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心尖上站满了我的小号——伴花失美
时间:2022-09-14 07:29:15

  而秦如轲本就是应了白浔来江南看顾阮云禾,因而目标明确,在这里看见她并不算惊讶,只是见她散着头发,斜倚在门框上,睡意朦胧,双目迷离的模样,顿时让他心中微微一跳。
  她换了多少易容,唯独这一双眸子,独属于她,永远都是这么澄澈明亮,仿佛一汪泉水般,只要一看,便能将人的魂魄吸引住。
  阮云禾楞了片刻,才想起自己正是披头散发的模样,微微一点头道声失礼,便回房关上了门。
  她想要梳洗一番去套套秦如轲的话,关于他为何这个时候来了江南。
  然而一进门就忍不住往床边走,一沾床就站不起来,思来想去还是倒在床上睡了一觉。
  等阮云禾休息饱了,天也黑了,她让荷霖随便带了些饭菜用罢,就挑了支簪子简单将发挽起,勉强将仪容整理好,推开门往秦如轲的房前走。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时,却是隔壁的门先开了。
  徐谓书冷着一张脸:“大晚上的,来敲男客的门,你也不怕人说三道四?”
  “我敲你的门了吗?”
  秦如轲这会儿正打开了门,瞧见阮云禾和徐谓书剑拔弩张的样子,不由得一笑:“白日匆匆一见,还未请教姑娘尊名。”
  阮云禾看向秦如轲这张俊脸,顿觉顺眼不少:“姓李,名欢欢,先前失礼了,特来正式拜会。”
  秦如轲摇了摇扇,微笑道:“李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想必你二位一路同行,也都是要去海潮寺的,明日咱们自会再见。”
  “哦,他啊,是我的账房先生,当然与我一路同行了。”阮云禾半点情面也不留。
  冷美人的脸又上了两层霜,哼了一声便关了门。
  阮云禾和秦如轲相视一笑,她便有意将声音提高:“明日与赵公子再会。”
 
 
第29章 虞夫人
  海潮寺建在半山腰上,山腰被一条宽阔的石板路所连接,石板路蜿蜒曲折,一直延伸到山脚处,方便马车顺着此路上山,这些路都修葺过,显得平坦无比。
  阮云禾在山脚下掀开车帘一看,石板路上正在行驶着数十辆马车,各个华贵非凡,显然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但凡建在山间的寺庙,用费都不会小,虞刺史还真是舍得花大价钱。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寺庙不好转让,除了几个大商,没人负担得起,也难怪虞刺史焦头烂额,要往临近的州郡寻人。
  阮云禾吩咐人将马车停在山脚茶棚边,挑开马车帘子,出声询问茶棚里的僧人:“敢问小师父,今日法会,可曾听说虞夫人来否?”
  那僧人年纪不大,先恭敬有礼递了杯茶,阮云禾摇头婉拒后,才搁下茶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虞夫人每年二月的法会都会来的,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阮云禾细细看了他,只觉得这个僧人双目澄澈淡然,举止端肃,倒真的很有佛性。
  所谓佛门藏污纳垢一事,应当是隐秘进行,大多数僧人莫说参与,恐怕都不知情。
  阮云禾合了掌与他回了一礼,便继续往山道上行进。行至半道,有人拦了马车,阮云禾与荷霖对视一眼,荷霖就下了马车。
  她听到外头隐隐约约的对话,来者似乎是虞刺史身边的人。原来今日虞刺史也来了,还特地找上了李欢欢?
  片刻后荷霖回来,带了虞刺史的口信,邀她法会后一同用斋。听说虞刺史邀了数位大商,可见是老脸也不要了,这样堂而皇之地与商贾来往,阮云禾也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马车将将再起步,车壁又被人敲了两敲。阮云禾无奈呼停,打了帘子去瞧外头的人。
  又是徐谓书那张臭脸。
  “真要有什么好事,同州那些老狐狸都是傻的不成?怎么轮得到江州人?”
  他说话果然没有一句能入耳,这等“忠言”,就差指着阮云禾的鼻子骂她糊涂了。
  不过昨日阮云禾窥破了他那点小小心事,知道他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独自纠结愤怒罢了,眼下对他的气人之处也生出了慈爱包容之心。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点了点头:“说得倒是在理,不如你替我去回了虞刺史,就说我不想同他一起用斋,让他别来烦我。”
  刺史毕竟是刺史,他可以弯下腰来宴请商贾,商贾却不敢随便拒绝,先前那些受邀的同州大商,无一不是乖顺地应邀玩乐还搭进去不少银钱,就是最后拒了接手海潮寺,也要绞尽脑汁想借口,全了双方的脸面才是。
  无论如何,这斋饭必须用。
  徐谓书被她一噎,脸色更难看起来:“非是让你不去赴宴……你自己掂量就是,别被人骗了去。”
  他打马朝前面行去,阮云禾此时发现这人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李欢欢对他太好娇纵了他,让他拧着那股子别扭劲装清高,心里有情嘴上还不住地拒绝,不是平白糟践了人吗?
  想到这里,阮云禾便低声吩咐荷霖:“会不会打探八卦?”
  荷霖傻了眼:“什么、什么意思?”
  “去找那些嘴巴碎的丫鬟婆子们问问,李姑娘和这个徐谓书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现在又是个什么关系。我不好问这些,你既然是京城跟过来的,好奇一点也没什么吧?”
  荷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奴婢很好奇!”
  阮云禾拍了拍她的肩膀,心里自有一番计较。如果这徐谓书是天性如此,就爱拿架子装模样,那实在不是个良人,她也好劝李欢欢另觅佳偶,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马车晃晃悠悠在寺门前停下,阮云禾轻巧地下了车,就打量起了眼前的山寺。
  海潮寺占地颇广,四周都是青砖黛瓦的楼阁,寺内香火旺盛,人满为患。
  阮云禾抬眼望去,就瞧见寺门前有一处亭子,亭子旁站了一排的和尚,正对面还坐了三个中年男子,中间一个穿着锦衣,正襟危坐,正是虞刺史,另外两个大约也是州郡的官老爷。
  虞刺史蓄了一嘴的胡须,又有些中年发福,一双眼睛算不上精神,顶着一对眼下阴影,眼珠子时而动两下,看过去就知这幅皮囊早被酒色掏空。
  阮云禾看了两眼,便移开目光,转身朝寺内走去。
  法会开始之际,众人围坐在一个个蒲团之上。阮云禾环视四周,来听禅的大多是些女子,间杂几个男子就十分明显,尤其是秦如轲这样出色的样貌,就更是打眼。
  她有些奇怪,既然改换了身份,何不在外貌上也扮一扮?
  悬缯烧香,散花燃灯,各种礼仪繁复。
  阮云禾听了一阵子的佛法,便觉有些昏昏欲睡,索性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片刻。
  这时候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她睁开眼睛,就见到秦如轲的侧脸离自己极近,她吓了一跳,刚刚想起身避开,就听秦如轲轻笑一声,低声提醒她:“你闭眼就是,我这个位置正好帮你挡一挡。”
  阮云禾听了,微怔片刻,便慢慢放松下来,重新闭了眼睛。她才不和他假客气,虽然被看到也没什么,不过这样能睡得舒坦些就是了。
  不多时,她就倚在了秦如轲肩上。
  秦如轲做了堵墙,甘之如饴。
  然而没过多久,秦如轲轻轻动了动肩臂,侧过头悄声道:“虞夫人出去了。”
  阮云禾抖了抖身子,虽然睡得一双眼迷迷糊糊,脑子还算转的过来,抬头对上他眸子:“你怎么知道我要找虞夫人?”
  秦如轲答得流利:“你在山脚问僧人话时,我就在你后头,不过没找到机会与你说上话。”
  他倒是想将阮云禾的计划弄个清楚,把她要的消息直接送到她面前,可惜白浔嘴巴紧,哪里肯与他这个情敌多透露。
  阮云禾勉强信了,理了理裙摆便小心起身,从说禅僧人后方绕出去,顺着秦如轲指的方向找过去,终于在后院的梅林里找到她。
  这个时节的梅花已经半落了,只余下枝叶间零星的残花,在风里摇摇曳曳,仿佛随时要飘飞出枝头,只剩枯桠。
  虞夫人身边只带着一个侍女,正在劝慰她:“夫人,这些花都败了,徒增伤感,还是别看了。”
  虞夫人用帕子掩着唇咳嗽了几声,固执地站在原地:“也只有这一处难得的安静地……我本不喜欢听禅。”
  阮云禾见状,便上前几步,故意将脚步声踩出来,免得突然出声惊吓了她们。
  “好巧,竟在此处遇到虞夫人。”
  那主仆二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惊,虞夫人满面疑惑地望向阮云禾,见她还是少女发髻,便问道:“这位姑娘是……”
  阮云禾盈盈一拜:“小女子江州李家欢欢,做些商贸生意。”
  虞夫人倒也没有因为她商人的身份轻视了她,只轻声细语道:“李姑娘的美名我有耳闻,年纪轻轻一人支撑这样大的家业,实属不易。”
  “夫人谬赞了,夫人贤能,将偌大府宅的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也令人敬佩。”阮云禾一板一眼地客套着。
  虞夫人听了这话却是心中一动,难得有人恭维她,不说贤惠而是贤能。
  虞刺史好娇妾美姬是出了名的,她身子骨弱一直无所出,这些年也一再忍耐,一房房地给他抬姬妾,旁人见了她总是一口一个贤惠,唯有她自己知道,这被迫的贤惠有多苦。
  说者无意,虞夫人却是对她平添了几分好感,也真心地笑了笑。
  阮云禾看着虞夫人莫名生出的温柔笑意,不由得暗自咂舌,她的恭维话还挺讨人喜欢的?
  “方才听法会只觉得吵闹烦心,故而想去长明塔散散心,不曾想碰到了虞夫人,也是缘分。”
  “长明塔?”
  阮云禾顺势点点头:“便是供着许多长明灯的地方,十分安静,又燃了清心的香蜡,我倒觉得比那法会更能悟禅。”
  虞夫人望了望不远处高高的灯塔,轻声喟叹:“我来这海潮寺许多回,倒没进去看过,实在辜负了。只恐我身子不好,爬不了高楼。”
  阮云禾眨了眨眼:“我和夫人一样,也不爱爬高,只在二楼为阮太傅供了灯。”
  虞夫人突然神色一僵,连忙用帕子捂住嘴,一阵阵咳嗽起来,脸颊通红。
  阮云禾见她咳嗽得厉害,慌忙伸手帮她拍背:“您怎么样?要不要叫大夫?”
  虞夫人摆摆手,一口吞下丫鬟递来的药丸,又顺了好几口气,才虚着声音道:“无妨,老毛病了,就犯这么一阵子。”
  阮云禾心里却是起了些异样的感觉,刚刚自己是说到什么,刺激了虞夫人?
  还没等她开口,虞夫人先沉不住气了:“李姑娘还识得阮太傅吗?为何为他供灯?”
  阮云禾愣了愣,原来虞夫人在意的是父亲?他们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早几年,家道中落,一家人险些就要命丧街头,是阮太傅救了我们。年前听说恩人去世,故而供了这灯以寄哀思。”
  虞夫人目光幽幽远远地飘着:“原来如此。阮太傅他,本就是个很好的人。”
 
 
第30章 玉雕梅花
  阮云禾听了这话,心里没来由地一跳,又疑心自己多想,便先将疑虑压下,引着虞夫人往长明塔去。
  长明塔的塔身皆是乌黑的砖石瓦片,看起来颇为肃穆。眼前是三扇漆黑如墨的大门,门上各悬挂着一盏琉璃灯,在微风中摇曳不定,散发出淡淡的幽光。
  阮云禾向虞夫人解释道:“这就是通往塔中的门,若不是供灯,便只能走两边的侧门,此外,闲人也是不允进入。”
  “原来如此,倒真有几分幽静。”虞夫人轻声应了一句,又回头朝着身后的侍女点了点头,“你便在这塔下等我,有李姑娘陪我进去就好。”
  那侍女乖巧答应,阮云禾便带着虞夫人往里走去。
  她领着虞夫人走到右侧门前,伸手推开,门内是一条幽深的甬道,她接过门口小僧递来的灯笼,小心给虞夫人照着脚下。
  “这里头好生昏暗。”虞夫人喃喃。
  阮云禾也没来过,不过她还是回忆着李欢欢的说法,轻声轻语道:“因着里头供奉的都是逝者,故而不可太明亮,以免惊扰。”
  虞夫人跟着她一路往前行走,阮云禾带着她走过两排青石台阶,最终停在了一间屋子的前面。
  “这里便是我为阮太傅供灯的灯室。”阮云禾轻轻推开屋门,虞夫人随即走了进去。一眼望去,屋中一尘不染,墙角还摆放着一些盆栽,花草,桌椅板凳,整个房间显得非常的雅致,但是却没有丝毫生气。
  房间一侧靠墙摆放了一尊佛像,佛像前便是长明灯,灯下摆着香案,香炉上插着几根香,在火焰的映衬下,烛芯闪烁不已。
  阮云禾看着眼前父亲的长明灯,心中涌现出浓浓的伤感。
  其实父亲生前就日日痛苦,几乎是从她毁容那日起,约莫一年的时间,父亲每日都是浑浑噩噩,也不知在想什么。
  要说她怕吗?当然害怕,父亲吩咐她的丫鬟毁她的容,她怎么会不记得?可是她不相信父亲那样做是出于恶意,至少她被烧伤后最痛苦的那个人仍然是父亲。
  而她不管是与父亲争吵还是旁敲侧击,他都是绝口不提为何,她做了父亲十几年的掌上明珠,那个时候才发觉自己对父亲全然不了解,更是无法将自己幼时温柔耐心的父亲,和后来那个冷酷暴戾的人联系起来。
  阮云禾深吸了一口气,取了三支香,将它们点燃,双手捧起,跪在蒲团上,恭敬地将香插入香炉中。她跪坐着,抬起脸来看着香炉中的香烟袅袅升起,慢慢消失不见。
  她知道,自己身为女子,能力实在有限,除了父亲留下的玄堂,几乎没有什么可以信任的倚靠,但是她想竭尽所能把父亲的死弄个清楚,哪怕事情越纠缠越复杂,她也不想就此罢休。
  许是被阮云禾真心实意的样子打动,虞夫人也取了三支香,将香插入香炉,双手合十默念一番经文后,从袖间取出一枚玉雕的梅花来,置于灯前。
  阮云禾的目光追随着那枚玉梅花,神色有些古怪。
  虞夫人与父亲非亲非故,点上几支香已经是很大的敬意了,又何必拿出这样东西来?
  虞夫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怔愣了片刻,轻声道:“来得匆忙,未带供奉之物,唯有此玉,聊表敬意。”
  阮云禾这回却没有搭话,盯着那枚玉雕梅花,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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