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小山匪黑化了——岁岁辞晚
时间:2022-09-11 06:58:28

  陆朝自小便是个阴郁的人,隐没在黑暗里,那些早年间还欺负他的人,现在见着他那腿都抖得像筛糠一般。
  这溪山上的所有人,都对陆朝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或许是见过他拿着一把短刀就从狼窝里活着出来,又或许是见过他那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好像只是捏死了一只蚂蚁,或者是摘下了一朵已经枯萎的花。
  生命对于他来说,好像只是度量时间的另一种方式。
  陆朝是个总是挂着懒懒笑意的人,可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感情,冷得像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偏偏又生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满是矛盾却在他身上融合得十分巧妙。
  甚至是连杀人时,陆朝的脸上也带着笑。
  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嗜血阎罗。
  许岚也是近两年才知道陆朝这位心上人的事儿的。
  似乎是陆朝在苏州时认识的,自陆朝来了溪山后便没有再见过面,或是陆朝自己有偷偷下山去苏州看一看人家也不一定,毕竟每年陆朝总有几月会不在寨子里,连许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陆朝浑身都笼着一片迷雾,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在陆朝手上的是不是自己。那些寨子里约束人的规矩,向来约束不了陆朝。
  直到江以桃出现的那一日起,陆朝好像变得与从前不一样了。
  许岚瞅了瞅眼前眉眼低垂的小姑娘,十分有感触地叹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陆朝的脸上带着温情,那双眼里也终于有了杀意之外的东西。
  对于陆朝来说,江以桃是不一样的。
  许岚十分确定这一点。
  “阿朝他的父母好像都已经不在了。我从未听他说过父母,我阿爹也从来不提及这件事儿。”许岚叹了叹气,回忆起第一次见到陆朝时,他那样瘦小的样子便有些心疼。
  顿了一顿,许岚看着没有言语的江以桃,又说,“我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妹妹,我阿爹捡他回来便只是要他当寨子的继承人,虽并未苛待过阿朝,却也没有像个长辈般对他。”
  江以桃抿了抿唇,原来陆朝与她竟是差不多的。
  她自小到大也从未享受过几日来自父母的温情,陪伴她的、照顾她的皆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嬷嬷与丫鬟。
  “关于画像的事儿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确实出自阿朝之手。”许岚轻轻握了握江以桃的手,似是安慰,“我原也不是有意要瞒你,我也是未曾见过这画像的,我并不知……”
  江以桃轻叹了口气,侧着脸看了看那画卷,想起那副与自己十分想像的脸,闭上了眼。
  许岚看着江以桃这副样子也是十分过意不去,嗫嚅了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毕竟方才自己也是看在眼里,这两张脸相似到了这般地步,自己无论再说什么都是勉强。
  “我不怪你,许姑娘。”江以桃慢慢睁眼,纤长的睫羽微微颤抖,勾着一丝柔软的笑意,“我也并不难过。”
  许岚知晓江以桃在说安慰人的话,却不愿她这一辈子都这般宽慰别人,却委屈自己。她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道:“阿言,你应该怪我的,不论这是不是我本意,我都欺骗了你。”
  江以桃笑意不变,抬眼看了看许岚,又很快地吹下了眸子。
  “你有权利怪我。”
  江以桃沉默着,认真盯着脚边一块花纹奇异的石头看,好像是铁了心地不去应许岚的话。
  许岚叹了口气,问道:“阿言,你喜欢陆朝么?”
  江以桃猛地抬头,那双好看的茶色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过于反常,调整了情绪,柔声答道:“我怎么会喜欢陆朝呢,他是山匪。”
  “你真的,不曾对陆朝动过心吗?”许岚沉着嗓子,又问。
  江以桃这会沉默了许久,久到许岚以为她不会再回答了,她才说:“不曾。”
  说完便飞快地低下了头,一滴滴眼泪断了线般砸在她的手背上,溅起一圈小小的水珠,又被这溪山微凉的风带走了。
  许岚听见了她难以掩饰的哭腔,也看见了她那珍珠似的眼泪。
  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来安慰江以桃。
  她能说什么呢?
  江以桃本就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她绚烂又美好,像一束刺眼的光一般。她是从未经历过什么磨难的世家小姐,是娇生惯养着、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人。
  或许这束光曾经会照在溪山,可不会永远都留在溪山。
  陆朝与她,本就是云泥之别。
  既然如此,她从未动心当然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可许岚见过江以桃对着陆朝微笑的样子,脸上满是明媚,是一朵开得最好的月季,那双眼里装满了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欢喜。
  直到许岚不经意地一抬头,才瞧见陆朝就站在院门口,神色晦暗地瞧着江以桃,忍不住轻声惊呼了一句:“阿朝?”
  江以桃闻言也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果然瞧见了陆朝。
  他的脸上没有自己所熟悉的笑了,变得薄情又生硬。江以桃不知道他在那儿站了有多久,可她明白,陆朝一定全都听见了。
  果不其然,陆朝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便走。
  许岚诶了一声,忙起身追了出去,还不忘回头与江以桃解释道:“阿言,我去看看他,他定然是误会了什么,你……你别担心。”
  江以桃滞然地看着陆朝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侧脸去看了看桌上的画卷,颤抖着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地展开了画卷。她盯着那张熟悉的脸,终于再也忍不住般呜咽起来。
  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可她真的,从来没有对陆朝动过心吗?
  一滴泪砸在画卷上,洇出一块深色的痕迹来。
  她再骗不了自己了。
 
 
第33章 他想 
  地牢阴暗潮湿,鼠蚁躲在暗处啃食着,发出刺耳嘈杂的吱呀声。一道道光晕从极高又极小的铁窗户中漏了出来,地牢中安静异常,只有烛火噼里啪啦地燃烧时发出的破碎声响。
  陆朝踱步走到深处,站在那双手大开被吊挂之人面前,低沉地笑着。
  许岚一路小跑着跟在陆朝身后进了地牢,她也看见了那个被挂着的人,喘着气问:“阿朝,这是?”
  陆朝舀了盆水来,往这人脸上一泼,沉声道:“早些时候在山脚下抓的,不知什么来路,在山脚下鬼鬼祟祟地徘徊了好几日。”
  “方才……”许岚默了默,收回放在俘虏身上的视线,定定地盯着陆朝冷硬的侧脸,“阿言并不是那个意思。”
  ——不曾。
  小姑娘说的话还真是够伤人的。
  陆朝不咸不淡地噢了声,轻轻扯起了嘴角,看着俘虏惊叫着从昏迷中醒来,也不去应许岚的话了,在刑架上挑了根棍子,抬起了俘虏的下巴。
  俘虏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男人,紧咬着牙关,恶狠狠地瞪向陆朝,吐出一口血沫来。
  许岚回身瞅了眼,年轻男人满眼血丝,像是恨极了山匪,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他们吞吃入腹一般。
  “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年轻男人十分有骨气,咬得下唇都冒了血丝,“要杀要剐都放马过来!”
  陆朝却轻笑出声,道:“这倒不是,不过是想你在溪山灯会时,接应你们家姑娘回去罢了。”
  “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可恶的——”年轻男人本是猩红着眼在破口大骂,突然间又噤了声,表现得十分难以置信,“啊?”
  许岚也十分难以置信,“啊?”
  陆朝还是笑,用棍子戳了戳男人的侧脸,“那些个会武功的都跑了,就丢下你一个三脚猫功夫的,看来并不是侍卫。”
  “你休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男人偏过头去。
  “我也并不想问出什么。”陆朝吹了声口哨,暗卫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陆朝丢了根钥匙过去,淡淡道,“把这人带到山下去,明日按计划进行。”
  见一号一脸警惕地盯着许岚,陆朝又说,“不碍事,你们只管做好自己的。”
  一号没有说话,躬身行了个礼,上前去解开了男人的镣铐,驾着男人一声不吭地没入了黑暗里。
  许岚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指了指已经看不见人影的黑暗处,又指了指陆朝,结结巴巴道:“他们……你……就走了?”
  陆朝含笑瞥了眼呆滞的许岚,地牢里昏暗的烛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地跳动着。在昏暗烛光的映衬下,陆朝那双黑眸里闪烁着几点零星的光亮,像黑暗里的星星。
  他没说什么,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往外走,他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映射在地牢斑驳着长满霉菌与苔藓的墙上,成了一道瘦长的剪影。
  直到走出了地牢,陆朝才回头冲许岚挑了挑眉,轻声道:“我明日要带阿言下山去,她还没有看过灯州的灯会,我带她去瞧瞧。”
  今日天气极好,苍穹是一片澄清的碧蓝色,三三两两地从远处飘来几朵白云。在柔和的日光下,这偌大的苍穹像是笼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轻纱,衬着苍穹看起来更是明亮起来。
  “阿朝,你——”许岚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陆朝看似如常的神色,又接着往下说道,“我听你方才的意思,那放走的人是要来救阿言的,你要放阿言走?”
  几只翠鸟扑腾着翅膀从眼前掠过,微凉的风带来了远处不知名的花香,刺目的日光晒得陆朝睁不开眼,他眯着眼去瞧许岚,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
  许岚有些气恼,又问:“你不后悔么?阿朝,或许你一辈子都再见不到她了。”
  陆朝闻言调转了视线,闭上眼感受日光洒在脸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良久才缓缓道:“若是我将她留在溪山,会更后悔。”
  许岚呼吸一滞,竟答不上话来。
  是呀,阿言若是留在溪山,难不成就是件好事了么?
  她不适合这里,她应该要回到那个烟雨朦胧的地方去,撑一把油纸伞走在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发间别着一支山茶,对身旁的人露出浅淡的柔软笑意。
  或者回到盛京去也好,看皇城震撼的金碧辉煌,在一场场推杯换盏的宴会中,成为无数少年郎的梦中人。
  去哪里都好,她不应该留在溪山。
  陆朝淡笑着,眸子里却不带一点儿温度,不知为何,他忽然间想起了江以桃初来溪山的第一个夜晚。
  小姑娘满脸害怕,却还要强撑着与自己说话,没头没尾地说出了那句“赏月”。
  他当时呢?看着眼前这个被浅浅月光笼罩的姑娘,也鬼使神差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了,然后就看见了小姑娘露出一副“这山匪好笨”的表情来。
  陆朝想到这儿就闷声发笑起来,确实,是个好笨的山匪。
  许岚莫名地瞟了一眼陆朝,这才想起来自己追上来的原因,好声好气地劝解道:“阿言方才不是那个意思,她……”
  “我知道。”陆朝打断了许岚没有说完的话。他哪里没有听到小姑娘的哭腔,想也知道她定然还红着眼眶哭鼻子了,他哪里不知道呢。
  可是。
  陆朝垂下眸子,敛去那一点无端出现的占有欲,低语道:“我倒希望她说的是真的,这样她回去后,才能将在溪山这段经历当成一场梦魇,醒了便忘了。”
  “陆朝,你变了。”许岚沉默了好半晌,才冒出来这一句话。
  从前的陆朝,且不说会不会为别人考虑,他甚至从不为自己考虑过什么,好像只是活在这世间的一具尸体,每日浑浑噩噩地拖着身躯来来去去。
  从前的陆朝,好像从来不知道感情是何物。
  “唔。”陆朝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勾了勾唇角,“或许是吧。”
  说罢陆朝抬脚便走,出去了好一段路,才回头扬声道:“我明日下山,或许也要几月后才回来了,你自己在寨子里小心些,保不齐那些个官兵已经找到了上山的路。”
  许岚无谓地摆了摆手,示意陆朝不用担心这个。
  陆朝见状,也没说什么,甫一回身就敛下了所有的温和笑意,黑眸里涌起一阵阵无法压抑的欲|望,双手握拳垂在身侧,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想将江以桃囚禁在身边,每日里只能见到自己。
  他想江以桃这辈子都只能与自己一人说话,只对自己露出那软糯可人的笑。
  他想……
  住手吧。陆朝这样告诉自己,你不过是黑暗中的蝼蚁,怎么会妄想去染指她呢。
  作者有话说:
  想了想写个小|变|态强取豪夺也很有意思……。
 
 
第34章 保重 
  江以桃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回来陆朝。
  许岚倒是回来得快,她回来时江以桃还背对着院门坐着,微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安静得出奇。许岚也没有马上迎上去,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江以桃,静静地看了很久。
  许岚知晓,过了今日,往后要想再见到江以桃恐怕是不能了。
  她不会再来溪山了。
  许岚还记得,第一次见江以桃时,她连昏迷时都是眉头紧锁着的,巴掌大的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两片同样苍白的唇抿得死紧。
  那一瞬间,许岚有些怔然,眼前这人好像与自己的小妹有几分相像,又好像没有。
  当时许岚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想起来小妹的脸,小妹死了太久了,久到那张稚嫩柔软的脸已经埋没在时间洪流中了,久到许岚差点就忘了自己还有个小妹。
  她们是像的吗?
  或许是的,也或许不像。
  久而久之,许岚也失了深究的心,像也好不像也罢。在许岚眼前的,都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姑娘,不是她的小妹了。
  她是真心喜欢着这个看着柔软,实际上坚强得奇怪的姑娘。
  可这个姑娘不日便要与自己分别了,永世都不会再见。思及此,许岚不禁鼻子一酸,深深地吐了口浊气,缓了好一会儿情绪才走上前去。
  “阿言。”许岚坐在江以桃身边,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听闻你明日要与阿朝一起下山去看灯州的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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