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今日一回来,还真看到她拿着布料在犯愁。
姜窈叹气,而后窝在裴珏怀里,闷闷不乐地道:“是啊,我还专门去请教了长乐县主,可一回来,还是两眼一抹黑。”
以往在建宁府时,没人教她这些,到了清远侯府,余氏忙着教她管家,也忽略了这个。
人长乐县主堂堂宗室贵女,拿起针线来,比她还要像模像样。
姜窈说着,又抬起手拿给裴珏看,冲他撒娇:“郎君你看,我方才动了针,还把手指给戳了。”
裴珏顿时心疼了,他查看了她的指尖,见果真有小孔,还在往外渗着血丝,忙拿了药过来给她抹上,然后说什么也不让她做了。
姜窈享受着裴珏的服侍,又问他:“可是我答应了你,要给你补偿的呀,不做里衣,那怎么补偿呢?”
裴珏眸色转深,浅笑着问她:“真想补偿我?”
姜窈直觉没什么好事,但仍然点了点头。裴珏遂放开了她,说他要去拿个物件儿过来。
姜窈好奇更甚,紧跟着他去了里屋。
里屋的紫檀木绣花鸟屏风后,放着几个落地衣橱,都是两人定亲后,清远侯府的人过来量了尺寸后新打的,如今两人的衣裳皆放在里头。
姜窈见裴珏将手里的灯盏放到了一边,弯身在其中一个衣橱里翻找了起来,没一会儿便拿出了一个包袱,神秘兮兮地在姜窈面前打开了。
他道:“窈窈若真想补偿我,便换上这套衣衫试试?”
姜窈定睛一看,那包袱里放着的是一套红色衣裙,虽然没有展开,但仍看得出花样与她常穿的不同。
她心生好奇,不等裴珏拿起来,自个儿便掀开了。等她看清那套衣衫的全貌后,登时从脸颊红到了耳朵根。
这是一套异族衣衫,风格大胆又魅惑,上衣以两条细带连接腰身处,堪堪能遮住胸前的美景。
而那条裙子又是半隐半现的,腰间还有一串铃铛,只要穿上了,稍微一动,铃铛便会奏响。
姜窈虽然已经与裴珏坦诚相见不知多少次了,但是面对这套衣衫,仍然觉得脸热。
这无异于最□□裸的勾引。
她又羞又恼,说什么也不穿,又问裴珏:“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一身?”
裴珏又不是会去花街柳巷之人,难不成是从书本上看到了,然后使人做的?那这未免也涉猎太广泛了。
姜窈问完这话,竟然见裴珏也有些脸红,心中更觉得不对劲。
裴珏不肯说,她便执意追问。
最后裴珏无可奈何,只得告诉她,这是他使人做的。
姜窈:“那郎君为何会使人做这么一身衣裳?”
裴珏看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姜窈,略吸了两口气后,趁姜窈没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她转过身,让她面朝着那厚重的屏风,他则吻着她的耳垂和后颈。
因现下已经入了冬,屋子里烧着地龙,姜窈并没有穿太多,且没一会儿便被裴珏弄得出了一身汗。
她不知道裴珏在发什么疯,还没等她喊热,裴珏便把她身上为数不多的衣裳都解下了。
姜窈原以为他要在此处做些什么,可他又开始给她穿衣裳了——
穿的当然是他方才拿出来那套。
这身衣裳仿佛是为姜窈量身而制的,总之没一处不合适。
待穿戴整齐后,裴珏捏着姜窈的腰,听了会儿那铃铛声。
半晌后,他勾起嘴角道:“在梦里,窈窈便是穿着这一身引诱我的。”
姜窈:?
裴珏竟然做过如此香艳的梦?
她来了兴致,也不计较裴珏非得给她换上这一身了。
她攀上裴珏的肩膀,整个人与他贴得极近,近到她完全能感受到他那处的炙热。
姜窈凑近裴珏耳边,柔声问他:“在郎君的梦里,我是如何引诱你的?就如同现在这般?”
裴珏的呼吸越发急促。
他紧搂着姜窈的腰,克制着没更多的动作,粗声回答她:“不是,窈窈给我跳了一支舞,是我没了自制力,急着与你行了鱼水之欢。”
姜窈轻笑,随后如泥鳅一般从他怀里溜走,稍稍离他远了些。裴珏要伸手去捉她,她便又往后退了几步,总之不让他碰到她。
真是像极了欲擒故纵的妖精。
她浅笑着后退,问:“那这梦,是什么时候做的?”
裴珏沉默了,他方才迟迟不说,便是因为这梦发生得太早了,他有些难以启齿。
但如今二人已是夫妻,他略安慰了下自个儿,便道:“在回京城的船上,就是你我二人尚未和好之时。”
裴珏对那个梦境实在是记忆深刻,不仅因为梦里的姜窈格外勾人,还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做那样的梦。
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与凡夫俗子并无不同,他也与他们一样,有着最本能的欲/望。
而姜窈便是勾起他欲/望之人。
姜窈听裴珏说着,倒是想起了当初回京时,裴珏有那么两日对她敬而远之。
她也记得,那是因着从姜家回客栈时,她在马车上,不小心把裴珏那玩意儿当成匕首给握了。
她真没想到,裴珏明着因这事儿躲着她,背地里却做了如此香艳旖旎的梦。
她难以置信地问:“我那会儿以为郎君对我是不胜其烦,原来竟不是?”
裴珏颔首,“不是,我从未厌烦过你。”
说得庸俗些,这或许便是命运使然。若换个人如姜窈那般接近他、引诱他,他早就把人扔出去了,可他对姜窈却是放纵的态度,这正是因为如此,姜窈才会越来越大胆。
他纵出来的人,也只她一个罢了。
姜窈轻轻扭动了下身子,那铃铛声又响了起来,她又不怀好意地问:“那如此说来,郎君其实早就对我起了心思?”
裴珏又毫不犹豫地点头。
具体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他实在是不知,但肯定是一早就有了。
他原以为姜窈听了这话会欢喜,没想到她竟然沉下了脸色。
“既然如此,郎君当初为何还要把我许给旁人?”
这是又要翻旧账了,但此事裴珏理亏,便耐心与她解释,道那时他尚未认清自己的心意,又因她曾与裴阙有口头婚约,故而想着把她许给旁人。
他这解释,也不知姜窈有没有听进去。
姜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赌气般道:“原来如此,那我差点就要在旁人面前穿这么一身了。”
这下沉下脸色的人,变成了裴珏。
他大踏步走过去,把姜窈拥在怀里,语气不善地道:“绝无可能。”
姜窈故意逗他:“那如果当初在妙观寺,你没有赶来,我与那王家郎君定亲了呢?”
裴珏轻抚着她的脸颊,道:“我能让你们定亲,自然也能让你们解除婚约,这于我而言,不是难事。”
姜窈哼了哼,直言他太过霸道。
裴珏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堵住了那张惯会气他的小嘴。
屋子里的铃铛声响了大半夜,在静寂的夜里,这声音格外明显。
上身的小衣已经被揉得皱皱巴巴地扔在角落里了,那同色的裙子也皱,但仍好好地穿在姜窈身上。
姜窈迷迷糊糊地想,裴珏只怕就是为了听那铃铛声,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毛病。
累了大半夜,裴珏鸣金收兵后,抱着昏昏欲睡的姜窈去清洗干净,给她换上干净的寝衣后,便要抱着她睡觉。
姜窈困极了,却仍打着呵欠问裴珏:“郎君近日忙的事,是不是快有成效了?”
裴珏轻笑,问她为何会问这个。
姜窈撇撇嘴,道:“你今晚有闲情逸致给我换上那么一身,又要得又凶又急,仿佛是要宣泄心中的得意。作为你的枕边人,我怎能猜不出来?”
过去的一月里,裴珏常常晚归,两人固然是要睡前“交流”一二的,但到底与今日不同。
裴珏知晓她素来聪慧,但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从房中事来猜测到他心中所想。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颇为愉悦地道:“窈窈猜得不错,若一切顺利,再过不久就能收网了。”
姜窈悄声问他:“赵王到底想做什么呀?莫非想要谋反?”
她虽然不知道赵王私铸兵器、豢养兵士的事,但她猜想,赵王筹谋了这么多年,不会就此放弃的。
裴珏没瞒她,但也没细说,只说年前赵王的事便会解决。
姜窈松了口气,道:“如此也好,阿玥明年便要嫁进东宫,赵王不蹦哒了,阿玥也少桩麻烦事。”
第98章 龃龉
腊月初八, 大齐的勋贵、庶民皆同贺法宝节。北方素有“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的俗语,过了腊月初八,元日也就快到了。
腊月至正月, 辞旧迎新,是大齐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庆。
这是姜窈在京城的第二个冬日, 但与去岁不同的是, 她从那个寄居在镇国公府的小娘子成了国公府六房的夫人。
今日不是休沐日,国公府的男人们皆出门当差去了, 女人们则聚在乔氏的葳蕤轩说笑,乔氏带着裴华玥与裴嘉仪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荡秋千, 姜窈妯娌几个则在屋子里闲谈。
周氏掌管国公府的中馈, 逢年过节便是她最为忙碌的时候, 哪家送了年礼过来, 国公府又要给谁家送年礼,这些都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今年国公府多了清远侯府这么一门亲家,周氏便也比照着给永安侯府的年礼, 也给清远侯府送了一份。
姜窈特意谢了周氏,她道:“长嫂, 大舅母托人捎信过来, 赞您妥帖周全,让我好生谢您呢。”
周氏忙道:“亲家何尝不是妥帖周全的?这人与人便是如此,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能跟清远侯府这样的明白人家结亲, 这平日里啊也是舒心。”
妯娌俩亲亲热热地说着, 裴玧之妻傅氏间或笑言两句。
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 偏生梁氏要挑事, 她故作疑惑地道:“这给亲家送年礼, 还从未听说过送到新妇外家的。长嫂,这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编排咱们家不知礼数、踩高捧低,觉着正经亲家无官无品便不予结交,反而去结交新妇外家。”
言罢,梁氏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姜窈,又故作歉意地道:“窈窈,我并非嘲讽你母家无官无品,实在是怕咱们国公府担了这个污名,这才出言提醒长嫂的。”
姜窈扯了扯嘴角,梁氏有没有嘲讽姜家无官无品,她能不知道?
梁氏想借此奚落她、甚至惹怒于她,但她心中对此却毫无波澜。
姜家本就无官无品,这是事实。
姜窈嫁进镇国公府两月来,有好几次出门赴宴,不是没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但他们或许顾虑这门亲事是皇帝做主的,或许是顾忌着位高权重、简在帝心的裴珏,总之还没人在她跟前堂而皇之地提起这些。
唯独这三嫂,当真是无所顾忌了。
姜窈拨弄着发髻上新打的步摇,浅笑着道:“三嫂未嫁时,家中不过是从四品,三嫂却与我阿娘这等侯府贵女交好,难不成会有人在背后编排三嫂攀附权贵?”
梁氏脸色微僵,不自在地道:“怎么会?我与你母亲是真心结交的。”
姜窈淡淡地“哦”了声,又道:“那也就是了,看来外人还是明白是非曲直的。至于年礼的事,我父亲已辞了官,如今不在京城,四处游历去了,三嫂觉得这年礼要往何处送呢?”
姜庆先与方氏其实就在陶家的祖坟那边,只是陶家不愿姜窈被人编排不敬父母,这才称姜庆先与方氏外出游历去了。
而那夫妻俩,如今一个得了癔症,另一个顾忌着还在赵王府的姜娇,都不可能现身说什么。
梁氏自然不知道这些,她方才说那番话,也是故意给姜窈添堵罢了。
她讪讪地道:“你说得极是。”
她不想再与姜窈做口舌之争,但姜窈却没想就此揭过,又道:“三嫂,若我记得不错,梁家这几年被贬谪了两次,如今也是不入流的微末小官,若裴家真的踩高捧低,那三嫂的母家只怕是连年礼也收不到了,毕竟三嫂还不如我,至少我还有个得力的外家呢。”
姜窈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么一通话,其他人皆脸色各异。
梁氏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只觉得难堪极了。
她早就知道姜窈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她好歹是嫂嫂,料想姜窈在她这里受了什么委屈,也得咽了这口气,否则就是不敬。
可梁氏没想到,姜窈不仅没忍,还直愣愣地把她给嘲讽了一番。
梁氏气得发抖,满脸怒容地站起来就要训斥姜窈一通。
而旁边的傅氏又意味深长地开口了:“三嫂,您如今可吃着国公府的、用着国公府的呢,编排国公府踩高捧低,这不大好吧。毕竟,若是国公府真的是这般,那以三嫂的家世,只怕是进不了国公府的大门吧。”
傅氏是将门虎女,又是姜窈嫡亲的嫂嫂,且也看不惯梁氏的作派,在看了会儿戏后,便出言帮着姜窈。
她说话也没有拐弯抹角,又把梁氏给气了一通,也让梁氏觉得难堪极了。
梁家确实官位不显,梁氏这样的小官之女,原本与镇国公府是无缘的,可因她与陶氏交好,借着陶氏,也认识不少勋贵子弟。
梁氏年轻时貌美,那些勋贵子弟对她有意的不是一个两个,其中也包括裴珻。
但他们自持身份,并不愿意娶梁氏为妻,但梁氏好赖也是从四品官家的嫡女,也不可能与他们为妾。
后来梁氏使了些手段,总算蛊惑得裴珻愿意娶她。
镇国公府向来没什么门第之见,裴珻既然喜欢梁氏,娶了便也娶了。
但色衰而爱驰,梁氏虽然貌美,但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裴珻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纳妾,给她添了不少堵。
况且裴珻这些年来仕途不顺,往上比不过身为嫡长子的裴玢,往下比不过裴珏与裴玧兄弟俩,他多少觉得这是没娶到高门大户嫡女的缘故,虽说不至于要休妻,但也多少迁怒了梁氏。
夫妻俩这几年的感情,着实是不怎么样。也就是裴阙争气,裴闻也算不错,梁氏才觉得日子有了盼头。
姜窈与傅氏一唱一和的,把梁氏气得够呛,她气冲冲地道:“你们别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