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舒捷的这一番话，顾怀楚心里一阵钝痛。
原来是这样。
明明是多次经历手术，她却用“身体吃不消”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一笔带过了。
那段时光对家属来说是煎熬，那对她呢？上手术台的是她，生死未卜的也是她。她害怕吗？顾怀楚很想问。
17岁，本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她却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他见过林菽光彩耀眼的样子，所以明白她心底的不甘心。
酸胀感在他的胸腔横冲直撞，他喉咙干涩，连呼吸都隐隐发疼。
顾怀楚让舒捷先回，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林菽两人。
林菽睡得很不安稳，她时不时地皱眉，左手紧紧抓住被角。顾怀楚怕她碰到针头，轻轻地将她手中的被角扯开，换成自己的手指。
林菽握住后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呼吸慢慢变缓，紧锁的眉头松开，她这才安心地睡去。
看她睡安稳了，顾怀楚也感到了困意。他没抽出手，保持着这个姿势趴在病床边睡下，这样林菽一有动静他就能感觉到。
两人双手交握，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们。病房内十分安静，唯有空气净化器还在运作。
值班的护士进门检查，就看到的这一幕。温情的画面感染了她，心底生出一阵甜意，她小心翼翼地关门离开，不忍心打扰这份美好。
翌日
林菽的意识渐渐回笼，她睁开眼后感受到手掌间的热意，看过去，发现自己正握着顾怀楚的手指。他低头枕着一只胳膊，只占了病床的边角。
林菽轻轻松开手，手还没抽走，顾怀楚就醒了。他抬起头，眼睛不太适应光亮，微微眨了眨，下眼皮泛着青黑，看上去没休息好。
“你醒了。”顾怀楚开口，嗓音低哑。
“嗯，”林菽点头，“你怎么不睡陪护床呢？”
顾怀楚靠着椅背，嘴角勾起：“还不是你整晚拉着我的手指不放。”
“你可以抽走的，”林菽心生歉意，“没休息好上班会累。”
“今天不去公司，请假了，”顾怀楚淡淡地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只是没什么力气，嗯…好像还有点饿。”
“等着。”
顾怀楚让人送了两份早餐。
林菽看向顾怀楚手里香气扑鼻的虾饺烧卖，强烈对比之下，她面前的清粥小菜着实是让人没有食欲。
“你最近得吃清淡点。”顾怀楚解释道。
“可我觉得虾饺烧卖也挺清淡的。”林菽试图从他那儿匀一勺。
“糯米食不好消化。”顾怀楚果断拒绝。
林菽只能可怜兮兮地吃清粥配小菜，可刚要动筷时，她又犯了难。右手弯不了，左手在输液。
她静默了两秒，抬头。
顾怀楚正看着她，他微微挑眉，眼里满是笑意。眼神仿佛就在说：求我啊，求我我就喂你。
林菽躺倒在床，心想，那还是饿死她算了。
作者有话说：
背后心疼老婆，表面又捉弄她。嘿！男人……
第13章
林菽最终还是没有求顾怀楚，正巧点滴快掉完了，护士过来帮她拔了针。左手空出，她靠着这只手艰难地吃了早餐。顾怀楚在一旁看着，神色颇有些遗憾。
林菽深刻怀疑顾怀楚在看她吃饭这件事上找到了乐趣。
顾怀楚吃三菜一汤，林菽吃清粥小菜；
顾怀楚吃广式煲仔饭，林菽吃清粥小菜；
……
一到饭点，顾怀楚就将便携式餐桌摊开，与她对坐着吃，并乐此不疲。林菽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他什么时候去上班？他为什么还不上班？
林菽躺在病床上百无聊赖，顾怀楚则坐在一旁敲打着键盘处理公务。她盯着头顶的灯，看得出了神。
许是输液的原因，她现在有些着急。林菽微微皱眉，半晌，她开口道：“顾怀楚 ，你能帮我请个护工阿姨吗？”
“想去卫生间？”顾怀楚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帮你啊？”
听了他的提议，林菽无语道：“你觉得这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昨天·衣服都是我帮你换的。”
话音刚落，两人都默契地侧过了头，脸上泛起红晕。
顾怀楚尴尬地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说：“我去帮你叫护工。”
趁他离开的空档，林菽重重地舒了口气。昨天顾怀楚打开浴室门的时候她还有意识，只不过眩晕感太强烈，让她管不了那么多。
但现在回想起来，她感到脸上抑制不住的发烫，隐约还能记得顾怀楚的手触及身体时冰凉的触感。
“救命，脸没了。”林菽痛苦地将脸埋进被窝。
护工阿姨来得很快，她搀扶着林菽进了卫生间。
顾怀楚继续处理文件，只不过半天页面都一动不动。他很少在工作中走神，可现在他的思绪止不住地飘走。
昨天事发突然，他可以做到心无杂念，但现在画面不停地涌现，滚烫泛红的肌肤、湿漉漉的双眼……顾怀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深呼吸来平息心底的燥热。
顾怀楚看林菽实在无聊，就让人送来了游戏机。林菽原本困意上涌，看到后立刻来了精神，她正打算接过手柄，却被顾怀楚躲了过去。
他将手柄举到林菽够不到的高度，嘴角噙着笑说：“你手不方便，看我玩就行。”
林菽顿时觉得他面目可憎。
顾怀楚坐上病床，往林菽身边挤了挤：“你过去一点，给我挪个位置。”
“顾怀楚，你原来这么过分的吗？又是在我面前玩游戏又要占我的床？”林菽一脸鄙夷，但还是配合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次你说了算，你指挥，我操作。”顾怀楚打开游戏界面，“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林菽佯装在思考，但内心早已有了想法。她提议道：“你能把血耗得只剩三颗心再去打boss吗？”
“行啊。”顾怀楚语调波澜不惊，他全程按照林菽所说的操作。
“放箭射它！”
“放技能劈它！”
“快偷袭它！”
……
不管林菽的指挥有多随意，他都能顺畅攻击，达成伤害。林菽在一旁看得兴致勃勃。
boss倒地后，林菽对着顾怀楚比了个“赞”说：“厉害！”她的嘴角上扬，眼睛笑成了月牙形。
“现在不无聊了？”顾怀楚轻声问。
“嗯，很有意思，”林菽抬头看向顾怀楚，笑意盈盈，“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顾怀楚愣住，心倏得一跳。“为什么这么说？”他的声音里带着期许。
“我吧，17岁的时候住了好久的院，”林菽回忆道，“那时候每天都好无聊，挂点滴，做检查……一天里有一大半的时间在发呆。但是现在有你在，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因为有你在，所以不无聊，这是顾怀楚听过的最动听的话。
他比林菽想象中的要更早认识她，只是两人没有交集罢了。顾怀楚不禁庆幸，还好在露台上他主动上前搭话，要不然他们的人生轨迹不知何时才会相交。不过不会太久，顾怀楚深信，不管以何种方式，他和林菽都会相遇。
玩游戏还是太费精力，林菽没看多久就感受到困意。她的意识慢慢抽离，视线越来越模糊，她闭上了眼。
顾怀楚的肩上一沉，他看到林菽已经入睡，呼吸和缓均匀。他关掉游戏，调整坐姿，让林菽能够枕得舒服些。伸手够到笔记本，垫在膝盖上继续办公。
窗外的阳光由金黄转为橘红，洒进室内，为洁白的地板上了一层釉。
敲门声响起，一人探进了头，是纪白。他看到眼前的画面，先是一愣，随后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微笑，在他身后跟着的是孟冉和萧齐炎。
昨晚顾怀楚一通电话，害得他急急忙忙从温柔乡中爬起，给医院打电话。今天他琢磨着要来看点有意思的，就拉着孟冉和萧齐炎一起探病，果然不负他的期望。
顾怀楚和林菽半靠在一张病床上，林菽的头枕着顾怀楚的肩，两人睡得正熟。暖色调的光线笼罩着他们，美好得像幅画。
纪白给身后的两人使眼神，让他们动静小一点。可顾怀楚还是醒了，他揉了揉眉心，看着屋内多出来的三个人，表情不是很好。
这时，林菽在他怀里动了动，许是注意到周围的视线，也慢慢睁开了眼。她刚睡醒，眼神懵懵的，意识到睡觉被围观，她赶忙坐直身子。
“你们来做什么？”顾怀楚开口，嗓音低沉。
纪白从身后拿出果篮和几个礼盒笑着说：“不是听说嫂子病了吗？我们来看看她。”
“现在看完了？”顾怀楚对纪白向来直接，“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纪白咬定顾怀楚不是真的在赶他们，把东西放好后自顾自地坐下了。
“谢谢来看我，你们随便坐吧。”林菽客气地说，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类场合，暗暗戳了戳顾怀楚的腰，让他从床上下去，顾怀楚却依旧一动不动。
他们的小动作被尽收眼底。孟冉开口，语气关切地问：“林菽这是怎么了？”
“老毛病了，没太大问题。”林菽没有要细说的打算。
“没事就好。”
孟冉随后又看向顾怀楚说：“怀楚，我入职华腾了，他们先前联系过我，我觉得条件挺合适的。”
“恭喜。”顾怀楚语气平淡。
“目前华腾有一个合作项目，你听说了吗？他们有意向和‘鲸落’共同开发一款游戏。”孟冉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顾怀楚却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他淡淡地说：“听说了，项目市场部在谈，工作上的事以后再说吧。”
孟冉没再说话。
林菽听到“华腾”二字，想起了那位笑容恬静、岁月静好的女子——季宁，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季宁送的茶具被放在了展示柜里，尚未开封使用。如果有机会的话，林菽还想再见见她。是因为同病相怜吗？林菽总觉得对季宁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
“顾二，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要我帮你办吗？”纪白随手从果篮里挑了个橘子，正准备剥开，却被顾怀楚一把夺走。
“不是吧顾二，这么小气？这篮都是我买的，我吃一个都不行？”纪白看着空荡荡的手无语道。
“不行。”顾怀楚拒绝的斩钉截铁，他剥开手中的橘子，递到林菽手边。
林菽只能无奈地接着，心中却在想着纪白方才的话，顾怀楚要过生日了？
纪白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表情，故作惊讶地说：“不会吧嫂子，你连顾二哪天生日都不知道？”
三人把目光聚集在林菽身上，带着探究。林菽顿住，顾怀楚也看向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委屈。
林菽尴尬地笑了笑说：“没准顾怀楚也不知道我哪天生日呢？”她给自己找借口。
“我知道，”顾怀楚看着林菽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12月31日。”
好吧，她有罪，林菽自我反思。
“嫂子，那你可得好好补偿顾二才行。”纪白眼神暧昧，刚想开口继续就被顾怀楚一眼瞪了回去。
“简单过一下就好，大操大办太累。”顾怀楚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错过了一个凑热闹的机会，纪白一脸失望，随后他又想起了什么，对顾怀楚挑挑眉：“顾二，你生日那天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顾怀楚表示对这份礼物并不抱有期待，林菽却一直低头思考着生日该送他些什么。
期间孟冉去病房外接了通电话，刚要返回却听到几个年轻护士在窃窃私语。她们捂着嘴，语气激动。
“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昨天在身旁照顾了一晚上，我查房的时候看到的。顾总就趴在床边，两人手还拉在一起，今天他干脆连公司都没去。”
“太甜了吧！”小护士捂着脸，满眼羡慕，“顾太太可太幸运了，遇到这么爱他的老公。”
“但是我听说，”其中一个压着声音说，“他们连婚礼都没办，只领了张证。”
“那有什么的……”
孟冉没继续听下去，她觉得没必要了。8年的时间，顾怀楚从未给过她信号，只是她一厢情愿地暗恋。她原以为只要努力一点，就能站在他身旁，殊不知，爱情本就不是努力得来的。
林菽的出现让她意识到，这和优秀与否并无关联，只是她不是那个对的人罢了。
第14章
顾怀楚在医院陪了林菽两天，第三天因工作无法线上解决，只能回公司。林菽知道后窃喜，想着终于可以摆脱·清汤寡水的饭菜了。
可顾怀楚就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特地嘱咐护工饮食要清淡，并让她盯着林菽吃完。
林菽怅然，照这样下去她可能要丧失咀嚼能力了，每天都是粥配菜叶子，菜叶子还被煮的稀烂。
顾怀楚一走，就留下林菽和护工阿姨面面相觑。阿姨工作负责，她的目光紧跟着林菽，只要一有动静就上前帮忙，热情得让她有些窘迫。
“阿姨，要不您先坐一会儿？”林菽提议道，“我现在躺着就行，有事我喊您。”
阿姨显然有些为难，她说：“可顾总让我看着您。”
在林菽的再三请求之下，她只好坐下，但还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林菽没再难为人家，想着没准多做点事，阿姨心里会更舒服，于是配合地接受照顾。
林菽选了部电影来打发时间，电影的剧情很精彩，高潮迭起。她看得入迷，两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正当她打算再选一部时，敲门声响起，阿姨去帮忙开了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