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如此她早可以将李琰身中离霜的消息传出去,没有李琰这个太子,说不定大楚早被那些前朝余孽搅得不得安宁。
“你若再等下去,生了变数,亦或是他寻到解药,你还如何为顾若依和她的孩子争得机会?”姬梦岚语气急切,也忍不住生出困惑:“李慕晟,你难道不恨吗?他登基初年,你为他抵御外敌,落得一身伤,他却在你出征之时夺走你心爱之人。你看着你的心上人为他生儿育女,你难道一点都不恨吗?”
姬梦岚话音刚落,庆王手中的那根弓弦骤然断裂,他的目光变得阴鸷。
姬梦岚看着他难得的失态,肆意一笑:“是我忘了,你当然恨。不然当初也不会帮我行刺,他那么疼爱那个幼子,百般小心养着,却因为一次踏青受惊而断送了性命。说来那个孩子还真是脆弱,他的兄长身中剧毒都能熬过去,他不过受些惊吓,破了些皮,最后竟因此断送了性命,真是可笑。”
姬梦岚语气嘲讽,眼中忍不住得意之色。
李玹的死,是她这么多年最为得意的事。
李慕寒如此疼爱幼子,她能在李慕寒心中狠狠插上一道,是这些年最为快意的事。
庆王看着眼前断裂的弓弦,他的指腹不断溢出鲜血,他像是不会疼一样,眸色再次变得平静:“若李琰当真寻得解药,那便更不该动手。姬夫人若有能耐,不如自己动手更为方便。”
“你!”姬梦岚看他油盐不进,眼见劝说不得,负气离开。
直到回到驿站,她又想起另一个人,低声对身旁的心腹道:“安排我和三皇子见一面。”
这世上不乏野心之人,李慕晟不急着动手,但顾若依的那个孩子呢?
她不信李珩对皇位没有任何肖想之意。
她既不能替殿下夺回这天下,那便搅得他们皇室不得安宁,让她的王兄有毁了这大楚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名字小贴士
皇帝:李慕寒
庆王:李慕晟(怀恩太子的儿子)
废太子(循太子):李慕循
皇后:顾若依
慧贤皇后:顾若曦
第55章
合谋
天际蔚蓝, 一轮红日遥遥挂着,光线透过花窗,在少女的身影上描摹出朦胧的光晕。
云棠坐在软榻上,专心绣着手中的月白锦衣, 忽而看见扶桑走进来, 朝她指了指外面, 她立刻起身将那套尚未完成的月白锦衣藏了起来, 又拿起准备好的书册,坐在软榻上随意翻着。
殿内响起熟悉的脚步声,她撑着额头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来, 上身一倾刚要摔到小桌上, 又被人握着腰身扣到怀中。
她转过身, 睁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趴在他的肩头小声咕哝:“还以为你不回来睡午觉了,我正打算先睡呢。”
“今日忙了些,困了就睡吧,我陪你躺一会儿。”
李琰抬手将小桌撤走, 又将这几日才挂上的卧棂窗放了下来。
云棠困了喜欢直接睡在这软榻上, 但她又不习惯休憩时有太强的日光, 所以李琰让人在花窗里面装上这卧棂窗,她想睡觉直接拉下来就行。
他搂着小姑娘的腰睡在外侧, 知道她真的怕热,也没有抱得很紧。
云棠本来只是装装样子,结果在他怀中躺了一会儿,当真困得睡着了, 再醒来时, 他已经去文华殿议事了。
前日北黎使者进京, 今日早朝都是在议论关于新盟约的问题,此事事关未来两国的关系,李琰身为储君,自然脱不开身。
云棠知道他每日回来也只是陪她小憩不到半刻,等她睡下又会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过他忙着也正好,前日她选中一匹月白的锦缎,这两日正在学着做衣裳,生怕叫他提前发现没了惊喜。
但是……
云棠透过花窗,看了看湛蓝的天边挂着那轮红日,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窗外的绿叶都被晒得有些没精打采。
云棠放下手中的衣裳,朝着暮辛唤道:“暮辛,去厨房看看我吩咐做的绿豆糕和绿豆汤有没有冰好,若是冰好了,就差人……算了,让他们装好送过来,我去送给殿下。”
其实还没到盛夏天里,不过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出去走这一趟,并不是很舒服。
云棠尽量走在阴凉处,守在文华殿外的侍卫见到是侧妃,一边着人去通禀,一边引着云棠走进去——他们事先听过吩咐,若是侧妃前来不许阻拦。
云棠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议事的正殿,还没走进去,便听见里面有大嗓门的武官朗声笑道:“听闻那北黎王女对殿下芳心暗许,此次执意跟着使者前来,只为见殿下一面。臣昨日还瞧见那王女一面,那容貌当真不输京都美人……”
话还没说完,有眼尖的透过窗户看见正在走过来的侧妃,立刻用手肘撞了一下那武官。
武官一脸莫名地看向同僚:“你撞我作甚?你昨日不也瞧见了,那王女确实生得好看……”
同僚被他气得要死,近乎咬牙地小声提醒他;“你能不能有点眼色?你看看殿下的脸色。”
武官被他一提醒,这才抬头瞅了一眼太子的神情,偏这时外面内侍又通禀道:“殿下,侧妃娘娘到了。”
武官心里一咯噔,他看见李琰冷冰冰的神色,再想想自己刚才的话怕是被侧妃听去了,如今谁人不知太子和侧妃感情甚笃,他倒好,在这里陈述北黎王女对太子的恋慕之情。
他深深地低下头,再不敢乱说话。
那边云棠已经缓步走进来,她思及殿内有人议事,所以准备的绿豆汤很多,一人分去一碗,还剩下许多。
她亲手端着一碗绿豆汤递给李琰,接着端出来独属于他那一份的绿豆糕:“这是妾身亲自配的料,殿下尝尝合不合口味?”
她甚少在李琰面前自称妾身,但如今在人前她多少会顾及一些。
小姑娘软语温言,笑容柔和,也不知有没有把那莽撞武官的话听进去。
李琰接过那一碗绿豆汤,又牵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侧,那些议事的官员和幕僚见此,以最快的速度喝完手中的绿豆汤——也不是他们贪嘴,属实是这冰过的绿豆汤十分解热,不喝完实在可惜。
一行人喝完绿豆汤,恭敬起身去了偏殿。
他们走得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云棠又听见那大嗓门的武官在外面扬声道:“果然还是我们大楚的女子最为温柔体贴,我回去也要买些绿豆糕来尝尝。”
这话也不知是在挽回刚刚的失言,还是馋那份独属于太子的绿豆糕。
云棠冁然一笑,她纤纤玉手撑着下颌,将那碗绿豆糕往前推了推,慢悠悠地道:“妾近来听过不少关于这北黎王女的消息,她未见殿下一面已经芳心暗许,若是殿下也有意……”
“不许胡说。”
李琰截断她的话,少女嫣然笑颜,他竟一时分不出她是在说气话,还是在说真话,毕竟成婚前她好几次提及让他娶妻纳妾,好似这些事情与她无关,更不会影响她的情绪。
“妾怎么胡说了,殿下还未见过那北黎王女,怎知无意,说不得今夜一见,方觉得见之甚晚、唔。”
话被人堵在口中说不出来,云棠咬了一下他的唇,又将他推开:“登徒子。”
李琰握着她的腰将她抱到腿上坐着,又在她脸颊上偷香一次,理直气壮:“我是你夫君,如何不能亲你?”
云棠见推不开他,索性作罢,她将那碗还没喝完的绿豆糕端给李琰:“殿下快些喝,喝完我还要回去呢,我可不敢耽搁殿下议事。”
李琰端过那碗绿豆汤,喝了一半,他捏着小姑娘的下巴,咬住她的唇,微甜冰凉的绿豆汤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些许在薄唇间溢出,又被人抹去。
一碗绿豆汤费了好些时间才喝完,云棠被他缠得都不记得刚刚计较的事了,捶着他的肩膀骂了一句:“流氓。”
小姑娘的力道轻得不像话,他握住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五指扣紧,在她耳边道:“棠棠,我只有你。”
云棠轻呸他一声:“欺负完人又来哄,殿下当真有闲心得很,不过妾还有许多事情,可没有时间陪殿下耗着。”
云棠推开他起身整理好衣饰,衣襟上有些晕染的痕迹,好在不仔细瞧看不出来。
直到日暮西沉,云棠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颈,她将那身月白外袍藏起来,转身看见扶桑抱着几件衣裳走过来。
今日宫中设宴款待北黎使者,这是扶桑挑出来的衣裳。
云棠看着那些衣饰,之前那武官的话莫名又钻进她的耳朵里,她挑挑选选,最终挑中一套蓝色的彩绣曳地长裙。
“我记得殿下也有一套蓝色的锦袍,取出来待会儿让殿下换上。”
“可是殿下似乎不喜欢那套外袍的纹样……”
扶桑话还没说完,李琰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夫人选的,我都喜欢。”
云棠没理他,她先去屏风后面将那一套衣饰换上,出来时李琰也换上了那套浅蓝色的外袍。
他一向着深色衣饰,如今这蓝色衣袍衬得他更加英俊挺拔,云棠看了看他头顶有些素色的银冠,转身挑出一顶嵌着蓝宝石的发冠,将那顶素色的银冠换了下来。
等到二人踏入宣德殿,众人便发现今日的太子殿下衣着甚为华丽,连头上戴着的发冠都镶嵌着蓝宝石,与往日穿衣风格非常不同,但太子生得俊美,如此打扮显得更加气度不凡,再看看他身侧同样身着蓝色长裙的侧妃,姿色天然,般般入画。
这二人仿若一对玉人站在他们面前,成婚不过三月,气势神态竟越来越相似,太子神色趋于柔和,侧妃则越来越有太子那种冷冽衿贵的气度。
不过,听闻那位北黎王女钟情于太子殿下,也不知今日会如何……
众人心中猜测纷纭,也抱着些看戏的心态,毕竟他们也想看看太子这独宠一人能做到几时?
美色当前,他当真不动心吗?
云棠偶尔也能听见几句关于北黎王女的议论,当宴席开始,那种若有若无的议论声才渐渐变小,她也很快见到那位传闻中的北黎王女——辛月郡主。
姬辛月着一身紫色衣饰,她的面容艳丽又带着些许英气,颇有一种异样的美感,眸光流转间似乎还带着锋锐的光芒。
她低身对帝王行礼,不卑不亢,落座时目光直直看向李琰的方向,眼中的爱慕之情不加掩饰。
这种丝毫不加掩饰的情愫更增添了众人的谈资。
云棠对上那双锋锐的双眸,她神色淡然,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心里有些异样的不适感,她觉得仿佛有人正在窥伺她的领地,她不知自己该不该拦,因为她不确信这片领地是否只独属于她一人。
她不由侧身看向李琰,李琰朝她轻轻一笑,在食案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给她碗中添了些菜:“不需在意,先吃饭。”
但姬辛月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只是一直没有动作,似乎只这般静静看着就足矣。
直到宴席将近,众人正以为今夜不会有事发生,忽见姬辛月端着一杯酒,款款起身。
她走到李琰面前,声音轻柔道:“辛月在北黎常听闻大楚太子俊勇非凡,今日一见殿下才知传言不虚,辛月有幸得见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与辛月饮上一杯酒?”
她盈盈笑着,眼中似乎含着脉脉情意。
李琰却没有抬眼看她一次,他一边给云棠夹菜,一边漫不经心道:“孤今日不饮酒。”
姬辛月握着酒杯的手一僵,李琰当真是一点颜面也没给她,如此直白地拒绝她。
她看向坐在他身侧的少女,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道凌厉的目光直射而来,这是警告。
云棠轻轻扯了扯李琰的衣袖,让他不要如此直白拒绝姬辛月,北黎的使者已经表露不满了。
正在此时李珩站了起来,他端着一杯酒朝着姬辛月笑道:“今日我皇兄身体不适,不如我代皇兄饮下这一杯,还望郡主不要介意。”
姬辛月柔柔一笑:“实是我思虑不周,多谢三皇子。”她掩唇将一杯酒饮尽,离开时腰间的香囊散溢出些许清幽的香味,她站了多久,这香味就在席位上蔓延了多久。
李珩主动解围,皇帝看了他一眼,眼中有赞赏之意。
李珩笑着握紧酒杯坐下,他偶尔会朝李琰的席位看上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一刻钟后,李琰突然握紧云棠的手,云棠被他一惊,她朝李琰看去,她在他眼中看到些许熟悉的异样。
李琰觉得不对,他的头疾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时发作,但他的头痛来得又急又快,不及他出声,云棠已经扶着他起身:“殿下装作不舒服的样子,我扶你去侧殿。”
李琰将半个身子虚靠在云棠身上,他看起来甚为虚弱,众人真以为他今日身体不适,看着云棠将人扶下去还有些恍惚——所以这不是故意拒绝辛月郡主,是当真不适到不能饮酒?
云棠扶着李琰起身时,有两道目光同时望过去,姬辛月只是瞥了一眼,她将腰间的香囊取下,塞进袖子中。
而李琰望着兄长虚弱的模样,眼中露出些许激动,他等到两人走远,借口透风也走了出去。
云棠扶着李琰一路进了侧殿,孟谦知晓情形不对,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殿下,俞太医给的药呢?”云棠急急问着,她摸进李琰的袖中,刚刚摸到药瓶,李琰骤然倒下,他撞到一旁的花瓶,花瓶坠地而碎,声响极大。
李琰没想过这次头疾发作会如此迅猛,理智溃散,幻境骤起,疼痛如潮水席卷而来,他看不清云棠的样子,一切像是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他摸到摔碎的花瓶瓷片,锋利的一端刺进掌心中,他有一瞬间生出将这瓷片刺进手腕的想法。
还没等他动作,一颗药丸被塞进他口中,女子柔软的肌肤贴在他的唇边,鲜血浸染他的唇畔,苦涩的药丸伴随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唇齿间逸散,一个冰凉的怀抱将他紧紧抱住,云棠在他耳畔不停呼唤他的名字,慢慢将他的神智拉拢回来。
而另一边,李珩身边的内侍着急忙慌地冲进宣德殿,低声对汪总管禀报了什么,汪湛又将那些话传给了皇帝。
“陛下,三殿下说,他刚刚听见太子前去的侧殿传来很大的声响,先前太子神色不对,请来的御医却被太子身边的内侍孟谦拦在门外,甚至不允许三殿下进去探望,三殿下怕出事,想请陛下前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