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河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身,迎上楚翰维的视线。
“不管你想说什么,别对我女朋友动手动脚。”
似乎是这个时候,楚翰维才意识到自己惹恼了这个大名鼎鼎的制作人,他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懊恼地在付河和谢其瑞脸上都溜了一圈。接收到谢其瑞的眼色,楚翰维忙说:“对不起,付哥,我真的就是想说两句话。”
一个人的眼睛骗不了人,比起现在姿态谦卑、态度良好的样子,付河更相信方才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的楚翰维。他眼中表露的觊觎之心丝毫未加遮掩,一举一动,都像是试探和挑衅。付河不知道过去路西加与楚翰维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起码能够判断,楚翰维对路西加,绝不只是想说两句话那样简单。
“我不想听。”安静中,路西加忽然开了口。
付河牵着路西加的手一直没松开,听到这样的表态,他便立刻想要带路西加先离开。他用身体挡住楚翰维的视线,低头对路西加说:“我们先回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这场饭局,他亦是主角。但面对路西加,付河好像根本不会去考虑自己的做法是否合适。他心里这么想的,便也这么说了,可路西加却仍然保持着理智。她知道自己是作为付河女朋友来的,而请客的是付河的老板,自己如果就这么带着付河走掉,未免有些太不给谢其瑞面子。
所以,这次她没有像在楼道里那次一样逃走,而是在静默片刻后,对付河摇了摇头:“没关系,给你过生日,就一起吃吧。”
她本就不是那个做错事的人,没必要次次看到这个人都逃。
可是,她为人情世故让了步,付河却不依:“不吃了。”
“哎,别别别,”谢其瑞一看这情况,急了,他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让这几个人熟悉一下,此时弄巧成拙,不免懊恼,“都是我的错行不行?怪我,没提前沟通好。我就是想着以后大家都要合作,所以把翰维带来跟你们熟悉熟悉。这样,翰维,你给你付哥祝个生日快乐,然后自己去吃点得了,行不行?”
楚翰维接了谢其瑞递过来的台阶,低眉顺眼地说了声“好”,又祝付河生日快乐。
付河没应,依然垂着脑袋,给路西加揉着手掌。
楚翰维识趣地离开,这边纪子炎的火却是怎么都搂不住了。
“合作什么啊?他跟谁合作啊?”
楼道里站着的服务生都在朝这边看,顾忌着纪子炎公众人物的身份,谢其瑞半哄半架地把人弄到了包厢里。纪子炎从桌上端起茶杯,一口气闷了半杯,而后不依不饶:“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大家都要合作?”
“哎呦,”谢其瑞两面不是人,心里叫完苦,索性也不瞒着纪子炎了,“就是他现在不是签到咱们公司了吗?想让付河给他写歌。”
“付……”许是觉得这事太荒唐,纪子炎被噎了一口气,一句话生生卡在唇齿之间。
路西加猛地抬头,先是看着谢其瑞,完全消化了他所给出的信息。之后,她才将目光转向站在身边的人。
两束视线碰上,交缠出满腹的委屈。
路西加的这个眼神,付河在之后无论何时想起来,都还会觉得心疼。这几乎是她向其他人最大限度地袒露的自己,她不会像纪子炎一样,很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反对与厌恶,似乎只有委屈极了,她才会这样静静地将情绪的闸放开很小的一个口子。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口子,付河也已经受不了。
“瑞哥。”付河拉着路西加起身,说,“真的,这饭先不吃了吧。我有点别的事,下次我请你。”
第25章 第一个吻
他们离开酒店时,外头的雨还没停,而且比来时更大。雨水模糊了车窗,高频率的雨刷独自抗衡着来自天空的河。
车辆经过了公司前面的街,方才蹦着高想要揪一片柳叶下来的小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路西加一直看着窗外,无意间,竟发现那枝柳已经断了。断了,却没断干净,顽强的纤维拉扯着断枝,不让它从树上坠下。风雨飘摇中,那截断枝竟像是一只被人拿链子束了脚的大雁,挣扎着想要飞,却被拖着,拽着,一次次狼狈地跌回来。
付河觉得路西加自上车以后就一直不太对劲,她的两只手都紧紧攥着安全带,甚至连脸色都有些发白。
“西加?”在十字路口停下,付河叫了路西加一声,“不舒服吗?”
她现在的样子,已经不像是简单的紧张。她在恐惧,心理和生理上都在恐惧。
路西加看过来,却又很快将视线移开。
斑马线上,有行人在撑着雨伞过马路,他们大都行色匆匆,在属于自己的可以前进的时间里,穿过望不到尽头的雨雾。
“我不喜欢下雨。”路西加突然说。
付河没有立刻回话,路西加又说:“我害怕下雨。”
细听,这次路西加的声音是颤的。
那一瞬间,付河感觉自己的心里迅速塌陷了一块。他第一次听到她说害怕,心里涌出的焦急和心疼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更多。
电台里在放着一首纯音乐,钢琴与和弦中,夹杂着撑开伞的声音、打火机上火苗窜出的声音。
几乎是想都没想,付河伸出右手,握住了路西加一直抓着安全带的手。
下雨天,外面本就已经很冷,路西加手上的温度却是要低得更多。
他第一次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做出这样亲昵的动作。这次不是演戏,不是心照不宣的半真半假。
“害怕就使劲攥着我的手。”
付河好歹也写过很多情歌,不知道有多少人用他写的歌去表白,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付河却笨拙地忘记了所有的词汇,失去了所有表达的敏锐感。他仅仅说出了这样的简短的一句话,不足以表达心中情意的万分之一。
他还要说什么?还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他一时间都有些想不清楚,可唯独有一件事,从刚才看见楚翰维开始,他就决定要做了。
指示灯的色彩在湿漉漉的环境中显得更加明艳,三色灯光转换,像是镜头中不断变换着打光,营造更贴合故事的氛围。
付河攥了攥路西加的手,将她攥起的拳头完全收到自己的掌心里。
“刚刚我看到他抓着你的胳膊,非常生气。我当时很想冲过去揍他一拳,然后指着他说‘别碰我女朋友’。”
不知是不是因为频率刚好契合,付河的声音混着嘈嘈雨声,路西加竟也未觉雨声杂乱。往常总一下下敲击着她的神经的落雨声,此时在付河的声音之下连成了缠绵的一片,如同催人入眠的白噪声。
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付河给路西加的印象一直都是沉稳、话不多,但脾气却很好。她一时间想象不到付河对着别人挥拳相向的样子,但大脑快速运转后,她想起了付河那一身的伤。
她低头,看了眼他握着自己的手。随后,竟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录音室没能做出的动作,此时终于落成了真。
付河因路西加的动作而停顿了片刻,他看着她的眼睛,她却是有些紧张,不敢抬头。
“挡在你前面的时候,我有点遗憾。”
“遗憾……什么?”
路西加不大明白。
沉默之后,付河轻轻笑了一声。
“遗憾自己那一刻,其实名不正,言不顺。”
其实两个人若是心意相通,那一定会有许多时候,对对方即将要出口的话有些猜测。
路西加的心跳越来越快,像春天要破土而出的芽,像学生时代跑完长跑,仰头望着烈日时的心若擂鼓。
但这次,却不是因为惊慌的大雨。
“我之前说,你可以考察一下我。现在呢?”付河的大拇指动了动,蹭过路西加湿润的手心,他的语气格外郑重,一字一顿地说,“觉得……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明明答案已经很明显,这人却要这样正经地再问一次。路西加出神地思考,两只手无意间动了动。可付河就像是怕她抽走一样,一下子将她抓得很紧。
路西加望向窗外,这才发现现在的路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她正想问问这是要去哪里,却听见身边的人说:“如果还是犹豫的话,我们……加一个结业考试,好不好?”
结业考试?
“什么考试?”路西加问。
付河说:“如果我能让雨停,你就答应做我女朋友。”
让……雨停?
本就打算给予肯定的答案,听到这话,路西加便成了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付河要做什么。
她点了点头,付河说:“闭上眼。”
路西加听话地阖上了眼,付河又问:“雨声大吗?”
没了视觉,听觉当然会被放大许多。路西加再次点头,说:“很大。”
大到好像要翻覆整座城市,淹没每一个挣扎于其中的人。
“等会儿我说开始,你就倒数三下,好不好?”
听到他这样说,路西加没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她记得,上一次做这种闭眼倒计时的动作还是小学的时候过生日,她闭上眼,期待着爸妈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怎么搞得像是我过生日一样。”这话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两个人好像是提前进入了某种关系,界限感随着大雨而变得模糊。
付河给出的回应很简单:“我生日,想让你开心。”
心室狠狠动了一下,路西加收紧了手指。
车辆继续朝前,路西加静下心来听着,等到付河说了一声“开始”,她便配合着开始了属于他们的倒计时。
终于数到“1”时,四周竟真的没有任何过渡地忽然静了下来。
让她害怕的大雨不见了。
耳朵还没适应这样静的环境,一时间有“嗡嗡”的响声在回荡。怔愣很久,路西加才一下子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
能看出这是一个废弃的桥洞,雨水被坚固的钢筋水泥拦住,再也冲不到他们。
周遭是暗的,也是静的。付河什么都没说,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路西加,像是考试考了满分,等着兑换奖品的小孩子。
路西加说不出话,酸涩的感觉一下子侵占了眼眶。
“雨停了。”她说。
在他为她创造的安静世界里,一直压抑的情感再难克制,冲得她喉咙哽咽。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想在这个时候哭得很丑。
身旁的人忽然凑近,唇瓣上多了柔软的触感,这使得路西加一下子大脑空白,忘了动弹。
第一个吻,付河并没有碰一下就离开,而是将一只手覆上路西加的侧脸,浅浅地吻了她很久。
潮湿的空气似乎终于侵袭到了车里。
第26章 知道就不要说胡话了
贴了很久的唇终于离开,路西加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烫得能温热四周清冷的空气。
那之后,付河同她说了什么,他们又是何时离开那个桥洞的,路西加竟记得都不是很清楚,她好像忽然对时间和空间失去了概念,就只是垂着视线,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场雨比预料中的还要大,暴雨预警一直在升级,广播里不住地提醒市民不要出行,不断有突然插播的道路封闭情况通告。从车里向前望去,早已看不清雨本身的形状,只有大雨连成的一片朦胧幕布,挡在玻璃上,遮在道路上。
大雨淹没了落日,天色逐渐暗下来。这样的道路行车危险,付河的身子做得更直,同时微微朝前探身,仔细分辨着前方的路况。
交通电台的主播又提示了两条路段因积水过深而暂时封闭,付河听后,换到了右转车道:“去你家的路封了,今晚先去我家避一避,可以吗?”
路西加没有立刻回话,客观考虑后,觉得现在的恶劣天气实在是危险,最好的选择的确是就近选择一个地方先过上一夜。
她刚要开口,却听见付河以缓慢的语速补了一句:“刚刚新闻说,这场雨可能还会持续很久。”
他似乎说得有些犹豫,路西加对着模糊的挡风玻璃眨眨眼,不明所以地转头。
付河轻咳一声,道:“我怕你晚上害怕。”
也不知怎么,明明是付河在表达自己的好意,路西加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唇点了点头,刻意地将脑袋转向窗外,却在车窗上看到被藏住的笑意偷偷溜到了眼睛里。
车子行到较为狭窄的一条路时,积水已经深得可怕,路西加将额头抵在窗上,心惊胆战地看着外面几乎已经要没过半个车身的水花,担忧地问:“车会不会熄火?”
他们这一路上,已经看到了好几辆因为故障而搁浅在路上的车。
付河此时的神情也并不轻松,他专注地看着前面的路,说:“这段路水太深了,而且地面有坑,有可能。”
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付河忽然问:“你是不是不会开车?”
“嗯,”路西加摇摇头,“我没有驾照。”
逆向车道上,又有一辆小轿车停在了路中央。路西加看到车上的人下了车,走到了路旁。
“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付河追着后视镜望了一眼,说:“车在水里熄火的话不能重新发动,不然发动机会进水。只能打救援电话,但是今天的雨水有点太大了,这种情况很多,路也不好走,救援可能来不了那么及时。所以……关闭点火开关,下车跑路,等救援来。”
“哦。”路西加点了点头。虽然她不会开车,这种应急常识,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如果是你,就先下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给我打电话。”停了停,付河接着说,“在室内打,别在树底下……”
“这个我知道!”路西加皱起眉,觉得付河这话就有点侮辱人了,“小学老师都教过。”
“好。”付河好脾气地笑了两声,不说话了。
付河家的小区比较老,停车位都在地上,风夹着雨斜吹进伞底,尽管路西加一路都被付河搂在怀里护着,但进了家门,她发现自己的裤子还是湿了大半。湿了的布料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她低头扯了一下小腿处的裤子,可扯开一边,另一边便又贴上去,路西加反复弄了两次,都没能让湿了的裤子彻底离开自己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