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三姑娘追着一只兔子进了东边的小树林,奴婢和嬷嬷一起追过去,那林中很黑,我们也不知怎么就追丢了,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三姑娘,嬷嬷现在还在林中,我是跑回来找人的,求求二姑娘帮忙找找吧。”
那婢女哭得很惨,云棠被她哭得头更疼,她喝了太多酒,这会儿是真的不舒服,但云晚的事情更急。
“你通知侯爷夫人了吗?”
“侯爷应该在陛下身边陪着,夫人和其他女眷一起去见皇后娘娘了,大姑娘也寻不见人影,所以奴婢才来求姑娘。若是三姑娘有个万一……”
其实这丫鬟和嬷嬷一开始没觉得多严重,云晚刚刚失踪时她们是有些慌,但觉得不会找不到人,直到找了许久也不见人才意识到不对。比起将事情捅到夫人侯爷面前,她们更怕云晚真的出个意外,到时候就不是打骂几句的事了。
“闭嘴!”云棠厉声喝止,她疾步往外走,先找了几个小厮跟她一起去找人,又让婢女想办法去通知韩氏和云易丰,接着直接往东边的那片小树林奔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到文案剧情
第20章
救她
天色暮暗,东边的小树林枝影重重,云棠提灯走在林中,一边走一边扬声唤云晚的名字,枝叶飒飒,声音在林中不断回响,却没有人回应。
这片树林看似不深,但与圣上狩猎的围猎圈相近,白日里姑娘们在林中闲走也轻易不往深处走,胆子小根本不曾踏足这里。
云晚年纪小,这会儿说不定是绕在里面走不出来,若是不小心误入围猎圈,那便麻烦了。
“你们分头去寻,务必要找到三姑娘。”云棠将身后跟着的人分成几拨,让他们朝着不同的方向去寻云晚。
她自己提灯往里走,但越往里走,里面的景致越难以看出区别,云棠不时留下些记号,细心记住来时的路,喊到最后嗓子开始嘶哑,还是不见云晚的踪迹。
扶桑眼见四下越来越黑,心口咚咚地跳,她莫名有些不安:“姑娘你要不先回去,我和他们留下来找人,这林子越来越黑了,姑娘若不小心受伤……”
“先别说话,前面是不是有声响?”
云棠打断扶桑的话,她提着灯往前走,前方有些窸窣的动静传来,声音不具体,分辨不清是不是人的脚步声,有些奇怪的味道在林中飘散开来。
云棠着急寻云晚,怕她受惊躲在哪里不肯出来,正要靠近,扶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扭头看向跟在一旁的小厮:“你上前去看看,是不是三姑娘躲在那里。”
小厮有些不情愿,许是天太黑,他觉得这林子变得有些诡异,不太敢上前。
扶桑见他不动,压低声音喝他:“若是三姑娘出了什么差错,你觉得莫姨娘能放过你们?”
小厮头皮一紧,他想起莫姨娘对云晚的宠爱,心里挣扎着握紧手中的灯笼,一步一挪地上前去查看。
那小厮离得不远,他走近后拿着灯笼去照,先是看到枯草心里一松,接着灯笼的光一偏,照亮不远处的枯叶,他一开始没看清,仔细一瞧,心里猛地一跳,瞳孔一缩,吓得连退好几步,还惊叫出声。
林中骤然响起惊叫声,云棠被他吓得心里一紧,她看向面色惶恐的小厮:“怎么了?是什么?”
那小厮手指哆嗦地指着不远处,一边说一边后退:“那、那里有一只死兔子,被咬得鲜血淋漓,好像、好像是、是……”
小厮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云棠身后走出的影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指着她们身后喊道:“是狼!”一说完拔腿就跑,也顾不得将主子丢在原地。
云棠在他的提醒下转身看向后方,昏黄的烛光照亮身后的一小片地方,藏在阴影中的猛兽身影高大,一双眼睛发出幽幽的绿色,犹如鬼火。
剩下那个小厮终于意识到情形不对,他一退再退,此刻哪里还记得云棠也是他们的主子,寻着机会转身就跑。
云棠在短暂的惊愕惧怕后,她紧紧握住扶桑的手,眼见那匹狼跨过阴影朝她们走过来,她低喝一声:“跑!”
话音一落,她和扶桑同时转身往后跑。
惨淡的月光透过枝桠投向林中,那股奇怪的味道变得鲜明起来,那是浓重的血腥味,身后夺命的恶狼越追越近,仿佛随时能将她们吞吃入腹。
云棠觉得体力流失得很快,她循着记忆往林外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呼救,企图引起林中其他人的注意,她白日里骑马过度,此刻才感觉到身体有多虚弱。
云棠奔跑中回首看了一眼,那匹狼离她们很近,距离还在不断缩短,锋利的獠牙似乎随时能咬住她的双腿,死亡从未离她那么近,近到她连快要忘记恐惧,用尽力气往前跑,却同时松开握紧扶桑的手。
她不能拖累扶桑。
“姑娘,你做什么?!”扶桑瞬间察觉她的意图,眼里溢出泪,要重新握紧她的手:“扶桑死也和姑娘死在一起!”
云棠轻轻一笑,身后那匹狼冲过来的一瞬间,她猛地将扶桑往前一推:“跑!”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锋利的狼爪勾破她肩上的衣衫,刺进骨肉,肩头溢出鲜血,她被猛地扑倒在地,腥臭味弥漫开来,那张着的血盆大口下一瞬就要撕咬起来。
云棠恍惚间听见一声鹰唳惊破长空,击破林中的晦暗。
一只羽箭飞射而来,凌凌寒光射进狼的胸口,将它逼得倒退,在它未来得及逃跑之时,长刀刺穿它的胸腹,鲜血喷溅而出。
温热的血液溅到云棠的脸上,她瞪大眼睛看着,呼吸急促,长影在她面前投下,那人握着帕子,轻柔地擦去她面颊上的血痕,声音藏着细微不可察的慌乱:“没事了,它死了。”
“……死了?”云棠怔怔地重复他的话。
李琰点头:“嗯,它死了,不会再伤害你了。”
他的声音温润有力,轻柔地安慰,驱逐少女身上面对死亡的阴影。
云棠终于缓过神来,她闭上眼睛,捂着胸口喘着气,像是窒息许久的人拼命呼吸新鲜的空气,以证明刚刚只是一场噩梦,她又重新活过来了。
树林上空绽开一朵红色烟云,李琰轻声道:“他们找到你妹妹了,你们都没事了。”
云棠听见这句话,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她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看到他眼中的关切,她看了他许久,眼睛一眨,一滴泪滚落面颊。
无声的寂静中,她的理智和情感的防线瞬间崩溃。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她像是终于等到能让她安心发泄的对象,久久憋在心里的情绪如同洪水击溃理智的阻拦,她没有哭出声,肩膀细微的颤抖泄露她不安的情绪,一双美目盈满泪水,看着他没有动作。
李琰沉默几息,他伸手一抽系带,解开身上的披风,他将披风兜头罩过去,遮住少女的上半身,接着揽住少女的腰身,手臂绕过她膝盖,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脆弱的少女一惊,却没有挣扎着要下去,往他怀里缩了缩,似乎还在无声哭着。
他抱着她直接往林子外走去,扶桑惊愕地看着这一幕,想上前阻拦,却被孟谦拦住。
太子营帐守卫者众,乍然见太子怀中抱着一个女子回来,皆是一惊,但训练有素,面上不露端倪地掀开帘子。
李琰绕过屏风,将她轻柔地放在床榻上,没有去掀开披风,他能感觉到她的肩膀还在颤抖,她哭了一路,如今还在哭,像是心里藏着许多委屈,如今再也忍不住。
李琰想到李柔蓁的话,又想到刚刚看到的场景。
她被狼扑倒在地,如果他来迟一步,他根本不敢想她会落到什么下场。
一向冷静的太子此刻面沉如水,眼中泄露杀意。
云棠感知不到这些,她大概猜到自己身处何处,也知道这般哭泣很是失态,但她想,她在他面前也不是第一次失态了,她忍不住那些情绪,如今只想借着哭泣发泄出来。
少女蒙着披风,哭了许久也不见止住。
李琰念着她肩上的伤,走到桌前倒了杯热茶,隔着披风递给她:“你肩上还有伤,需要包扎,哭久了对眼睛也不好。”
袅袅热气扑面而来,云棠哽咽着握住那杯热茶,茶水的热度隔着杯子传到手心,她吸了吸鼻子,缓了一会儿情绪,伸手掀开遮在头顶的披风。
烛光倾泄而来,她一时有些适应不了,侧头闭眼去躲避光亮,再次睁眼才看见站在床前的人,他垂眸看着她,见她不哭了,似乎松了一口气。
“放心,没人知道你是谁,也不会有人敢乱说话。”
按理说他应该将人领到李柔蓁的营帐,但那时她哭得那么委屈,他不知怎么想的,直接带人回了自己营帐,如今这么说是让她放心。
但云棠此刻并不在意这些,她声音低哑地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小姑娘很冷静,目光中没有他预想的慌乱,似乎对于身处他的营帐这件事并不惊慌。
她与之前有些不同。
但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李琰没有多问,他走到屏风外面,不多时有一个身着紫色衣衫的女子走进营帐,她肩上背着药箱,身材长挑,面容婉丽,对着李琰略行一礼,走进屏风后。
她看见坐在太子榻上的少女,眉眼一动,不露惊讶,笑容很是温和:“我来帮你上药,可能会有些疼,如果忍不住咬住这块帕子,不要伤了自己。”
她比云棠年长许多,语气和神色温柔如春风,像是关心体贴的长辈,云棠本来有些紧张,听着她的话渐渐放松下来。
云棠肩上的伤不算严重,狼爪刺得不深,但清理伤口时也疼得厉害,云棠一开始还忍着,后来主动咬住那块帕子,额上都沁出冷汗。
俞绾将伤口处理好,收拾药箱时看向云棠,笑着道:“你很坚强,我还以为你会哭出来。”
云棠闻言有些羞赧,她刚刚哭了那么久,现在是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伤好之前记得不要碰水,一定要忌口,我会将注意的事情写下来,你记得看。”俞绾嘱咐完,也不再多说什么,收拾好药箱绕过屏风走出去。
营帐内再次安静下来,云棠整理好衣衫,思来想去还是将他的披风遮在身上,她的衣衫被狼爪撕破一部分,不太合礼。
她整理完,抬头看向站在屏风外的那人,轻声道:“殿下,我有话对您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一定到文案剧情,我果然不适合立flag
第21章
一吻
屏风后的少女声音低微,她坐在床榻上,身上罩着他的披风,烛光在她周身晕染一层朦胧的光亮,隔着屏风仿佛也能感受到她盈盈的目光。
李琰没有急着走进去,他看着屏风上的那道身影,想起她刚刚那么冷静的神情,她有些变化,但他摸不清这些变化的原因。
直到云棠低声又唤他:“殿下?”
小姑娘声音里夹杂这些许不安。
李琰敛去眸中的神思,他跨过屏风走到床榻前,屋中少女的模样更清楚地映在他眼中——她很瘦削,宽大的黑色披风将她整个人遮住,连脚踝都没露出半分,只有一张白净的小脸露在外面,眼角通红,一看便是哭过的。
她仰脸看着他,目光盈润染着刚刚的泪意,不曾闪躲。
她想说什么,但似乎还没勇气开口。
“想回去吗?”
云棠毫不迟疑地摇头,她现在并不想回去,不想面对他们。
李琰似乎料到这样的回答,他并不惊诧:“若想找人说话,可以让蓁儿过来陪你。”
云棠还是摇头,她试着深呼吸几下,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乱,指尖松开攥紧的披风,正要直起身子。
“殿下,奴才有事禀报。”孟谦的声音乍然响起。
云棠刚刚鼓起的勇气被人一扎,细白的指尖往里一缩,身体没再动作,目光微垂。
她以为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是李琰早看出她很紧张,他很好奇这小姑娘到底想说什么,什么话让她紧张至此?
不过也不急于这一时,李琰背过身子朝外道:“进来。”
他显然没有走出去避嫌的想法,孟谦站在屏风外,也不敢抬头朝里看,低头禀报:“殿下,那匹狼的尸体查不出问题,但围猎圈的防护栏确实有一处破损,应该是人为。那只被狼咬死的兔子,正是引着云三姑娘闯进树林深处的那只兔子。兔子脖颈上戴着一个银项圈,经查证,是徐家二姑娘养在身边的兔子,不过徐二姑娘说她的兔子昨夜就失踪了,一直也没找到,并不承认放出兔子去引诱云三姑娘。”
孟谦将查到的事情一一详细说出来,云棠紧张的情绪被他的话打断,她从孟谦的字里行间得出一个结论——此事牵扯最深的是徐沅,可能是徐沅设计她被狼袭。
不过事情仍有疑点,徐沅如何控制那匹狼,如何保证那匹狼最终袭击的是她,而非别的世家女子?况且用自己的兔子去引诱云晚太过明显,若真是她所为,也该将兔子脖颈上的项圈摘掉才是,除非她根本没有想过此事会被查。
若是当时她真的被狼袭击成功,轻则受伤重则丧命,这种事情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不可能不查,徐沅当真这么蠢吗?
云棠没有办法忘记刚刚差点丧命的阴影,但她哭过一场发泄过情绪,现在思绪无比清楚,也无比肯定——有人想害她。
不止是今日这件事,还有上次徐泽偷取她手帕一事,她不相信徐泽的人手能伸那么长,那就只能是身边的婢女行事,云晚没有动机,但云瑶和韩氏都有动机。
利用手帕作为定情信物,让她名声受损,以显国公府的门第,他们未必会愿意接受一个名声受损的女子进府。
云棠越想越觉得可笑,她忍不住紧紧攥住身上的披风,从未有一刻觉得身体这么冷,仿佛有透骨的寒意侵入骨髓。
她在努力忍让小心翼翼求周全时,那些人已经安排好她的命运,既想用她做踏脚石,又嫌她碍事,欲除之而后快。
这一次是幸运躲过,那下一次呢,她还能侥幸躲过去吗?
她可以躲过徐泽一次,但如果出现第二个徐泽呢?她可以躲过这样的恶意多少次?
身上披风笼罩着独属于男子的气息,云棠垂眸看着披风上的暗纹,她心底的胆怯在一点点退去,变得越来越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