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知云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江以桃,又问了一句:“江五姑娘就不想知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不想知道那权利加身的快意?”
江以桃垂眸,还是那副笑。
宋知云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是在看别的什么,眸色锐利而冷淡。
他沉默了好半晌,才缓缓地暗示道:“江五姑娘,你是有这个机会的。”
江以桃自然是听得明白这太子殿下的话外之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应当说些什么好,只是这样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半晌,正欲开口拒绝拒绝,可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喊。
是陆朝的声音,冷冷地喊了自己一声:“五姑娘。”
……
江以桃额角一跳,僵硬地回身瞧了瞧,果真瞧见了陆朝站在不远处,看那脸色是什么都听见了的样子呢。
今日这一个两个的,时机都掐得是正正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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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桃林
有些时候,那些巧合的事儿就是这样一股脑聚集在一起的。
比如此刻。
江以桃的前边是陆朝,后边就是太子殿下。
气氛在霎时间变得有些沉默僵硬起来,江以桃抿了抿唇,也不知应当开口说句什么才好,前后看了看,最终还是歇了要说话的心思。
宋知云自然也是不愿在十三王爷面前说这些话的,便只是朝着江以桃轻笑着点点头,意有所指道:“江五姑娘,孤说的话,还请江五姑娘仔细着思量,改日给我答复也不迟。”
说完这句话,宋知云又瞧了一眼十三王爷,挑挑眉就走到前边去了。
宋知云步子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小路的尽头。
江以桃抿抿唇,也不准备与陆朝再说些什么了,垂着眸子也往前走去。与陆朝擦肩而过时,忽然间被扯住了衣袖,江以桃顿了顿,停在原地回头望去。
是陆朝。
他眼尾微红,道:“五姑娘,你可不要听那太子殿下胡说才好。”
“十三王爷,”江以桃轻声喊了句,视线落在陆朝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喃喃道,“若是太子殿下在胡说,那十三王爷你又是在做什么呢?”
陆朝不应。
江以桃又说:“快些松手罢,十三王爷。若是被旁人瞧见了,你让我如何自处,阿李又该如何自处。”
陆朝没有松开手。
他自然是不会松开手,这庄子早早地就被他清干净了,别说是路人的,怕是连只路过的苍蝇也不会有。
“陆朝。”江以桃又把视线落在他那张冷情的脸上,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想听你说什么,不应该是这句话,你应该是要知道的。”
江以桃这一声称呼出口,陆朝才如梦初醒般地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他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五姑娘,是我唐突了。还请五姑娘不要见怪才好。”
江以桃笑了笑,敛着眉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陆朝还是那个陆朝,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山匪。只要是他不愿意告诉别人的事儿,那便永远都不会宣之于口,就算是要他松开手,他也会红着眼照做。
这到底是好还不是不好,江以桃也不明白。
或许那件事儿于他来说确实重要,可是他也确实一次又一次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江以桃突然停下脚步来,她没有回头,只是扬声道:“陆朝,若是你此刻到我面前来,我还可以当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你还是那个小山匪,我还是你的阿言姑娘。
陆朝红着眼,哑声应道:“五姑娘,这里哪儿有什么陆朝,你怕是看错了罢?”
是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小山匪陆朝,只有盛京城的十三王爷宋知川。
江以桃鼻子一酸,眼前就跟着朦胧起来,她强忍着情绪还是勾了勾唇角,忽然间回眸看了一眼陆朝。
他说他不是陆朝。
是自己眼拙,看错了人。
江以桃与陆朝四目相对,隔着这一段距离她看不清陆朝的表情,只能看见陆朝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
可他终究没有走上前来。
江以桃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又转身走了。
陆朝盯着小姑娘的背影看了好半晌。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十分明艳的石榴裙,上身是鹅黄的小衫,走动时那红绿相间的裙摆便翩跹而动,像极了春日里振翅的粉蝶。
她是灵动的小鹿,是柔软的狸奴,是他心上高悬的皎洁明月。
直到江以桃最后一点儿翩跹的裙角都瞧不见的时候,陆朝才抬脚追了上去。
是他亲手将月亮送与别人。
他活该罢了。
*
说是踏青,实则也是一件没什么乐趣的事儿。
真要说起来,这庄子也不过是刚下了马车那一会儿,入目瞧见那一片又一片粉色桃林时,还有那么些有趣。
这桃林若是瞧腻了,这庄子便也觉着腻味了。
盛京城的姑娘家么,除了那几场来来回回都是那样客套的宴会之外,便也没有什么能够用以消遣的事儿了,能出来瞧一瞧这柳绿花红自然也是觉着有趣。
可江以桃本质上并不能称为是一个盛京城的姑娘。
她是在江南苏州长大的姑娘,虽也是常常不能出门,可对她来说,坐在回廊的葡萄架子下认真地看上一本闲书,都是比来看这漫山的粉红要有意思的。
江以李瞧着也是一副十分了无生趣的模样,不知是觉着这庄子无趣还是因着方才与十三王爷的那一番争吵。
江以桃抿抿唇,心中是想要去安慰自家这个妹妹的,可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喊了声:“阿李。”
江以李抬眸,怔怔然地瞧着江以桃,好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瞧这反应,想来是因着方才与十三王爷的争吵了。这让江以桃更是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她可是悄悄的听见了十三王爷口中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江以桃更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只好拍了拍江以李的背,只当是安抚。
只怪她没有听清全部,就囫囵地听见了个自己的名字。
江以桃正愁是不知要如何安抚江以李时,太子殿下靠近了些,温声问道:“江六姑娘,难得能出来一次,何苦这样苦着一张脸?”
“太子殿下,我……”江以李顿了顿,又轻飘飘地瞅了一眼江以桃,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不碍事儿的,不过是想到了祖母近日身子不好,才有些发愁。是以李不好,影响太子殿下了。”
这话说出来自然是无人相信。
宋知云注意到了江以李那若有似无的视线,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要拆穿这江家的六姑娘,便顺水推舟地应道:“江六姑娘是个十分孝敬之人,这是件值得夸赞的好事儿,孤又怎么忍心责怪江六姑娘呢。”
江以桃也没什么好说的,便顺着宋知云的话点了点头。
江以李自然也不好再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来,十分勉强地扬起了一个笑意。
勉强是勉强了些,好歹也是个笑不是。
江以桃终于是松了口气,朝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笑意来:“多谢太子殿下开导阿李,这份殊荣阿李就接下了,也不枉费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
江以桃这笑意还没来记得保留多久,便听见后边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轻哼。
她甚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陆朝赶上来了。
江以桃忽然间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面上的笑意便更是柔软了些,轻声道:“不知太子殿下近日是否得空,前些时候太子殿下宴请了以桃,还不曾好好地答谢一番太子殿下呢。”
“江五姑娘客气了,谈什么答谢不答谢的。”宋知云瞧着江以桃这灿然的笑脸,一时间捉摸不透,这方才还是冷冰冰的爱答不理的模样,怎的忽然间又热情起来了?
目光一转,宋知云瞧见了坐在一旁的江以李。
宋知云摸了摸下巴,心道,虽说这江家的五姑娘自幼不在盛京城长大,可是与这妹妹的关系倒是十分亲昵和睦么,或许这江六姑娘能成为一把钥匙也说不定呢。
江以桃笑得更是柔软:“还是要的,太子殿下只管说,您哪日得空?”
自以为明白了要点的宋知云有些得意,视线越过江以桃,瞧着后边的十三王爷挑了挑眉,故意扬高了声调道:“江五姑娘发话了,孤自然是哪日都有空的。”
……
江以桃冷漠地抽了抽嘴角。
陆朝在后边将手中那把梨木的太师椅砸得掷地有声。
江以桃登时又像是起了劲一般,重新挂上了她那副憨态可掬的笑脸,温声温气道:“那以桃得了空便给太子殿下发帖子,还请太子殿下到时候莫要毁了约才好。”
陆朝瞧着小姑娘朝着宋知云露出那副柔软亲人的笑脸就恨得牙痒痒,心中早已将那宋知云千刀万剐,为他想了好几种残忍至极的死法。
偏他还不能露出一点儿杀意来,只能冷冰冰地瞧着。
瞧着他的阿言姑娘对着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又一个笑意,瞧着小姑娘与那宋知云相谈甚欢。
陆朝咬着后槽牙,轻轻地啧了一声。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推翻那些多年的筹谋划策,冲上前去将那宋知云抽筋剥骨,再带着小姑娘远走高飞。
去苏州也好,去灯州也好,或许回到那溪山去也好。
总之都比待在这盛京城里要好。
这盛京城是潜伏在暗处的一匹野兽,或许到了那一日,陆朝就会成为亲口送上门的一口肉,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陆朝闭上眼,耳边猛地响起了烈火焚烧木头的声音,其间夹杂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哀求,鼻尖传来了一股类似于焦炭的恶臭,那炽热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地扑到他的脸上去。
他甚至难以呼吸。
再睁开眼,宋知云与江以李已经离开了,就剩下个江以桃在不远处静静地盯着自己瞧。
小姑娘的背后是一片灿烂的浅粉色桃林,好像将置身其中的她都染上了一点儿粉,她就像是要与这漫山遍野的桃林融在一起似的,陆朝不受控制地朝着小姑娘走去。
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若他还只是那西京的太子,去江南游玩成了江以桃的邻居少年郎,他们在黄昏与午后时闲谈,或者他会趴在墙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在回廊中看书。
若他还是只西京的太子,待小姑娘及笄后,他就会带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去接他的小姑娘。
可西京城已经不在了,他也不是西京的太子了。
他们之间,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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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吃醋
江以桃眼看着陆朝一步一步朝着自己靠近,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
“十三王爷,”她站在原地,轻轻喊了一声,“大家都走远了,只余你一人还在这儿发呆,想来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忘怀之事罢。”
确实是难以忘怀之事。
陆朝抿唇笑了笑,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敢忘怀之事。
“五姑娘。”陆朝一步一步走到了江以桃的面前,只喊了一声,便再无后话。
他在认真地瞧着江以桃的面容,注视着这张精致如画的脸。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眉眼舒展,她生得颇有些江南水乡姑娘的韵味,与这喜欢艳丽张扬的盛京城不一样,江以桃的脸上处处透露着一股子柔和。
可她本人倒是没有这么柔和。
她是个坚毅的姑娘,是世家大族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她的心中应当装着家国情怀。
她明事理,懂善恶。
而自己,便是她心中的那个恶。
陆朝叹了口气,也不应她的话,答非所问道:“五姑娘,你可喜欢吃馄饨?听闻你自小便在江南苏州长大,你可喜欢那江南的小馄饨?”
江以桃怔了怔。陆朝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的,但是她仍然记着,陆朝带着她到灯州的那个午后,也曾说过这句话。
他从来不说什么没用的废话,他一定是想要告诉自己什么。江以桃沉沉地看着陆朝,好像要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来。
好半晌,江以桃泄了气,瓮声瓮气地答:“十三王爷,我并不喜欢那江南的小馄饨,若是王爷喜欢,只管叫人做了便好。”
陆朝却笑:“别人做的,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味道了。”
当年,什么当年?
江以桃盯着陆朝漆黑的眼,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陆朝自然什么都不会说,他就这样安静地与江以桃对视了好半晌,直到前边远远地传来了太子殿下的声音,陆朝才有些狼狈地别开眼去。
只差一会儿,他就要喊出那一句“阿言”了。
江以桃也不与陆朝再纠结什么了,左右从陆朝口中是再也套不出什么话了。
“十三王爷,日后以桃给你发帖子,你可莫要托辞不来。”江以桃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轻声细语地与他打着商量,“阿李也是在的。”
江家六姑娘在与他有什么干系。
陆朝皱了皱眉,忽然间才想起来他与这江以李的关系,冷声道:“若是我不去,五姑娘又该如何?”顿了顿,他又说,“哭鼻子么?”
江以桃还是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能如何。你会来的,十三王爷。”
说话这话,江以桃也不等陆朝的回话了,自个施施然地就往前走。她的脊背挺得直,那两个跟在身边的小丫鬟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有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在小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