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她的下巴,在那柔软的唇上亲了亲,问她:“怎么笑得这般开心?想到了什么?”
姜窈自个儿偷着乐了一会儿,最后也没瞒着裴珏,颇有些憧憬地道:“郎君,你说如果女子可以为官,那该多好。”
裴珏闻言,也跟着她笑,柔声道:“这也并非不可能,前朝有女将军,甚至有女子称帝,旁人诟病她牝鸡司晨,但她不也创下了一个盛世?”
姜窈知道他说的是那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帝,却没想到裴珏竟然也推崇此事。
她好奇地道:“我还以为郎君会和旁人一般,对那位女帝批判一二呢。听郎君这意思,竟然并不反对女子为官?”
裴珏颔首,脸上的笑意却又因想着顺德府的事而有些凝滞。
他叹着气道:“窈窈可知今晚陛下为何会留我议政?是因为顺德府遭了雪灾,百姓流离失所,但官府却拒不开仓放粮,最后百姓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出了一些世人眼中的谋乱之事。可归根结底,他们又有什么错?他们只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错的是那些无良的官员。”
裴珏顿了顿,又道:“所以,男子为官如何?女子为官又如何?只要为官之人心向百姓,平时不会劳民伤财、搜刮民脂民膏,百姓遇灾时,能真的让他们活下去,那便是好官,与是男子亦或是女子,并无关系。”
姜窈怔怔地看了裴珏许久,既因他不是那些腐儒之辈而心折,也因顺德府百姓的遭遇而心生愤懑。
片刻后,她问:“朝廷会把那些百姓当成叛乱之人,出兵镇压吗?”
裴珏摇头,“不会,若是如此,既有违天道、亦会失了民心。”
今晚虽然因着萧惟逼宫之事,并未将顺德府的事部署下去,但皇帝已拿定了主意,要以安抚为主。
那些百姓都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对抗朝廷。只要赈灾的钱粮到了,绝大多数人不会再非得与朝廷对着干。
姜窈闻言,遂松了口气。
她掩唇打了个呵欠,暂且把此事抛在了脑后,又问裴珏:“今晚赵王逼宫,陛下会留他的性命吗?”
裴珏微顿,而后道:“会杀亲儿子的皇帝,到底是少数。咱们这位陛下,也不是残暴之人,今晚算是有惊无险。赵王的性命,本应是无虞的。但如今……说不好。”
姜窈蹙眉,不解地问:“郎君为何有此言?”
裴珏叹气,压低声音在姜窈耳边说了两句,直让姜窈变了脸色。
这样的事,裴珏是不可能信口雌黄的。他能对她直言,那必定是十拿九稳的。
姜窈幽幽地叹了口气,小声地道:“这皇室里的人,真是长了八百个心眼。”
这位太子殿下,为了置赵王于死地,当真是豁得出去。
但未经他人之苦,便莫要随意评判他人之事。姜窈无意对萧恒的举动去评判什么,毕竟从前的十几年,他大概是真的过得十分憋屈。
而赵王,也实在不是个省油的灯,能斩草除根,那便是最好的。
姜窈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往后阿玥就得跟这位有八百个心眼的太子殿下同床共枕,可真是苦了她了。”
照着萧恒的城府还有裴华玥对他的喜欢,那萧恒还不把裴华玥吃得死死的?
“彼之□□、吾之蜜糖,阿玥未必会觉得苦。”
姜窈想了想,倒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又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地靠在裴珏身上。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姜窈觉得困倦也是正常的,但裴珏仍问了句:“今日可还觉得疲累?我临上朝前,让听琴去请了吴娘子过来,她可替你诊过脉了?怎么说的?”
方才两人的心神都在今晚的逼宫上,倒都把这事儿给忘在脑后了。
这会儿听裴珏提起早上诊脉之事,姜窈倒有些扭捏起来。
她支支吾吾地不开口,裴珏便急了,追问道:“到底怎么了?窈窈可别瞒着我。”
姜窈抿唇,转身与裴珏相对。她双手攀上裴珏的肩,含羞带怯地道:“吴娘子说,我可能有身孕了。”
裴珏:……
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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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期盼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姜窈又羞又喜地说完了, 便偷偷去瞧裴珏的神色。她本以为能从裴珏脸上看到喜悦之意,却不成想,裴珏这会儿竟然一脸平静。
看上去, 竟然是半分喜悦之情都没有。
姜窈心头咯噔一声,不免想起昨晚他说起孩子一事时, 确实不怎么憧憬, 反而嫌孩子碍事。
她那会儿自然是觉得那不过是裴珏的玩笑话,等真有了孩子, 他必定是珍视万分的。
可他这会儿的反应,却让姜窈心里直犯嘀咕。
姜窈伸手戳了戳裴珏的肩, 问他:“郎君不高兴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裴珏这才恍然回神。
他探手覆于姜窈的小腹上, 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这里明明还很平坦, 但里面却可能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儿。
笑意在裴珏脸上一点点荡漾开来,最后演变成了姜窈从未见过的笑。
嗯,傻笑。
姜窈见状, 便也跟着一道笑了起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看来, 裴珏还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
裴珏的手在姜窈的小腹上停留了一会儿, 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把手抽了回去。
他有些不安地问:“窈窈, 我方才把手放在那里, 会不会吓到他?”
这个问题可就超出了姜窈的认知范围了, 她也不知道孩子会不会被吓到。
她想了想, 道:“吴娘子只是说有可能是有身孕了, 如今脉象尚浅, 兴许是号错了也可能。吴娘子说, 若过几日我的葵水没来,那便是稳了。如果真的有孕了,应是也不会吓到他,他知道爹爹疼他呢。”
裴珏也不懂这个,但算算日子,姜窈的葵水确实该来了。
他的心底忽然生出了万分的期待。
裴珏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姜窈,有如对待细碎的瓷瓶。
他道:“虽说尚未确认,但这几日也需得小心,长嫂那里,你就不必去帮忙了。”
姜窈环上他的脖颈,任由他把她放在厚实、暖和的被褥里。
她拉着裴珏同她一道躺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语气轻快地道:“郎君也盼着这个孩子的,是不是?”
裴珏抚着她的脸颊,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柔声地纠正她:“是盼着和你的孩子。”
昨晚在浴池里,他虽是说着有了孩子他便要禁欲,但实则也是期盼着的。
在那些个与姜窈缠绵的夜里,到了最后释放那一刻时,他曾无数次在想,他们的孩子会是如何的?
模样是像姜窈还是像他?性子又会怎样?
只是这些他没有与姜窈说过——
他年长她八岁,确实早该是儿女绕膝的年纪,他怕说了,姜窈会误以为他在着急。
裴珏并不想给姜窈太大的压力,即便是没有孩子,他有她陪着,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这孩子来得太快,也着实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和喜悦。
裴珏圈着姜窈,一下又一下地把玩着她的手指,与她道:“为我生儿育女,辛苦窈窈了。”
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女子孕育后代要受多少苦,但他就是下意识觉得,这应是一桩极辛苦的事。
姜窈已是困极,听了裴珏这话,也是撑不住眼皮了。
在迷迷糊糊睡过去之前,她嘟囔着道:“不辛苦。”
说完这话,她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裴珏失笑,替她掖好被褥后,蹑手蹑脚地起了身。
他去耳房沐浴,待身上的凉气散了后,他才又回了床榻上,抱着姜窈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姜窈睡眼惺忪地醒来,裴珏竟然还与她一道睡着。
她揉了揉眼尾,问他:“郎君不去衙门吗?我记得今日不是休沐日啊。”
裴珏便回她,说他今日告了假,一整天都可以陪着她。
姜窈虽说心里欢喜,却仍故作不悦地摸着小腹,道:“是陪我还是陪他?”
这话说完,她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前晚她还说裴珏醋缸子打翻了,连孩子的醋也吃,可如今,她自己竟然也吃孩子的醋了。
裴珏却无半分不悦,也没有如她那般取笑她,只道:“自然是陪你。”
两人在床榻上喁喁私语了一阵,见日头不低了,这才双双起身梳洗。
在陶然居用过早膳,裴珏陪着姜窈去葳蕤轩给乔氏请安时,乔氏也心生好奇,问裴珏今日为何没去当值。
姜窈遂看了眼裴珏,盼着他别说她可能有孕的事,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到头来让乔氏失望。
所幸裴珏懂她,半分没提身孕的事,但是说出来的话也足以让姜窈脸热了。
他道:“昨夜窈窈受了惊吓,儿子便告了假陪她。”
姜窈听了,红着脸垂下了头,而后又看向乔氏,也不知道乔氏会不会因此心生不悦。
乔氏当然不会不悦了,儿子儿媳恩爱有加,她欢喜还来不及呢。
她便夸了裴珏几句:“知道疼你媳妇就好。窈窈没嫁过来之前,我还担心你性子太冷,待她不好,如今看来,也是白操心了。”
姜窈有些不大好意思,她挨着乔氏坐下,婆媳俩倒是亲昵得紧。
裴珏含笑着坐在一旁,淡然自若地饮着茶。
乔氏与姜窈说了会儿话,然后又屏退了屋子里侍候的婆子、丫鬟,问裴珏:“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我问你父亲,你父亲也支支吾吾的。”
裴珏明白裴崇兖不告诉乔氏,是怕乔氏被吓着,可此事早晚是要昭告天下的,与其让乔氏胡乱猜想,倒不如让她早些知道。
他沉吟片刻,正要对乔氏实话实说,外头便有人敲门了。
乔氏道了“进”。
得到乔氏的首肯,外面那人便推门而入,正是镇国公府的管事。
他捏着一份邸报,神色张皇地道:“夫人,朝廷刚发了邸报,言赵王萧惟昨夜逼宫、刺杀太子,着革去爵位及一切官职,贬为庶民,听候发落。”
那管事所言,连裴珏都有些诧异。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这么快就着人发了邸报。
如此一来,大齐上下,很快就会知道此事了。
乔氏拿过那邸报,秀眉紧蹙,待管事下去后,她才问裴珏:“昨晚竟然发生了此等大事?赵王行刺太子,那太子如今如何?”
裴珏道:“母亲别担心,昨晚我们离开宫里时,李中官说太子已无大碍。”
乔氏不关心朝廷如何、赵王又为何要逼宫谋反,但萧恒是她未来的女婿,她只关心萧恒的性命。
乔氏叹气,不无忧心地道:“此事总归是瞒不住阿玥的,等她知道太子殿下遇刺,还不知得担心成什么样。”
她话音刚落,宫里便又有人来宣旨了,说是皇帝召裴华玥入宫为萧恒侍疾。
这本不合规矩,但皇权就是规矩,既然皇帝有旨,裴华玥便得进宫去给太子侍疾。
裴华玥这才知道,昨晚宫里竟然发生了此等大事,而萧恒也被萧惟刺伤了。
裴珏看着妹妹,与宣旨的内侍说了句“先等一会儿”,便带着裴华玥进了屋里。
裴华玥这会儿担心萧恒,恨不得马上随那内侍进宫,但裴珏明显有话要叮嘱她,她便也耐着性子等了会儿。
裴珏道:“阿玥,近日宫中可能会变动,你在宫里,万事要小心。太子……若有什么棘手的事,要与太子直言。”
逼宫一事虽已尘埃落定,但裴珏总担心宫里的风浪不会就此止住,届时还会殃及到裴华玥。
赵王倒了,宫里还有段贤妃在,况且段贤妃兴许与先皇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裴珏不信萧恒会放过段贤妃。
裴华玥抿唇,垂首问道:“六哥,是不是因我与太子的婚事,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裴珏微怔,随后浅笑着摸了摸裴华玥的发顶,温声安抚她不必多思,“你安心去照顾太子,其他的不要多想,仔细留个心眼便是。”
他没告诉裴华玥的是,他在宫里亦有暗桩,若真出了什么事,太子那处靠不住,他的暗桩也会尽力护她周全。
裴华玥满腹心事地进宫去了。
晚上用饭时,姜窈不知是因胃口不好还是担心在宫里的裴华玥,总之没用几口就停了筷。
裴珏替她盛了汤,与她闲言:“又吃不下了?我再去吩咐厨房做些开胃的饭菜?”
姜窈摇头,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她道:“郎君,你说阿玥在宫里会不会有危险?宫里还有段贤妃在,她为了赵王,会不会对太子下手?如果她真做了此事,会不会连累到阿玥?”
裴珏没答。
他仔细地替姜窈擦去了唇角的油渍,等擦干净了,他才道:“段贤妃被禁足了。”
这是宫里才送出来的消息,皇帝用的理由是教子无方,可据裴珏的暗桩所探得的,昨晚段贤妃在事发后去见了皇帝,皇帝待她本还留有一丝情分,但段贤妃的大宫女被皇帝召进殿问话后,皇帝对段贤妃的态度就变了。
具体因着什么,暗桩没查出来,但裴珏猜想,兴许与已故的沈皇后有关。
如若是这般,那皇帝怎可能轻易放过段贤妃?只怕禁足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病故。
只是不知,在这期间,段贤妃还会不会生事。
第107章 喜事
一晃眼, 裴华玥进宫照顾萧恒已有五日了。虽说裴珏总忧心段贤妃生事,但好在这几日是风平浪静,宫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裴华玥曾遣人往国公府递过两回信,也皆言无事。
这日姜窈晨起, 忽觉有些反胃, 她随即摸着小腹,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