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当然是没忘的,可是当初那番说辞只是为了不让裴阙与周磬遥的婚事出差错罢了。
而她实际上,怎么可能认为当初只是一句戏言?
乔氏冷眼看着梁氏,往日里平和的眼神现出了寒意。
梁氏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什么便宜都想占。现在还想拿旧事说事,要坏裴珏的好事,这真是脸比天大。
眼见乔氏不高兴了,梁氏顿时蔫儿了,不情不愿地道:“都记着呢,没忘。”
乔氏遂道:“既然没忘,那就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可是,”梁氏委屈极了,“可是母亲是知道怎么回事的呀,再说了,这事儿若是被旁人知道,那咱们国公府不就沦为笑柄了?”
当着面人家不敢说什么,可背地里不定说什么难听的话呢。
乔氏有些不耐烦了,冷着脸道:“那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你是清楚的。若你犯了糊涂,那便由我好好教教你。”
乔氏不在意姜窈曾经与裴阙有过口头婚约,但梁氏老是提起这茬,也是够让人烦的。
当然,她烦的是梁氏。
梁氏又被乔氏训斥了一通,本就有满腹的委屈,这下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了。
她就知道姜窈是个祸害,虽说没勾引裴阙,但却把裴珏给蛊惑得五迷三道了。
……
“祸害”姜窈这会儿正坐在马车里,与大房庶出的小郎君裴闲大眼瞪小眼。
裴闲是裴玢的庶子,今年才五岁,是镇国公府最小的小郎君。
姜窈住在国公府这么久,与裴闲也见过数次,对这个淘气的小郎君印象极为深刻。
只是,她如今要回陶家,谁能告诉她,裴闲为何会在这里?
她从裴闲身上挪开视线,转而看向悠闲饮茶的裴珏,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裴珏看了眼小侄儿,道:“怀礼平日里太过顽劣,我已与长兄说好,把他送去清远侯府,请陶公教导。”
这说辞倒是能说服人,但姜窈总觉得这里头没这么简单。
她又问裴闲:“怀礼,你想去侯府吗?”
裴闲连忙摇头,他哪里知道什么清远侯府?他才不想去!
裴珏见状,掩唇轻咳了一声,裴闲一个激灵,又马上点头。
他小大人般地道:“姜姐姐,我想去的,父亲与六叔都说,请陶公教导我,能让我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
裴闲说着,还讨好地摇了摇姜窈的手,冲她笑得格外可爱。
裴珏马上把他拎到了自己的腿上抱着,正色教训他:“男女授受不亲,不可随意牵姑娘家的手,记住了吗?”
裴闲似懂非懂的,但也乖巧地点了头,“谨遵六叔教诲。”
姜窈:……
这平日里的混世魔王,在裴珏这里当真是乖巧得很。这哪里还需要送去清远侯府教导?裴珏这做六叔的担了这份责任不就行了?
还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裴闲他才五岁,他牵了她的手又怎么啦?
姜窈瞪了眼小题大做的裴珏,却在看到他隐隐含着的笑意时,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些什么。
她给自己斟了茶,似笑非笑地看着裴珏,问他:“怀礼去清远侯府,郎君打算几日接他一次?又是谁来接他?”
听了姜窈这话,裴珏便知她已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浅笑着道:“自然是每日都要接他回国公府,他年纪还小,在侯府住不惯。至于接他的人,当然是我。”
姜窈哼了哼,他还真是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什么送裴闲去清远侯府受她外祖父的教导?这都是蒙人的,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可以每日往来清远侯府。
至于为何要如此,无非就是为了她。
姜窈冷哼:“郎君可真是处心积虑。”
她这话,裴珏是认的。
他就是处心积虑想每日见到她。
使点这些小把戏,又算得了什么?
他沉吟了片刻,忽地伸出大掌覆在裴闲的眼睛上,而后凑过去亲了亲姜窈的嘴唇,只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浅尝辄止后,裴珏还有些意犹未尽地轻抚了下姜窈的唇瓣,笑着道:“窈窈说得是,是我处心积虑。”
姜窈的脸热了起来。
而裴珏怀里的裴闲也略微挣扎了下,底气不足地嘟囔:“六叔,怀礼看不见了。”
裴珏这才把手拿开了。
裴闲疑惑地看看裴珏,又看看姜窈,心中满是疑惑,不知道他六叔为何突然遮了他的眼睛。
姜窈明知道方才裴珏遮了裴闲的眼睛,他什么也没看到,可还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陶家门口。
裴珏先是把裴闲抱了下去,然后又准备去扶姜窈。
可姜窈的手还没碰到,裴珏便被裴闲扯住了衣角。
裴闲神色认真地道:“六叔,男女授受不亲,不能随便牵姑娘家的手。”
裴珏:……
这小兔崽子。
姜窈难得见裴珏在除她以外的人身上吃瘪,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她倒也没让裴珏扶她,自个儿就踩着矮凳下去了。
没能献上殷勤的裴珏,不悦地看了裴闲一眼。裴闲委屈,他说错什么了?
刚才那话,可是六叔才教过他的啊。他最听六叔的话了,当然要记得牢牢的。
满腹疑惑的裴闲与姜窈、裴珏一道往府门行去,姜窈的大舅母余氏已经等在那里了。
姜窈与裴珏忙过去见礼。
姜窈道:“怎能劳大舅母等我?”
余氏和气地笑了笑,可那笑意却有些勉强。姜窈看出些端倪,问她:“舅母,可是出了什么事?”
余氏充满怜惜地看着姜窈,叹着气道:“窈窈,你父亲与方氏来了,现下就在正堂呢。”
姜窈一怔,继而心底又升起重重怒火——
姜庆先和方氏,倒还真敢上门!若是他们把外祖父气出了个什么好歹,她绝不会放过他们。
作者有话说:
裴闲:六叔,我学得快吧,快夸我!
裴六叔:呵!感谢在2022-07-19 22:13:11~2022-07-20 21:3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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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娶
姜窈深知姜庆先与方氏两个有多会作戏, 她担心陶荣谦,便气冲冲地就进了府。
到了正堂,姜窈倒是没看到她外祖父气得说不出话的场面, 反而是看到她父亲和方氏双双跪在她外祖父跟前。
堂中也无人开口说话。
姜窈遂停下了脚步,低声问余氏:“大舅母, 这是怎么回事?”
余氏也摇头, “他们也才刚到一会儿,我去接你的时候, 还没跪呢。”
姜窈遂略过姜庆先与方氏,上前与陶荣谦见礼, “见过外祖父, 我回来了。”
见了姜窈, 陶荣谦才脸色稍霁, 和颜悦色地唤过了她,又让裴珏也一同近前。
众人或有意或无意,都直接忽视了姜庆先与方氏二人。
陶荣谦与姜窈、裴珏说过话, 又问起长得精致可爱的裴闲来,“这孩子是?”
裴珏遂道:“这是裴闲, 字怀礼, 是家中晚辈。因其性子顽劣,故而我与长兄商议, 想累陶公一遭, 把他送来贵府, 请陶公教导一二。”
他说着, 便让裴闲给陶荣谦见礼。
裴闲在镇国公府是个小魔星, 但在清远侯府却斯文有礼得紧。
陶荣谦捋着短须, 看起来对裴闲还是比较满意的, 当即便同意了教导裴闲。
裴闲是有苦说不出,却也只能乖乖地按着裴珏的话,给陶荣谦敬了茶。
待众人说完话,那边跪着的姜庆先才微不可闻地喊了声“岳丈”。
陶荣谦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然后命人取了一份文书过来。
他道:“这是和离书,你签了。”
姜庆先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和离书,等拿过去一看,方大惊失色。
这竟然是他和陶氏的和离书!可陶氏都已经死了多年了,如何能和离?
姜庆先不肯签,只道:“岳丈,这和离书如何能签?即便是我签了,窈窈她阿娘那边也签不了啊。”
陶荣谦瞥了他一眼,然后让姜窈先离开这里。
姜窈却是不走,“外祖父,您别撵我走,我想看着,您不要顾及我。”
她阿娘是她外祖父唯一的女儿,肯定是疼爱非常的。做父亲的要给女儿出气,再怎么都不为过的。
陶荣谦叹气,终究还是没再说让姜窈离开的话。
他倒是也没理会姜庆先毫无底气的叫嚣,只安静地喝着茶。
姜庆先正纳闷陶荣谦为何又不肯搭理他时,却见陶守识拿了一条马鞭过来。
陶荣谦随即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从陶守识手里接过了那马鞭,在姜庆先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已经一鞭抽了下去。
他这一鞭可是半点也没留情,姜庆先的肩上顿时皮开肉绽。
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姜庆先更多的是觉得屈辱——
此地不仅有好些陶家的孙辈,还有姜窈这不孝女,甚至还有裴家的人。
陶荣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他给打了,当真是让他颜面尽失。
姜庆先咬着牙,还没等他开口,陶荣谦又甩了一鞭下来。
也不知陶荣谦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鞭也扫到了方氏的脸。
方氏顿时尖叫了起来,捂着脸哭:“纵然您是长辈,也没有这样滥用私刑的。”
陶荣谦当然不屑于与方氏这样的女人吵嘴,但陶守识却是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的。
他怒视着方氏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称我父亲为长辈?这姓姜的如今还是我们陶家的女婿呢,我父亲身为岳丈,教训他又怎么了?轮得到你说话?”
被陶守识这般当众羞辱,方氏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她“蹭”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道:“可他如今是我的夫君,我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如何不能替他说话?”
“明媒正娶?”一旁的余氏冷哼,“我看是勾搭成奸吧!”
方氏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余氏道:“你,你粗鄙不堪!”
余氏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贵女,最是温婉贤淑不过,可去了北境十几年,这性子倒是泼辣了起来。
她二话不说,一个巴掌朝方氏甩了过去,冷笑着道:“对,我就是粗鄙不堪,不懂礼仪,但也知道寡廉鲜耻,这一巴掌你就好生给我受着!”
余氏比陶氏年长许多,她嫁进陶家时,陶氏还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说她把陶氏当成闺女看也不为过。
一想到陶氏生前受过那么多苦,余氏便怒火中烧。
按理说此地有公爹在,轮不到她说话,可这方氏偏生要往她跟前凑,这巴掌不打白不打。
余氏那巴掌正好打在方氏刚受过伤的地方,对方氏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
她捂着不停流血的脸颊,放声哭了起来。
而姜庆先还在挨打,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了,完全顾不上方氏。
陶荣谦打了姜庆先十余鞭,差不多只给他留了一口气。
陶荣谦扔了马鞭,淡淡地道:“若不是你死了,窈窈要守孝三年,不能婚嫁,你今日是没命离开这里了。”
他倒是想让姜窈嫁给陶浔,若姜窈守孝三年,陶浔十七,两人刚好成亲。
可是这事儿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若姜窈不愿意,那她给姜庆先守完孝就双十了,那就耽误了她。
姜庆先闻言吐出了一口鲜血,敢情他能活下来,是因为姜窈不能在这个时候守孝?
他挣扎了几下,吃力地抬头朝姜窈的方向看去。
他的长女,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好像挨打的不是她的亲爹,而是她的仇敌。
姜庆先见状,这心口更是堵得慌,又吐了血。
白眼狼,当真是白眼狼!这样的逆女,就该在生下来时就活活掐死。
姜庆先越想越后悔,若是他当初掐死了这冷血无情的东西,也不会招来今日之祸患。
他仇恨的眼神太过明显,姜窈虽说如今不在意姜庆先如何待她,但裴珏却担心她难受,遂挡住了姜庆先的眼神。
姜窈心中一暖,轻声与他说话:“郎君,我无事的。”
其实,看到她父亲被她外祖父打得这么惨,她心中是畅快的,她觉得这是她父亲罪有应得。
裴珏并未回头,却也低声回应她:“太多血了,担心你夜里做噩梦。”
姜窈忍俊不禁。
他分明是担心她见了姜庆先那仇恨的眼神,会心中难受,却拿那满地的血说事。
只是这场合不对,她不能真的笑出声。
而趴在地上的姜庆先,也移开了目光。
方氏哀嚎着扑了上去,痛哭不止。
她恼道:“即便是岳丈教训女婿,也没有这样的,若我夫君命丧于此,你们便是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我要去报官!”
陶守识轻嗤:“这不还没死嘛,你嚎什么丧?”
方氏:……
谁说陶家世代名门的?这分明就是一群野蛮人。
她不停哭嚎:“陶姐姐红颜薄命,我与夫君自知从前对她照顾不周,以至于她年纪轻轻就……我们自知有愧,这才特意来贵府赔罪,贵府竟然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加,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在这里撒泼,陶家的人不想听了。余氏直接命人给她嘴里堵了团布,然后把她扔到了一边。
耳边清净了,陶荣谦对大儿媳赞许地点了点头。
他虽厌恶方氏这女人,可也没想将她如何。方氏虽然可恶,可罪魁祸首却是忘恩负义的姜庆先。
当陶荣谦再看向姜庆先时,姜庆先不由瑟缩了下。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道:“打也打了,侯爷的气应是出得差不多了吧?从今往后,你我两家便不再来往了,大家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