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瑞发现付河在公司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几次他来录音室,都没见着付河的人,问过别人才知道,付河天天一到四点半,就雷打不动地要离开公司。
“他干嘛去啊?”
谢其瑞纳闷这人怎么忽然转了性,对面的录音师则是干笑了两声,说:“说是去接女朋友下班。”
“接……”谢老板都懒得重复这句话,重重地吁出一口气,脸上是万分无语的表情。
这样扑空了几次,谢其瑞考虑到公司发展,终于忍无可忍地给付河打了个电话,把人叫到了办公室。听着电话里谢其瑞火急火燎的样子,付河还以为公司又是来了多重要的客人,结果等他赶到谢其瑞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里只有谢其瑞和助理两个人。
谢其瑞抬头看见他,以夸张的音调开了口:“哟,这不是我们最优秀的制作人么,好久不见啊。”
付河仿若没听出谢其瑞话里的阴阳怪气,他走到办公桌前,径自拉开椅子坐下,低头发完了询问路西加晚上想吃什么的消息。
“答应我的歌呢?上次跟你说过的,电影片尾曲。”谢其瑞敲敲桌子,提醒,“你可是本来答应我上周交的啊。”
“写了,”付河暂时将手机扣到腿上,抬头说,“不过差点感觉,再改改。”
“行,”这答案让谢其瑞一直提着的肩膀稍微放下去一点,“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今天晚上得给我个demo。”
付河点点头。手机震动了一下,付河悄悄低头,看到了路西加回的消息——“其实我想吃手擀面。”
“还有,纪子炎下一张专辑的歌,你那现在有几首?”
迟迟没等到答复,谢其瑞奇怪地看了眼付河。只见他又低头看着手机,不知在想什么。
谢其瑞用一只手摁了摁额头。
“付哥,付哥。”助理见老板面露不悦,赶紧叫了付河几声。
付河从“手擀面”中回过神:“嗯?”
助理顶着压力,笑着提醒:“谢总问子炎姐下一张专辑的歌,您准备得怎么样了。”
“哦,有几首,之前都给子炎听过了。”
谢其瑞一听,肩膀一下子又拎了起来,连音量都猛然拔高了一截:“还是那几首?我是说新的歌,新的歌有没有!”
老板明显已经十分暴躁,一旁的助理刚工作不久,还承受不了老板这样的怒火,不禁将头埋低了一些。小助理用余光瞥了一眼,看见坐在一旁的付河愣是一点也没慌,仍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嗯……”付河叉着手,组织了下语言,“目前没有。倒是写了几首,但风格和子炎整体专辑的基调不搭。”
谢其瑞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付河拿不出歌来的情况,他一时间没想到付河能写出多不搭的歌,要知道,无论是写抒情歌还是有爆发力的歌,付河可都是非常拿手的。
“你写的什么风格的?”他问。
沉默了两秒,付河答:“小甜歌。”
小助理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一些。
谢其瑞的嘴巴动了动,最后抖着嘴唇,闭得死死的。他忍了一会儿,转头冲着小助理扬了扬下巴:“去,再给我找个像他这样会写歌的人来。”
小助理两边都不敢得罪,苦着脸跟谢其瑞说:“会写歌的倒是有,但像付哥这样会写歌的……真的不太好找……”
“会写歌?你看他现在还会写歌吗?”谢其瑞打断了助理的话,指着付河怒道,“他现在就是个谈了恋爱的废物!”
小助理被这一嗓子吼得都快冒出冷汗了,付河却忽然笑了笑,笑容幅度之大看得小助理眼都直了。
谢其瑞也听到了声,他扭过头,奇怪:“你笑什么?”
看着屏幕上的那句“你是不是不会呀”,付河嘴角上扬的幅度变得更大,他攥着手机“啧”了一声,说:“得学学做手擀面。”
黑色的钢笔一下子被谢其瑞攥得非常紧。小助理眼看着老板脾气又要上来,赶紧起身,小跑着倒了杯凉水,给谢其瑞端了过去。
看着谢其瑞仰头灌了大半杯凉水,付河像是刚回忆起来刚才和谢其瑞说到哪了。
“哦,你说纪子炎的歌是吧?刚逗你的,不是甜歌的也有,虽然最近我没怎么来公司,但还是在写的,”付河抬手看了看时间,快四点半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吧,我整理一下发给你,你挑挑。”
谢其瑞被付河气得够呛,连话都不想再说,低着头冲付河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付河起身,正打算离开,又听谢其瑞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见刚才还面色十分不好此刻神情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谢其瑞朝助理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等屋里就剩他和付河两个人,他才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还有就是,楚翰维的歌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明白过来谢老板怎么脸色突然好看了,付河将原本搭在门把上的手放下去,转身,正色道:“他的歌,我确实写不了。”
谢其瑞问:“因为西加?”
“有一部分原因是吧。”
谢其瑞点点头,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来回踱了两圈,才走过来搭上了付河的肩:“这样,付河,我不知道西加和翰维以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我问过翰维,他不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的话,我可以去再跟翰维谈一谈。不管以前他因为什么惹过西加不愉快,我让他跟西加道个歉,而且我会让他保证以后都不去招惹西加。写歌这个事……你就算不愿意,这次也得写,就当帮我这个忙,行不行?”
谢其瑞这话的分量是有些重的,付河知道,谢其瑞这已经不是单纯从工作的角度在要求他,而是拿出了人情,拿出了他曾经向谢其瑞承诺过的话。
似乎是形成了某种默契,路西加和付河在一起后,遇到下雨天,都会去付河家里。夏天的阵雨总是来得急,走得快,这天在路上雨还很大,到了付河家楼下,雨却已经要停了。
下车前,路西加接到裴静的电话,裴静关注着北京的天气,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又下雨了,到家了没有。虽然和付河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路西加并未同父母说过。再看看眼前的建筑,路西加顿时有些心虚。
“到了,”她小声说,“雨已经快停了,没事。”
裴静又叮嘱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路西加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还没跟你爸妈说过?”
密闭的空间里,即便无意偷听,付河也不可避免地听了个大概。
路西加点点头。她也不是要刻意瞒着父母自己恋爱的事,只是她知道,以父母对她的关心度,一定会问很多关于恋爱对象的事。而付河曾是妈妈的学生,这样的关系总会让路西加觉得有些微妙。她怕自己的父母会担心付河家里的问题,比如债务,比如赌博的父亲,但自己现在对这些都并不了解,如果父母问了这些,她很难有力地消除他们的顾虑。
她不想让父母对付河有任何不好的印象,所以,她便想再等一等。
想到这,她又怕付河误会,所以下车以后,她仰头跟付河说:“我会和他们说的,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而且……”
几声小奶猫的叫声,打断了路西加将要出口的话。她顾不得继续解释,迅速朝右边望了望,然后扯了扯付河的手臂:“你听见了么?好像是小猫咪的叫声。”
付河点点头:“听到了。”
两个人撑着伞站在残存的微雨中,等着小猫咪再出声。等了几十秒,终于又听见几声叫,他们循着声音过去,在旁边那栋楼的排水管道旁边,看到了一只已经被淋得湿漉漉的小猫咪。
“好小啊。”
路西加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猫,再加上它已经完全被打湿,蹲在那扯着喉咙叫的样子显得格外可怜。她赶紧拉着付河靠过去,小猫咪不知是胆子大还是跑不动,见他们过来也并没有躲,而是冲着他们叫得更大声。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会停的雨,即便能引起一些情绪波动,可放在人生里,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笔。可路西加却不知道,对于这么小的一只猫咪来说,这场雨是不是可以算作灾难。
路西加朝四周望了望,并没有看到猫妈妈的影子。她心下着急,正想问付河能不能先把小猫带回家,手中就被塞了一把雨伞。
“你在这等我,我去车上拿个纸箱,把它带走吧。”
路西加点点头,看着付河快速跑到车那边,从后备箱里取了一个空纸箱。
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只小猫竟然慢慢挪到了路西加的脚边。小猫咪有着黑白色的毛,鼻子上该是蹭上了藏东西,也是黑乎乎的。它小小的脑袋一直仰着,似乎是在寻求她的帮助。
路西加忽然想,可能任何相遇都躲不开那名为缘分的东西。她和付河是,他们和这只小猫咪也是。
路西加蹲下身,摸了摸还在一直叫的小猫咪,轻声说:“好了,马上就带你回家了。”
第31章 小海鸥
小猫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们原本的晚餐计划。路西加担心小猫一直叫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顾不得吃饭,便先拉着付河将小猫送到了宠物医院。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意外的,宠物医院里人很多。前台告诉他们需要等二十分钟左右,等待的时间里,付河到门口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手上多了个肯德基袋子。他把袋子递给路西加,又从兜里掏出车钥匙:“先去车里吃点东西。到饭点了,不能空着肚子。”
袋子很热,握在手里沉甸甸的,里面东西应该不少。见付河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路西加问:“你不吃吗?”
付河指指小猫:“我看着它,你吃完我再去吃。我买的很多,挑你爱吃的吃”
路西加一直都跟付河在一起,一时间竟不知道付河是什么时候抽空点了餐。她不常吃汉堡、炸鸡这类快餐,但阴沉的下雨天里,高热量的食物的确可以让身体迅速打起精神。
两个人分别吃了饭,也刚好轮到他们就诊。路西加是第一次来宠物医院,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宠物看病也要像人一样挂号、建档。前台的护士点了两下鼠标,微笑着问:“小猫叫什么名字?”
路西加赶紧回说:“刚刚捡的,还没有取名。”
护士听了,笑了笑:“那现在取一个吧,要有名字才能挂号。”
起名字……
路西加低头看看箱子里的小猫,又抬头看看付河,脑袋里是一片空白。对于一个从没想要养宠物的人来说,突然要给一个小生物起名字,实在是有些困难。
一旁的付河看出了她的为难,小声安慰说:“随便起一个,只是为了看病,之后我们可以再改。”
“对,可以先随便起一个,”护士也在一旁附和,“比如起得比较多的小黑、小白、小不点?”
路西加的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付河看出来她的心思,低头问她:“想要起个特别点的?”
路西加有些苦恼地点点头:“可是我都不知道它是小公猫还是小母猫。”
暂时想不到好听的名字,她又不好意思让护士一直等,索性将这个棘手的问题抛给了付河:“要不你取吧。”
接到任务,付河倒不见纠结。他又端详了一眼箱子里的小猫咪,不出声地抬了抬唇角:“叫海鸥吧。”
检查下来,小猫还算健康,除了身上有跳蚤,需要做驱虫,并不需要再做什么其他治疗。护士给小猫做了简单的清洁,把脸上的藏东西擦掉后,这只小猫一下子变得好看了不少。
路西加忍不住掏出手机,给小猫咪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小心地用手指尖挠了挠它的脑壳。小猫很享受地闭起了眼睛,仰着头往她手上蹭,看得一旁的医生直夸这只小猫性格好。
“它多大了啊?”路西加问医生。
“估计两个月吧,小公猫。”医生将驱虫药装到袋子里,递给路西加,“等一会儿我们先给它做一次驱虫,把身上做个清理。它身上跳蚤不算很多,但一次可能还是清不干净,因为虫卵有七天的孵化期,但小猫现在太小了,一周做一次受不了,所以两周以后你们再给它做一次。疫苗三个月大以后可以打。”
听着医生的话,路西加有一种突然就当了妈的错觉。她把医生的话牢牢记住,又问了一些驱虫的操作注意事项,在医院关门之前,才和付河带着小猫离开。
因为身上的跳蚤还没除干净,回家后付河并不允许它进卧室,可这小奶猫贼得很,跟在路西加的脚后,趁她不注意就钻进了卧室,还扒着垂下的床单要往床上蹦。
“哎,”付河赶紧冲过来,一把将它拎到怀里,“你现在不能上床。”
嘴上教训着,但付河手上的动作却是很温柔,一直用两根手指搓着它的下巴。小海鸥好像是不服,歪过脑袋抱着付河伸到它嘴边的手指就开始咬。倒没使劲,逗着玩似的,但付河躲开它就又伸着爪子去够。付河故意逗弄它,一会把手放过去一会儿又突然挪开,气得小海鸥喵喵直叫。
路西加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玩,不禁说:“它好像很喜欢你。”
付河抬了抬手,给路西加看还在使劲扒着他的手往嘴里放的小猫:“这是喜欢我?”
“对啊,你看它很喜欢和你玩。”
说着,路西加倾身,把小海鸥抱过来。也是奇怪,这小猫跟通人性似的,到了路西加怀里就乖得很,不抓不咬,闭着眼睛享受路西加的抚摸。
付河哼了一声:“还挺会看眼色。”
猫的体温比人类要高一些,软软的身体像个暖手宝,弄得路西加心里熨帖一片。从遇见这个小生命,到它现在在自己怀里安睡,期间的几个小时都是匆忙慌张的。现在终于安静下来,路西加仍旧有点不敢相信,她摸着小海鸥,笑着看了付河一眼,向他确认:“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小猫了吗?”
“嗯。”付河点点头,凑近她。两人的脑袋碰到一起,搭成了个小房子,罩着安睡的小猫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