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桃被晃的恶心,先前贪嘴吃进肚子里的蜜枣杏子,一股一股往上返酸水。
翘楚拨开帘子,让她透口气。
马车外的山背上红的白的花苞遍布,车马摇摇晃晃,眼睛里头堆的全是虚影儿,郁桃脾胃里的恶心感愈强,脸色突白突白。
她摆手翘楚把帘子放下去,掉过头连连干呕,额头沁出把虚汗,两个丫鬟被吓坏了。
“要不停下来,找个阴凉地儿坐一会儿?”拾已看了眼满地碎石的破路,担心道:“这里的路不好,姑娘受不住。”
没两日就是过门,小姐身子千万不能闹出毛病。
郁桃瘫在软垫上,一手埋在胸口,“就在这歇着......”她也没力气下马车再折腾。
翘楚给穿了话给外头,婆子不敢耽搁,吩咐车夫调转马头,挨在棵老榆木树下停着,前面就是矮崖急弯,一条山下通上来的岔道,坡势更陡。
拾已打起四面的帘子,让风送进轿厢中。
郁桃对着捧壶呕一阵,脑子里晕乎乎地,靠在窗口喘气好一会儿。
几乎是同时的,春日的阳光并着马鼾响鼻的声音传过来。
翘楚端着茶壶往外探去,不远处岔道的马车爬上来,漆色帷幔,未曾有别的装饰,走得十分拖沓。
她瞧了一眼遂收拢身子,小声道:“这么偏的山道上还有人上来。”
郁桃撑着额头缓劲儿,方才那一阵呕,让她看着极是楚楚可怜,眼睛通红,连带脸颊一片绯色,发丝粘在额头上。
岔道口上来的马车,大致走了数十步,在距离她们不大远的地方突然停下。
驾车的小厮往这边看过好几回,最后收拢缰绳,持着一尾短鞭过来了。
拾已扶着郁桃,还算沉着,“你去看看。”
她担心婆子露了怯,要是遇到同王家那样的泼皮无奈,还需要翘楚这样的凶蛮劲儿才能打发。
翘楚自然懂她的意思,远远打量过来的小厮,灰衣衫子,头戴小兜帽,眼睛不怎么大,瞧着就贼眉鼠眼,鼠目寸光......
她转身捞起一壶茶,挽了挽袖子溜下马车,还未等来人说话,便径直截了对方的路。
小厮瞅见个姑娘,明显一愣,虽长相看起来有些滑头,但举止还算斯文,一揖问:“我看姑娘是平阳人氏吧?”
翘楚嗤鼻:“我们是哪里人和你有什么干系?”
小厮方才离得远只看见一架慕青围幔的马车,这会儿站近了,那四面透风的帘子打起才看清里头,原来是坐着位娇娇小姐。
他本是有求于人,便十分周全了礼数道:“唐突姑娘,公子外出,山路难行,车辕被山石碾脱落。不知能否借辕头一用......”
翘楚瞅着他,一双鼠目贼溜溜盯着后头马车看,想起先前王家那一帮浪荡哥儿如何孟浪自家小姐,心里顿时起了一股无名火:“不借!马车坏了就自己走下山去,难不成腿脚也断了?”
翘楚说话跟放炮似的,郁桃在响声里缓过神,大致晓得了跟前的事由。
又是一个遣来仆从,妄想勾搭自己的人。
那马车刚才爬山都好好的,说出毛病就出毛病了,当真是灵活。
得,苦肉计都用上了。
那仆从一双细撇撇的眼睛,实在不讨喜。
她被吵的脑袋疼,吩咐翘楚不用废话,赶紧打发走。
郁桃斜过窗子撩一眼,正巧对面马车的帘子微晃,掀起半边。
她和里头的人视线对了个正着,青年黑衣束带,目光泠泠。
郁桃嗤一声笑,这气势还挺吓人。
日光自荫蔽缝隙中稀疏落下,依稀能看见马车里勾勒出的姿态,却看不清楚模样。
“七宿。”疏离且淡的声调惜字如金,“回来。”
小厮没有半分犹疑,低首应是便返身往马车跟前去。
翘楚见人走了,声音不大不小的嘀咕:“一个个的净知道肖想咱们姑娘,明的法子见多了,还是头次见到暗中使伎俩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那边主仆两人却似闻所未闻,帘子悄默着打下,小厮放开缰绳,手中短鞭一抽。
郁桃想起马车里那人吓人的气势,忍不住阴阳怪气,“这么大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侯府世子少爷呐。”
正好,马车轱辘碾压着碎石子从旁经过。
作者有话说:
1. 忍不住开了一篇自己很想写的题材,没头脑阿桃,希望能让看官们跟着乐一乐。
2022新年文请翻牌《全星际唯一的兽耳娘》:
作为一名资深社畜,沈柚的梦想就是像家中的垂耳兔,找个有钱的主人,然后混吃等死。
离散时空中,遥远的霍兰星系驻扎十二颗星球,丛林矿石遍布,漫天都是飞行器。
而某种超高智商生物是这里唯一的‘活体’。
沈柚掉落在丛林中,震惊的看着自己毛茸茸白乎乎的小短腿,还没看清楚,一张无形的网投射而出。
她被逮捕了,洗的干干净净,送上了十二星球的光际拍卖会。
名称:古地球垂耳兔(活体)
年龄:2个月
污染值:0
归属类别:毛茸茸治愈系
沈柚如愿以偿,实现了她二十年社畜的梦想,一个有钱的主人,每天混吃等死。
但是......
为啥好端端的垂耳兔,会化成人形?
沈柚看着一只粉嫩洁白的兔耳朵,耷在额头,
男人看着她,慢慢的伸出手,瞬间异样的感觉突袭她全身。
头一回化作人形的沈柚,没出息的软在男人怀中。
第二章 庶妹
夜傍归府,郑氏看上去十分累乏,脸色也不大好,用过饭便吩咐不用在这伺候。她这两日操心郁桃的婚事,连休息都是撂下千斤巨担,忙里偷闲。
次日,郁桃有心缠她,陪着用过早膳,就拽着母亲的手讨赏,“您就说我昨日乖不乖。”
“乖得很,乖得很。”
郑氏被吵得脑袋疼,让碧溪拿出两个盒子交给她,“我让钱婆子给你求了两道符,黄符保平安你戴在身上,那道挂红线的我让铺床丫头给你系在夫家喜床上。”
郁桃把两个匣子都打开看过,嘟囔道:“您不是不信这个嘛,我每天戴上十几年不换洗多臭啊。”
“死丫头,回自己院子呆着去。”郑氏用绢子将她往外赶,“我还有你明日的事要忙,赶紧的出去别扰我。”
“您当心身子。”郁桃晓得她忙,心疼不过。
郑氏摇摇头,唇上血色淡淡,“就给你操心这一回,我也不用跑动,就在这坐着吩咐下头的人,不用担心。”
郁桃晓得自己母亲,像是什么都没放嘴上,其实全在心里。她领了匣子走,一边走一边将两张符塞进香包。
小园有伙计架着梯子挂红绸灯笼,她顺着廊边绕了几步路,从西角门那边回院子。
郁府仆人上下都由婆子管事领着为郁桃明日清早的迎亲忙碌,来来往往见着人微微蹲礼,又急匆匆去。
郁桃四处看了小会儿,总觉着少了什么,一时说不上来,总觉得自己就要大婚差些热闹。
她立在墙根处的虱草花下头,提扇挥了两把凉风,转头去就瞧见影壁遮拦的地方,郁苒正从外头进来,手捏着一卷书在额上挡太阳。
脚步近了,郁苒的声音也近了,文文弱弱的:“......信都收好,原本放在哪里还是放在那处。”
“什么信啊,还要藏起来?”
郁桃一脚跨出去,笑眯着眼问,“要不拿出来给我看看。”
郁苒显然没料到转角处会有人,目光微沉,片刻笑开,尔后她从棋霜手中拿出一封信,“爹爹方才递来的,让妹妹转达给姐姐,说明日一早便会赶回来,不会误了吉时。”
信封带着一股子香气迎面,郁桃抱着手避开,“父亲写给你的,我怎么能看。”
郁苒手转了个弯,将信交还到棋霜手中,棋霜头也不抬的塞进袖里。
郁桃撇撇嘴,藏什么藏,难不成自己还会带人抢不成?她撩了两眼,暗自摇头,父亲这品味越发奇怪了,信笺也要挑个边角纂花的。
棋霜收了信笺,郁苒的目光落回郁桃身上,带着点怜人的惆怅。
“姐姐明日出嫁,妹妹日后难见你一面,还望姐姐多加珍重。”
“洛安而已,来回脚程半日就到了。”郁桃挑眼过去,“你要是实在想我,尽管过来,何况母亲在家中,还需要你多照拂着。”
“姐姐的娘亲便是我的娘亲,自当孝敬。”郁苒道。
不提这茬便罢了,提起了郁桃心里就没好气,郁苒算在母亲名下,这事儿也只有父亲做得出来罢。
她有意想说两句刺耳的话,却见郁苒笑脸盈盈,一副真的不能再真的模样,温温尔尔的说话:“祝姐姐婚事顺遂,心想事成。”
郁桃摇着扇子,想到以后不必在和郁苒碰面,又开心了点:“娘亲会替你寻个好人家,别着急。”
郁苒笑了笑,难得没做声,只恭顺地低头敛目的侧过身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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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族结亲,乌衣巷子通官道,垂柳挂满红绸雕灯,从平阳郁家一路通往洛安段家。
深夜小雨从屋檐扑簌簌打下来,绸子被染成斑驳的深色,郁家仆从匆匆搭上遮雨的油布。
翘楚从廊上溜进屋里,悄声抱怨:“喜婆还说天气好,现在就下雨,布挂的物件都淋湿了。”
拾已俯身探窗子外的雨势,“不怕,春头子上的小雨,一会儿就歇。”
两人说话都是气声,拔步床隔住三层幔帐,郁桃裹在锦被里,睡得小脸通红。
她这样的性子,雷打不动,就算耽误明日喜事,也不能耽误睡觉的时辰,丫鬟不敢惊扰。
这会子的郁桃已经分不清身在何处,像是在梦中,又像实境。
她已然凤冠披霞与父母亲辞别,但最反常的是这里的父亲,一副面容慈祥的模样,笑着大手一挥,竟给她添三座庄子。
她可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
三座庄子打头,生活顺风顺水,郁桃在段家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婆婆欢喜的不行。
两孩子才周岁,白胡子大夫来把平安脉,一番切问,连连躬身道“恭喜恭喜’。
郁桃也高兴呀,正要说赏,搭在诊木上的手突然猛地被拽了一下。
耳边听见丫鬟喊,“快起来。”
要梳头了吗?郁桃一惊翻起身,支愣着眼睛,还在回味,孩子都生两个了啊...…这一醒,好梦就破了。
拾已见小姐还没回过神,急忙道:“您快醒醒神,前院说夫人请大夫了了。”
郁桃最紧张母亲,一年到头汤汤药药没断过,“怎么两更请大夫了,谁来传的话?”
拾已转身去拿外裳,翘楚今日不上夜,在跟头的雀喜支支吾吾憋出几句:“是钱婆子,她们说是累着了。”
郁桃探脚趿拉软鞋,吩咐:“穿个外裳就是。”
除非迫不得已,也没人不长眼色把待嫁的姑娘喊起来。
一行人走的偏门,风雨斜倒,身上的衣裳被风一吹更不齐整。
她踏进花厅,很是突然的看见上首坐着的人,还是一身抱朴子官服,应该是刚从衙门赶回来。
道州矿塌,父亲去了小半月,郁苒不是说要等着吉时才能赶回来吗?
郁桃有些诧异,原本以为要到明日磕头对拜时,才能见到他。
想起梦里的父亲,这兆头挺好。郁桃心定了一半,站在门楣处行礼,唤了声“父亲。”
一屋子人都很沉静,除了几个郁家族亲姊妹,还有些氏族长辈也还没走。
郁桃软鞋只穿了一半,裙边沾上了园子里的污水,湿踏踏黏在脚踝上,。
她着急往里走,没两步被唤住——
“阿桃,让你母亲先歇息。”郁岁游面色沉静,抬手虚指右首的位置,“你来坐下,爹爹有事与你商议。”
换作以往的脾气,郁桃不会听他的吩咐。现在脚步受梦的驱使,还是停下了。
她隔着屏扇扫了眼,看见母亲已经睡着,床头有丫鬟大夫候着,汤药一应不少。
挪去座椅这几步,她心里没少揣摩。父亲赶回来这一场梦已经应验,现在流程应该是走到了三座庄子?
郁桃眉梢展开,是有些高兴的,按捺着,“父亲有什么话要嘱咐吗?”
郁岁游看她一眼,没说话,手里的杯盖撇着茶碗中的沫子,两三回过去,才吩咐下人,“先请屋里各位族亲各位长辈回去休息,今日都劳累了。”
屋里人三三两两散去,门扇开盒,钻进来两股子风还吹灭了两盏油灯,丫鬟燃了火拾去点,被郁岁游止住。
听见廊上吱呀的合门声,这屋里的人算是走净了。
郁桃头次这么坐的住,慢慢抿着茶等父亲开口。
堂中的灯少,郁岁游一半身子都坐在阴影里。“段家和我们郁家维系近百年,岐生与你这一回也是诸多人盯着的,堂里几位长辈都是见证。”
“阿桃知道。”
郁桃不大习惯父女两人在灯下说话,火苗燃的暖,心里窜出的那种令人别扭的感情。
她抬脚踢了踢裙边,那块沾了泥,已经将皮肤泡的发痒。
郁岁游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没像往常斥她,只继续,“段家是经了三皇两帝大族,比之我们郁家,过犹不及。内里复杂,你过去也怕难熬。”
这会儿话才转圜至重点,郁桃嗳了声,算是回应,这不,地契要来了。
她和裙子较劲儿,没看见郁岁游嘴张了三回,才发出声,像含着什么难隐之言。
他咳了两声,嗓子还是发哑,一字一语道:“原本你嫁过去,是不得已背了祖命。段哥儿……”
郁岁游喘一口,“段哥儿有些学问在身上,但是也不算个十全人,又是那样的大族。你妹妹从小待人处事比你周全,治家御宅的本事比你更精些,性子温软良善,刚才爹爹和族里的长辈商量,这桩婚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