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河见了她显然很吃惊,他第一反应是转头看向挂钟,确认了一下现在的时间,随后很快摘下耳机,问:“没睡?”
路西加垂下手,往里挪了两步。
“睡不着。”
话说完,连她自己都被自己过于明显的撒娇语气震惊到了。她一时搞不清自己怎么会这样说话,还没回过神来,便看见付河朝她伸出一只手:“那过来。”
这次,他的旁边可没有另一把椅子。
路西加被他牵着朝前走,随后腰上忽然一紧。视线的水平位发生了变化,她被他揽着,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
第33章 “不许动了。”
路西加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但面上还是装着镇定。略作迟疑,她将一条胳膊肩上,揽住他的脖子。
“在写歌吗?”她问。
“嗯。”付河撤下放在桌上的手,摸了摸路西加露着的小腿,“冷不冷?”
付河怕热,自己在屋里的时候,习惯将温度开得非常低,一般人都受不了。普天林就经常说,夏天他的卧室像个冰窖一样,能冻死人。
路西加点点头:“有点冷。”
保持着一只手抱着她的姿势没动,付河探身,用另一只手从一旁的矮柜上拿起遥控器,将空调关了。随后扯过搭在一旁的一件衬衫,盖到了路西加的腿上。他细心地将衬衫铺舒坦了,又将手放上路西加的膝盖,用掌心的热度给她暖着。
“着凉的话,腿和脚会疼吗?”他微仰了头问。
“嗯,冬天比较严重,夏天长时间吹空调也会有点疼。”说完,路西加瞄了眼屏幕,嘴唇翕动两下,她低声问,“你在给他写歌吗?”
手掌在一双膝盖上来回打了两圈,付河迟迟没出声,反而是唇角翘着一个很小的弧度,一直不错眼地盯着路西加。
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路西加用一根手指戳了他的胳膊两下,问:“看我干什么?”
付河笑着撇开头:“看你……明明心里不愿意,却硬要跟我说没关系。”
两人一时沉默,屋子里似乎只剩了皮肤摩擦过布料的声音。路西加看着付河一点点挪动着手,盖到自己腿上的每个位置,好像突然就有些卸了力气——被一箩筐心事压着的感觉并不好受,要用理智说服自己始终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经过大半夜翻来覆去的思想斗争,她也是真的累了。
她闭上眼睛,像是想要回避烦乱似的,歪头靠在了付河的肩上。
“因为我觉得我还可以忍一忍。”
付河早就知道她是什么心思,他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膝盖:“忍什么?跟我不需要忍的。”
路西加姿势没变,但睁开了眼睛。看了虚无的空气半晌,她才晃了晃头:“我知道人情债有多不好还。我猜……谢老板也没因为其他事跟你张过口吧?”
付河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跟你求的第一件事你就不答应,那你许下的承诺,还算什么数?”
付河摇摇头,并不赞成路西加这样的理由:“坦白说,诺言很重要,但是真的没你重要。”
路西加发现付河总是这样,好听的话说得不是很多,但是但凡说一句,都像是寂静时分寺里敲响的钟声一般,能震荡着撞到你心里,让你长久地回不过神来。
她在思绪飘动间坐直了身体,没防备的,对上了那双让人沉溺的眼。路西加恍惚像是能看到眼底飞动的光,而光芒中,有她的影子。
一刹那,路西加忽然想,如果哪天有时间,一定要把付河的眼睛画下来。
她就这么与他长久地对视,直到感觉腰上的手臂不知为何忽然收紧,付河也忽然轻咳一声,错开了眼。
想起他们聊到何处,路西加勾着嘴角笑道:“那你这算是……色令智昏?小心败坏你的名声。”
原本忽然躲闪的人一下子笑了起来,随后耸了耸肩,随口道:“我不需要什么名声。”
答应了的事他会尽力做到,对他好的人他会尽力回报,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能伤害到她。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一定不会接这个活,之所以会那样问路西加,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己想将她所经历的事情了解清楚。
路西加依旧沉默,付河看出她是真的不想开口,便主动说:“好了,实在不想说就不说了,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睡不了觉。”
路西加很快反驳:“我睡不着也不是因为这一件事。”
付河眉头轻挑,不做声地等着她继续说。哪知,路西加却忽然低下脑袋,伸手将付河的上衣朝上拽。
她第一次撩别人衣服,动作不熟,忙中出错,一下子触碰得深了,指头划过付河的小腹。
付河没做防备,腰间痒得厉害,他本能地快速擒住路西加的手,忍着笑问她:“干嘛?”
路西加缩了缩手指,但仍固执地攥着付河的衣服不放:“想再看看你的伤。”
她用了些力,想要直接将付河的衣服撩开,手却一直被压着,未能得逞。她在力气上赢不了他,便抬眸,拿眼神逼着他放手。
“不看了。”怕弄疼她,付河将手上的力气放得更小了一些。
“为什么?”
“怕你看了,等会儿更睡不着了。”
路西加听了,松开手,撇了撇嘴:“你看,你也不愿意让我看你的过去,还怪我跟你忍着。”
“我哪有怪你?”付河赶紧喊冤。
路西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睨着他:“那你让我看看。”
付河被她的逻辑搞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后又忽然想起曾经听录音师说,老婆闹脾气只管好好哄就是了。一个“哄”字在他脑袋里转了好几圈,他半天也没想到到底应该怎么哄。
就这么看了她半晌,付河软着语气说:“好了,我的错,不看了。”
说完,没等路西加再说话,他朝前凑了凑,吻上了她的唇。
唇瓣错落,却一直相互贴得紧。
亲密姿势下的吻好像更容易使人情动,路西加能明显感觉到付河脖颈处不断升高的温度。心里烫,胳膊也烫,她忍不住动了动胳膊,无意的举动,却蹭得付河自耳根生起酥麻,绵延一片。
他忍着,又将路西加的身体抱得更紧,将这个吻继续加深。等到自制力所剩无多的时候,才离开路西加的唇。
两人的视线自然对上,路西加先挪开,付河却是微抬了下巴,一双眼睛锁在她的脸上,紧追着不放。路西加的手臂早在刚才接吻时挪了许多次,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将两只手臂都抱在了他的脖子上。此时清醒过来,她才觉得这样的姿势实在太过暧昧。
她悄悄放下一条手臂,又想将身子转了个角度,付河却用两条胳膊勒紧了她的腰。
路西加不解,抬眼看过去。
付河哑着声音笑道:“不许动了。”
“嗯?”路西加没经验,开始时没理解付河这话里的意思。等她明白过来,慌忙错开眼睛,垂下了眼皮。
付河将头抵在她的肩上,平静了一会儿,听到路西加小声问:“我一直坐在你腿上,你会不会腿麻?”
付河吸了口气,忽然笑出声,连肩膀都在颤动。他蹭着路西加的肩膀摇摇头:“不知道,以前没试过。”
路西加眨了眨眼,付河抬起头看她,接着说:“可以试试,看多久会麻。”
说完,他将手重新覆上鼠标,叉开话题:“既然睡不着,听听给你写的曲子吧。”
“宣传曲吗?”
付河点点头,接着拔掉了耳机,让音乐从音响里淌出。屋里有隔音海绵,但毕竟是深夜,付河还是将声音稍微调小了一些。
这是一首很能感染情绪的曲子,路西加原本以为付河会将这首歌写得古色古香,却没想到他采取了弦乐组合的编排。一曲毕,路西加不由地说:“好听,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听着很适合跳古典舞。”
甚至,刚才她的脑海都随着旋律闪过了一些适合编排的动作。
听她这样说,付河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的神色。
路西加还沉浸在曲子里,她从付河手里抢过鼠标,想再放一遍。但她对编曲软件并不熟悉,鼠标晃了一圈,都没没界面上找到播放的按钮。
便问付河:“怎么播放呀?想再听一遍。”
付河于是将手覆上她的,带着她再次来到这首曲子的开端。
付河再次回绝了谢其瑞,谢其瑞没想到自己搬出以前的人情也依然没改变付河的决定,一时间觉得偏头痛都犯了。偏偏楚翰维也不是省油的灯,从电话里得知付河依然不同意之后,他直接赶到公司,将付河堵在了录音室里。
瞥见他进来,付河假装没瞧到,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楚翰维显然没学来人家三顾茅庐的精神,只等了一会儿,便急不可耐地开了口:“付哥,你为什么不给我写啊?我知道我唱功没那么好,但我真的在练,而且我本身就算你的粉丝,你写的每首歌我都听过。”
楚翰维说得诚恳,听上去真的像是个谦虚并且喜欢他的作品的新人。可付河混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各色各样的人多了,谁脸上的笑是假的,一副面具下藏了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看透。
这戏演得拙劣,他懒得看,将视线重新挪回屏幕上。
楚翰维却好像铁了心要对他软磨硬泡,他又朝前凑了两步,不甘心地说:“我那天不知道西加是你女朋友。”
不知怎么,只听他口中叫着“西加”两个字,付河的眉头就已经不自主地锁紧。等了一会儿,付河没听到自己想听的道歉的话,直接起身,说:“作曲人很多,你没必要非找我。”
他连个搪塞的理由都不肯给,楚翰维一下子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付河却完全没注意他脸上的神情,他看了眼时间,意识到今天已经有些耽误了,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接女朋友下班,先走了,你自便。”
说罢,不待楚翰维回话,便将人扔在一边,兀自拿起手机,出了门。
第34章 “不是故意的?”
入秋后,北京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下来,快到中秋时,路西加已经换上了厚外套,但坐在工作室里还是觉得冷飕飕的。
路西加将刚做好的旗袍从人台上撤下来,搭在臂弯。田柚刚好在这时进门,她瞧着这件旗袍眼生,又打量了几秒,还是没记起这是哪一单,便问:“西加姐,这是给哪位客人做的啊。”
路西加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双毛茸茸的棉拖,往试衣间走:“给我自己做的,我去试试。”
田柚一下子愣在原地,看着试衣间的门关上,她才想起来,虽然路西加是做旗袍的,但自己跟着她的这几年,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她穿旗袍。在田柚的眼里,路西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不仅长相好,而且气质温婉,体态极佳,此刻光是想想她穿上旗袍的样子,田柚就已经激动得不行了。她脱了外套,坐到桌前描样子,但一双眼睛却一直瞥着试衣间的方向。
时间艰难地流逝过后,试衣间的门终于被推开。只一眼,田柚就已经惊呼出声:“天啊!西加姐你也太美了。”
为了配合今天的试衣,路西加还特意化了比平时精致一些的妆容,一时间显得眉目更加动人。
路西加笑着对着田柚分别左右侧了两下身,问她:“觉得有哪里不合适吗?”
“这哪还有不合适,”田柚扔下手中的笔,走过来,绕着路西加转了一个圈,“我真的不是拍马屁,是真的很完美。”
旗袍是素色底,点缀淡蓝色的花形,衬得路西加整个人白皙通透。优良的剪裁将路西加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既不会过分裹身,也不显松松垮垮。
田柚不禁说:“西加姐,你应该多穿旗袍啊,你也太适合了。”
路西加又对着镜子仔细瞧了瞧,确认好像没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后,才放下心来。她抬了抬左脚,跟田柚说:“旗袍要穿高跟鞋才好看,我穿不了。”
有着袜子和棉拖的遮掩,田柚并没有看出她脚上的异样。所以听了这话,田柚只是不大在乎地摆了摆手:“哎呀,高跟鞋这东西练一练就好了,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穿上高跟鞋也不会走路,现在还不是健步如飞。”
路西加只看她一眼,笑了笑,没做辩驳。
“那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做旗袍了呀?”田柚好奇地问。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路西加暗地里做了个深呼吸,才说:“想中秋节穿。”
以往的中秋,她都不会特意准备什么,吃块月饼,隔着玻璃窗望一眼月亮,这个节也就算过去了。但去年的大年夜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她猜付河往年的中秋一定也和去年的新年一样寂寥,便想着这次准备些什么,应个景,也让他印象深刻一些。
就像,那次他让雨停下。从此再想起大雨,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周遭突然停止的雨声,还有桥洞下那个潮湿的吻。
她也想让他以后想起中秋,记着的都不再是一个人过节的场景。
“哦……”田柚靠着墙,阴阳怪气地拖着长音笑,“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啊。”
路西加挑了她一眼,半含娇嗔,使得田柚一下子有点受不住。她用两只手捂住胸口,不住摇着脑袋说:“哎呀,我也想和美女谈恋爱。”
路西加一下子被她逗笑,伸手戳了她腰一下。
除了刚学手艺的那阵子,路西加还真的是很久都没穿过旗袍了,再加上这次是特意准备的,她难免想要再多斟酌一下。见她还在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地确认是不是真的好看,贫嘴完的田柚朝路西加挤挤眼睛:“西加姐,别看了,我帮你拍张照,给付河哥看。我保证,他肯定比我受不了。”
“哪有这么夸张。”
“真的!”田柚朝她挑下眉,拿过自己的手机,“来来来,我给你拍,你发给他看。你看啊,平时付河哥都是五点多到咱们这来接你,我保证,你发给他以后他肯定立马飞奔过来,要一睹芳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