绝不奴役我百姓。
  朔北的男人们把目光投向岱钦。
  岱钦端坐着,慢慢勾起了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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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同行
  沈鸢还跪着, 没有起身。她的姿态放得很低,说话的态度却不卑。大帐里就她一个女人,男人们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
  谁也没想到她会过来, 以这种方式, 以这样的请求。那些人都道,她这会正伏在床榻上哭呢, 毕竟娘家没了顿失后盾, 她这个和亲来的小王妃以后还怎么在大草原上富富贵贵地生活?
  但这会她分明在这,以周朝公主的身份端肃,又以朔北王妃的身份跪请。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出她脸上的泪痕,但已经没人会在意这个细节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呼吸都窒住。
  岱钦说:“起来吧。”
  沈鸢缓缓起身,周围人的目光也跟着上移。
  岱钦扶膝:“周朝与我朔北交好,周朝子民有难我朔北自然要救。大余侵我边境, 入周朝腹地, 欺辱你我子民, 是可忍孰不可忍,朔北必出兵征讨之!”
  他一句朔北语一句汉语, 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在众人听来自是振聋发聩。
  什么什么什么?这就答应了?这是要把大周皇帝给救回来?他们朔北猛士敢情是给小皇帝做嫁衣去了?!
  底下众人大眼瞪小眼都没反应过来, 欲开口询问,忽又都犹豫,怎么琢磨怎么不对。
  她明明是为母国子民所求, 而非为大周天子求,非为朝廷求。他明明允诺驱敌国安百姓, 却非救友国君主, 救友国朝廷。
  她身为大周公主, 无法阻止大厦将倾大势已去, 但作为朔北王妃,至少还能做到护住同族百姓减少生灵涂炭,为朔北的野心设下界限。
  而岱钦,则在所有人面前承诺了她。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属实被他俩玩明白了!
  大帐里的其他人突然有了种被拿捏住的感觉…
  “汗王…”穆沁控制不住想说话。
  刚说两个字,一旁沈鸢立刻拿帕子作拭泪状:“有汗王这句话,臣妾心安,周朝百姓亦心安。”颇有梨花带雨娇柔怅然之态,姿势转换简直信手拈来。
  穆沁:“…”这女的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可木儿拉了一下。
  事后,可木儿对他说:“你不该插嘴,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在为她的母国的同族人,但也帮了我们?”
  穆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可木儿道:“都是要入中原,除了看兵力,还要看人心。反正现在中原人没了主心骨,有那女人嫁在朔北,你觉得他们心里会向着我们还是大余?”
  穆沁反问:“这要紧吗?”他们草原人征战,从来靠的是暴力征服,制服住了身就制服住了心。
  可木儿摇头:“中原不一样,凭着武力能征服他们一时,但若想长久安定,却要靠人心。”
  穆沁就沉思起来,半晌后说:“还是王叔看得透。我王军还是要有您在旁参谋才行啊。”
  可木儿摆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年纪大了,早就带不了兵了,还得靠你们年轻人。”
  他今年四十有五,按照草原上的平均年岁来看算得上老人了。他从前也是带兵神勇,故而得了很高的威望。怎奈膝下一直无子,只有几个女儿,手中的兵没了继承人,再高的威望也只能是威望。
  维系权力的方式就只剩下联姻这一种,大女儿们都嫁出去了,他就等着把小女儿谷兰穆嫁给岱钦,就能安心养老了。
  可岱钦偏不要!
  可木儿又是一声叹。
  穆沁安慰:“这事咱们都表明过态度了,他岱钦再怎么迟钝也得明白了。为着朔北的安宁,他早晚还得收别人,朔北女儿里谁比得过谷兰穆?兜兜转转还得是她!”
  可木儿叹道:“以后的事以后说吧。这次可是你立功的机会,将来入了中原占个大郡也够你吃的了,可得把握住!”
  穆沁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
  岱钦与沈鸢相对而坐,中间隔着炭盆。岱钦倚靠在椅子里,沈鸢则倾身摊开掌心取暖。
  大帐中的事情他没再问,她也没再解释。因为当时她一进来,他就知道了她的来意。
  他只是事后对她说了句:
  你放心。
  两人坐了一会,沈鸢开了口:“能带上我吗?”
  岱钦撩起眼皮:“行军打仗不适合带女人,兵荒马乱对你不好。”
  沈鸢说:“不会的,我会好好的,不会给你添乱。”
  岱钦还是坚持:“不行。”
  沈鸢说:“我东西都准备好了呢!”从位子上倏地起身,飞快地跑进里侧。
  岱钦捏捏眉心,亦站起来跟她进去。但见大箱小箱都打开了,翻了许多东西出来,只整理了一半,另一半还乱着。
  沈鸢指着一只箱子,当着岱钦的面一件件清点。要带这个,要带那个,她和玉姿想了一下午,想得十分仔细。
  但岱钦却直接来了一句:“这是行军还是游玩?”
  沈鸢愣了一下。
  岱钦从箱子里一把拿出衣服:“这些不用带,到时候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换。”又一把拿走洗漱物品:“这些用不上。”
  东拿一些,西拿一些,箱子里的东西被拿的七七八八。
  岱钦说:“行军是件很辛苦的事,若是安营还好,若是遇到突袭,需得反应迅速。作战时将士们的军备口粮才是第一紧要,其他的都要舍弃,必须轻装上阵。”
  没办法,沈鸢再怎么样也不曾行军过,当初远嫁和亲也是嫁妆许多,虽然条件艰苦但也不曾短缺些什么。她和玉姿只能比照着当初的和亲来准备东西。
  不想真实的行军却是极致简单,又极致艰苦。考虑舒适,思量娇贵,都不得行。
  沈鸢看着那堆东西出神。
  岱钦以为说动她了,伸手要关箱子。甫一触到箱子却被沈鸢拦住。“我知道了,我重新装。”她说。
  岱钦歪着头看她,她也抬起脸眨眼看他。“带我一起吧。”她请求:“中原的百姓需要我,若我去了,他们会向着你。”
  她不过是为了和亲才封的公主头衔,算不得天子帝姬,但现在京都已没有皇帝坐镇,百姓无主张,沈鸢的公主身份就成了偌大的光环。
  若她去了,百姓们会向着岱钦。
  他有他的国,她亦有她的国。像平行的道路,却在时势下纵横交错。
  世人被迫各选一边,各人行各人的路。偏她还在半途等他,要与他同行至终。
  岱钦说:“你还信我,没有生气。”
  沈鸢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你一早就说过,若时势有变,你还会南下中原。我知道现在的情形,朔北大军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叹了叹气,却似放下心头负担:“我也知道,大周皇帝大概率是回不来北边了,到时北方空虚,不是被你占就是被他占,早晚要成他国之地…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我不会再纠结。但天下还需安定,留守的百姓还需有活路,你答应过我,你会善待他们。”
  “还有,我也有私心。”她坦诚:“我的家人还在南方,我不想他们落在大余人手里,如果是你,你会善待他们。”
  “而且,我一直信你。”
  握住岱钦的手,顿了顿,又抬起脸:“所以,能带上我了吗?”
  岱钦微笑:“好。”
  沈鸢就唤玉姿:“快来快来!”
  玉姿闻声小跑进来:“奴婢来弄,一准弄得妥妥贴贴的!”
  ……
  杨清元提着酒来到云家人的帐群里,云小妹先见到他,一溜烟地立马就去喊二姐了。二姐又去喊夏妈妈,夏妈妈又去喊云琦。
  这么一来二去,你喊我喊的,帐子外早站了一堆人,都拿眼睛盯杨清元。
  杨清元扶额。“我就是来送酒的。不必这么大的阵仗。”
  云家人说:“我们都知道了。”
  杨清元道:“是,大家别难过,皇帝还在,只是往南去了,大周还有希望。”
  云家人焦虑地问:“朔北人要南下吗?”
  杨清元说:“汗王自有决定。”这事他不能多言,他们就不再多问了,待要回去,他又提了提酒壶:“且不说伤心事,我今天来是要说件好事。”
  云家人问他:“是什么?”
  “汪淼死了。”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过了半晌,才有人哭出来。当初是汪淼下令抄的云家,云琦的父亲云如海死在他手上,云家人怎能不恨?
  “怎么死的?”人群里仅云琦没有哭,她突然问。
  “藩王军断了他后路,他又抵抗不过大余的军队,死在了战场上。不仅是他,他的儿女都在京都,敌军攻进去的时候,他们亦没能幸免。”
  云琦的眼睛里原本闪着光,闻言眼里的光却黯了不少。
  “这样有什么意义呢?”她说:“他争了一辈子,白白牺牲那么多人,到最后却什么也没得到。”
  杨清元道:“可能就是想争一争吧,以为人定胜天,哪想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不!”云小妹叫起来:“是人心隔肚皮!他是大坏人,那些王爷们也是大坏人!”
  先前对话的两人同时怔了怔。杨清元回过神来,俯下身子温柔地摸摸云小妹略显稚嫩的小脸蛋,笑道:“你说的不错。”
  哥哥笑起来真好看。云小妹扑闪着大眼睛,心里想道。
  杨清元起身,拔掉了酒壶塞子。“仇人已死,也算了却一桩心头事,今晚就好好喝酒,其他的事明日再考虑。”
  他手腕一转,酒洒在土地上。
  “敬云校尉。”
  递给云琦,云琦亦倒酒:“敬安阳侯爷。”
  云琦喝完一口酒再递给云二妹,云二妹再递给小妹,就这么递下去,逃出来的云家人共享了这壶酒。
  夜星爬上苍穹,云琦盘腿坐在草地上,举目看到杨清元正在仰头看星星。
  她问:“如果汗王要举兵,你要跟着去吗?”
  “应是要的。”
  那便是侧面承认了他们担忧的事。云琦低下头,没说话。
  杨清元转过身:“朔北的汗王和大余的不一样。”
  “大概吧。”云琦道:“但他们从前同样侵扰过我们,杀过我们的将士,杀过我们的百姓。你说他不一样,又在哪里不一样?”
  这次换杨清元沉默了。
  少顷,云琦问:“你在这里,真的就认了这里吗?要是他们要杀我们的百姓,那你…”她又没说下去。
  杨清元侧过身,修长的影子投在草地上。“我还认自己是中原人。”
  两人再次相对无言。
  夜空里繁星满布,明灭闪烁如万家灯火。
  云琦长指蜷曲,空酒壶在指腹间滴溜溜地晃,她扬起脸庞月光下明眸弯弯,轻巧打破这沉寂僵局。
  “公主曾说世子善吹塤,吹的亦是中原的曲子。不知民女是否有幸得世子抬爱,听得一曲以慰思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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