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来人后，林菽微微皱眉。林泽西正穿着和她同款的病号服，在门口杵着，一副林菽不请他不敢进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林菽的语气有些生硬。
“姐，”林泽西怯生生地喊了她一声，“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进来吧。”林菽不能让人一直站在门口，何况他刚经历完手术没多久。
林泽西这才进门，他面色苍白，眼眶凹陷，看来车祸将他折腾得不轻。
“你听谁说的？”林菽好奇，毕竟知道她住院的没几个人。
“我妈说的，住院那天她看见你了，和我提了一嘴。”林泽西回答道，但脸上带着几分心虚。
林菽猜测可能是方芸说了些难听的，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她说我遭报应了？”
林泽西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煞白，林菽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笃定了内心的猜测。果然，她就知道从方芸的嘴里不会说出她的好话。毕竟对方芸来说，她就是个见死不救的冷血动物。
“姐，对不起，”林泽西向她道歉，“我妈她们拎不清，献不献都是你的自由，她们不能道德绑架，何况你还不能献。”他语气诚恳。
林菽本就没想和他计较什么，她淡淡地说：“你不用和我道歉，这和你没关系。”
她看着两人身上的病号服，心里不由得有些想笑。两个姓林的，一前一后都进了医院，这也不知道积得是哪门子阴·德。
林泽西见她的态度放软，也没那么拘束了。他看见桌上的游戏机，眼睛发亮，兴奋地说：“姐，你居然有最新款！可以借我玩玩儿吗？”
林菽“嗯”了一声。
林泽西见她同意了，忙不迭地把游戏机连上电视，他连连感叹：“姐，你也太快乐了吧！居然买了那么多款游戏，玩儿得过来吗？”
林菽嘴角微微扬起，和顾怀楚结婚后不用她掏钱就能玩游戏，的确很快乐。
林泽西盘腿坐在地毯上玩儿得入迷，病房里回响着游戏的背景音。
林菽想起他17岁，应该在读高二，处在高中阶段的重要时期。
“你住院这段时间课业怎么办？”林菽问道。
“哥们儿会把一天的内容发给我，我做完后再交给老师。”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现在基本已经开始复习了，每天就是刷题讲题。”
“你成绩怎么样？”林菽问了一个扎心的问题。
林泽西尴尬地笑笑：“一般吧，估计只能考个普通大学。”
林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晌，她开口：“能把你做的卷子给我看一眼吗？”
林泽西惊讶地回头，连游戏都没顾得上打。他问：“姐，你不会是要给我传授提分秘籍吧？”
“好好分析卷面的话，提升的空间还是有的。你现在高二，还来得及。”她嘴上虽这么说，内心想的却是发呆好无聊，得找点事做。
林泽西似是被她的话激励到了，也燃起了斗志。他起身说：“姐，你等一下。”说完便快步离开了病房。
没多久他就拿着一堆卷子回来了，一张一张地摊开。林菽挑了张统考卷看得分情况，统考的出题风格与高考最接近，因此也最能反应情况。
林菽大致扫了一眼，在卷面上圈圈画画。林泽西则在一旁正襟危坐，内心紧张，她姐一个搞竞赛的，看到100出头的数学成绩，不会鄙视他吧。
“14道填空你都做对了，很好。”林菽先是表扬，林泽西听完后暗暗松了口气。
“但是，三角函数一上来就错。cosa不等于0没写，直接导致后面全没分。还有解析几何也写的丢三落四，分没拿全。最后两大题直接空着？你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写填空了是吗？”一关系到做题，林菽就变得十分严苛。
林泽西被骂得一愣一愣的。
林菽开始分析：“下次在填空题上最多花35分钟，时间一超马上做后面的，别死磕第14题填空，知道吗？”
林泽西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头两道大题不难，所以步骤要写详细，注意细节，不能丢分，”林菽继续说，“最后两题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完全动不了笔，不要直接空着，第一问的分还是能拿一拿的。”
分析完考卷，林菽挑了本含金量高的真题册，对应着林泽西的错题找相似题型。
“考点就那么多，只是变了个出题形式。我划出来的这几道就是你常做错的，你拿去多练，多复盘，直到做对为止。从现在开始一天攻克一个，到高考你就不用怕了。”
林泽西被说得心潮澎湃，就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仿佛不用多久他就能华丽变身为学霸。
可还没做几道，他又抬起头和林菽搭话：“姐，原来你当初也刷题啊，我还以为你们学霸学习就和玩儿似的呢。”
林菽语气平淡地说：“当然得刷，不刷怎么揣测出题人的意图。”都刷进了医院，她在心中调侃。
——
“鲸落”游戏公司总裁办公室
顾怀楚站在落地窗边，俯视虞城中心。他正和人通话，眉头紧蹙。
“顾总，我帮您问过了，上次害林小姐受伤的那流氓被拘留5天，罚款500，马上就要出来了。”
“好，近期帮我多注意，看他有没有异常。”
顾怀楚挂断电话。毕竟人心难测，那人出来后打击报复也不是没可能，他要防范于未然。
时间差不多了，顾怀楚准备下班。他提前问了医生，得知林菽可以适当补充一些蛋白质，就打算晚餐给她改善伙食，免得她再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顾怀楚提前预约了一家淮扬菜馆，点了两荤两素，打包带到医院。一进门就看到林菽一脸严肃，桌上趴了个身着病号服的少年，正在埋头做题。
林菽看到他，表情缓和下来：“你回来啦。”
顾怀楚关上门，他看向林泽西，微微挑眉。
“这是我…弟，林泽西。”林菽顿了顿，但毕竟从血缘上来说的确是姐弟，她如实介绍。
林泽西从题海中抬头，看到顾怀楚后热情地笑了笑，他起身说：“这就是姐夫吧！您好您好，我叫林泽西。”
“你好，”顾怀楚点头，他举起手中的打包盒，“正巧我和你姐要吃饭，一起吗？”
林泽西毫不客气地答应了。
“你在我这儿呆大半天了你爸妈不担心吗？”林菽逐客的意思很明显，但林泽西丝毫没有感受到，他利落地收拾考卷，帮顾怀楚摆放餐具。
“她们看我好得差不多了都不管我，白天都在公司，晚上才回。”
林菽惊讶，她原以为林玺言夫妇会把儿子当宝贝似的宠，没想到也是半放养状态。
顾怀楚点了蟹粉狮子头、白袍虾仁和两道小炒蔬菜。几天没沾荤腥，林菽看到菜色后食欲大开，连带着看向顾怀楚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
饭后林泽西依旧赖着不走，以消食为由非要再玩两局游戏。
“游戏体验感怎么样？”顾怀楚问道。
“特别好！”林泽西连声夸赞，“画面流畅、场景漂亮、操作炫酷、自由度高……唯一的缺点就是卡带加游戏机比较贵。”
顾怀楚若有所思。
“姐夫，你也玩这款游戏吗？”林泽西问道。
顾怀楚“嗯”了一声，随后漫不经心地说：“这款游戏是我开发的。”
“真的！”林泽西一脸兴奋，“太牛了吧！怪不得我姐有这么多卡带，原来姐夫就在游戏公司。”
林泽西一口一个“姐夫”，叫得顾怀楚很满意，他说：“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送你一些。”
吃饱喝足又搜刮了卡带，林泽西满脸都是笑意。走之前他问：“姐，以后我可以一直来这儿找你玩吗？”
“你是想让我一辈子都住医院吗？”林菽佯装生气。
林泽西“哈哈”讪笑两声，在林菽开口赶人前火速撤离。
作者有话说：
我参加的是改革前的江苏高考，所以涉及的得分和题型都依据江苏卷设定。
第15章
林菽住院这些天病房里头异常热闹，从早到晚就没缺过人。先是夏寂得知她住院后带着满满两手补品前来“慰问”，后是舒捷担心她无聊特地陪她解闷，还有林泽西见缝插针地在耳边叽叽喳喳，一刻也没有清净过。
难得有个空档供林菽喘口气，她见窗外日头正好，心中生起散步的念头。一天躺着的时间太长，晚上入睡有些费劲。
瑞景是私立医院，设施条件十分人性化，住院部内有一个专门的区域供病人“放风”。林菽慢悠悠地晃过去，一路上遇到几位遛鸟的大爷和喂鱼的小朋友，恍惚间她都快忘了正身处医院。
秋日阳光柔和，微风和煦，植被“簌簌”作响。林菽穿梭在小径间，时间由此慢了下来。
她眼神无意间带到一个身影，身着浅色宽松长裙，正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上去有些眼熟。
林菽慢慢走近，对方听到脚步声后抬起头，随后抿嘴一笑，嘴边漾起浅浅的梨涡。
是季宁。
“好久不见。”林菽在她身边坐下，发现季宁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单薄了，脸庞瘦削，衬得眼睛越发得大。
季宁看她穿着病号服，担心地问：“怎么了？生病了吗？”
林菽没有隐瞒。
听到“先天性心脏病”后，季宁微微张大了嘴，面露惊色。
“原来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相信你应该不想听到同情安慰的话。”季宁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因为我也是这样。”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林菽问：“你呢？”你为什么会在医院？
季宁轻轻抚摸着腹部，眼神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林菽这才发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惊喜道：“你怀孕了？恭喜啊！”
“谢谢，”季宁浅笑着道谢，可是眼眸间带着一丝散不尽的愁绪，“但医生说我的心脏可能负荷不了，建议我不要这个孩子。”
林菽静静地听着，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可是我想试试，林菽，”季宁看向她，眼神坚定，“她好不容易来了，我舍不得。我生病后从未坚持过什么，但是这次，我想试一试。”
林菽没说话，她心里很乱，不知该如何表态。她能理解季宁的想法，也能明白医生的顾虑。林菽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是她自己呢，她会如何抉择？林菽不敢多想。
“斯年因为孩子的事和我有了分歧，他不愿意我去冒险。”季宁依旧笑着，语调平静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在生孩子这件事上，没一个人支持我。林菽，你呢？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吗？”
林菽开不了口，话就像梗在喉咙里一般。
“算了，不逼你了，”季宁浅浅的带过话题，“看你现在气色还行，是快出院了吗？”
林菽点头。
“那我下次来医院就见不到你了，”她的语气中带有一丝遗憾，“可以互换微信吗？我想没事的时候找你聊聊天。”
林菽应允。刚交换完联系方式，李斯年就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中，他看到林菽后点头示意，眉眼间却充斥着阴郁。
“怎么跑到外面来了？”他对季宁说，语气温柔，没有责备的意思。
“里面太闷，出来透口气，”季宁声音淡淡的，“医生怎么说？”
李斯年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地搀扶季宁，嗓音低沉：“我们回家再说。”
季宁回头朝林菽摆摆手，苍白的面庞上带着笑说：“林菽，回头联系。”
“嗯，好。”
林菽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内心生出一股烦闷。凭什么呢？对别人来说理所当然的事，一到季宁那儿却变得困难重重。她自然是觉得活着要紧，但看到季宁眼中的期冀，劝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烦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晚上，连带着吃饭都没什么胃口，刚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顾怀楚察觉到她的情绪，问：“怎么了？不开心？”
林菽突然想问问顾怀楚，如果他遇到这一情况会怎么做。她将心中的想法说出口：“我有一个问题。”
“嗯。”
“如果有一天我怀孕了，但医生说太危险，不建议生。你会怎么做？”
“我会站在医生那边。”顾怀楚一秒都没有犹豫，脱口而出。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让你冒这个险。”他表情严肃，语气坚定。
听到答案后，林菽神色恹恹的。的确，这种情况下坚持生太冒险，可季宁该怎么办呢？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承载了她的悲喜，如果硬生生地剥夺她做母亲的权利，她怕季宁会承受不住。
“为什么会问这个？”顾怀楚看到她眼里低落的情绪，关切道。
“只是做个假设，没准我们未来会面临这个问题，提前探讨一下。”林菽没有说出季宁的事。
“以后不要做这种假设。”顾怀楚的语气略微生硬，字里行间透露出他的不满。
“好好好，”林菽有些想笑，“没想到你还挺迷信的。”
这一话题就此被揭过去。
睡前顾怀楚放着陪护床不睡，非要和林菽挤一张狭窄的病床。
“谁让你没事说那些，害得我心情不好。”
林菽本来嫌热，一脸抗拒，但听到顾怀楚这话，心生愧疚。她往一旁挪了挪，给顾怀楚腾地方。
两人挤在一张病床上，自然免不了肌肤相贴。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热意，林菽意识到她和顾怀楚的关系悄然发生了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