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敌了。她没想到自己会犯这样的错误。如果现在她不是在剿匪,而是在战场上,轻敌是致命的。
池鱼现在明白了为何村民对寨主绝口不提。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以混淆视听。
她早该明白的,只是她为何费尽心机地掩盖她的性别。
池鱼眯了眯双眸,想到了村民口中貌美如花的新娘子。是江愈吧……
池鱼顿时明白了她掩盖性的目的。
为了活命。
只是不知道这办法是否能成功。
此时,寨主也发现了池鱼。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直直地看向池鱼。她勾唇一笑,似是与池鱼打了个招呼,却又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池鱼回了她同样的笑容。
有着棋逢对手针锋相对的意味。
池鱼无声地对她说:“走着瞧。”
第10章 拜堂
寨主翻身下马,喜轿也被送入后院。
喜轿路过池鱼身边,池鱼甚至听到了喜轿里江愈挣扎的声音,还有那急躁的呜咽声。
可周围的人沉浸在欢乐中,无人听见。
池鱼挑挑眉,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个一无是处的蠢才。
在一片欢欣中,婚宴的菜肴陆续被摆上了桌子,村民陆续落座,婚宴即将开始。
池鱼无心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她算了算时间,沈羽估摸着该到常远县了。若是今日任务能完成,明日便能见到他了。
池鱼看向与众人寒暄的寨主,见她没有注意她,转头与李氏说:“婶子,我突然想起来我要送给寨主的贺礼落在家里了。婶子你们先落座吧。我回去取一下,很快便回来了。”
李氏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小满与你一起去?”显然还是在顾虑之前的事。
池鱼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婶子。莲花与我一起去就好了。您与小满先去坐吧,一会儿人都坐满了。”
李氏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望着池鱼离去的身影。
到了拜堂的吉时池鱼还未回来。
李氏有些担心。只是所有人都在等着新人拜堂,她也不好出去。
她想等拜堂之后叫许小满去看看,可新人却迟迟没有出来。
她等了一会儿,便见寨主急匆匆地走到前堂,满是歉意道:“新娘子不肯拜堂。行那俗礼了。直接开宴吧。”
李氏见寨主正在准备敬酒,趁着空子,叫过许小满,低声道:“小满,这席都开了,思思和小花还未回来。你去看看。”
许小满点点头,出去了。
李氏望着许小满跑远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回头便看见寨主端着酒杯笑意盈盈地看她。
见李氏回头,寨主为她的酒杯斟满酒,状若无意地问道:“今日我见到婶子身边跟了两位漂亮的小姑娘。现在怎么不见人了。”
李氏抬头,道:“回去取东西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寨主笑而不语
……
池鱼并没有回许家。寨子里所有人都去参加婚宴,此时寨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池鱼与连翘将那二十个被关的士兵放了出来。
带着人守在寨主家周围,等着迷药发作。
院子里嘈杂的谈话声逐渐消失。药效已经逐渐发作。
池鱼带着众人做好破门而入的准备。
池鱼守在外面,等着万无一失之时一网打尽,却听见有一道嚣张的男声在大喊,带着几分清亮的少年音,此时却格外欠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爷不会娶你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放开我!你们知道小爷是谁吗!小爷是江阴侯世子!陛下亲封的小侯爷!”
池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暴躁的情绪。
这个蠢才。
江愈大喊数声,却未有人回应。江愈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池鱼又等了几时间,依然未有人回应。确定是息药效发作完全了。池鱼向后招了招手。
士兵陆续进入院子,将晕倒的村民用绳子束缚,关进旁边的屋子。
许小满跑回了家,并未见到池鱼两人,又在寨子里找了一圈,人未找到,远远地听见了江愈的叫喊声,此时她再愚钝,也意识到出了大事。
她飞快地跑进院子,入目便是倒了一地的村民,忙碌地士兵,以及背手站在院中的池鱼。
士兵们发现了许小满,停下了动作。
池鱼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她转过身,便看见一脸呆滞的许小满。
一位士兵走到池鱼身边,“郡主,这人可要……”
池鱼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许小满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池鱼,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笑容。而是说不出的肃穆威严。
池鱼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许小满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杀了他们。”
池鱼轻笑一声,道:“只是迷药而已。”
许小满望着池鱼的笑容,有些恍惚,短短半个时辰,就以沧海桑田,两人之间如隔天堑,“我们是土匪,会死吗?”
池鱼笑着摇摇头,“有我在,不会。”
许小满松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这刚刚骗过她的人有几分可信,又要再问:“你是。。”
许小满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凄厉的男声打断。
池鱼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
“池鱼我知道是你!”
“池鱼你来了对不对!快来给小爷松绑!”
“看我不打死这个想霸王硬上弓的土匪!”
池鱼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暴起,再也隐忍不住怒气,冲进婚房。
‘砰’得一声踹开门。
叫嚷着的江愈顿时安静了。
一动不动,安静如鸡。
池鱼上前掀开江愈头上的盖头,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愈那张欠揍的脸。
不得不说,江愈确实生了一张极为俊秀的脸。
他的长相跟他的性格可谓是天差地别。
面容人畜无害,甚至还有几分婴儿肥。一双杏眼澄澈又无辜。一笑便露出小虎牙,与一对梨涡。充满少年人的朝气。
左耳上带了一颗紫水晶耳钉,又为他平添几分风流肆意。
不过池鱼现在无心欣赏,她盯着江愈的脸,咬牙切齿道:“是你吧,江愈。”
江愈见池鱼一副如果他答应了,就要被他大卸大块的神情,顿时怂了,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来,道:“不是小爷。”见池鱼似乎不相信,又道:“把盖头放下,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礼数,随意掀人盖头,要负责的知不知道。快放下。你放下我就不找你负责了。”
池鱼顿时气笑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幼稚又不要脸的人,明明年纪比她还要大上两岁,“有胆子走土匪窝,还有胆子派人向我求救。现在没胆子承认你是江愈是吧。”
江愈梗着脖子不说话,端着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池鱼嗤笑一声,威胁道:“不说是吧,不说你就自己在这呆着吧。”
说罢,作势要向外走。
江愈顿时急了,喊道:“是我,是我行了吧。”
见池鱼回过头来,又嘟嘟囔囔道:“现在能放开我了吧。”
池鱼白了他一眼,上前将绳子解开。
江愈恶狠狠地将红盖头扔在地上,随着池鱼去了院子里。
院子里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许小满也被带走关了起来。
连翘走到池鱼身边,低声道:“郡主,寨主醒了。”
池鱼微微颔首,“带路,我去看看。”
见池鱼要走,江愈飞快地拦住她,道:“你是不是要去看霸王硬上弓逼小爷成亲的那个女人。我也要去。”
池鱼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愉道:“给我在这呆着。吵吵嚷嚷的也不嫌丢人。”
说着,给旁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让他将江愈拖了下去。
“放开我!池鱼你公报私仇!”江愈挣扎着大喊道。
直到池鱼进了关押寨主的房间,还可以依稀听见他的叫嚷声。
把这个蠢才扔到山里自生自灭好了,池鱼暗搓搓地想。
池鱼轻叹一声,收回思绪,看向地上的女子,女子面色惨白,大红的喜袍染上了污渍,但她好似并不在意。
池鱼叫人拿来了椅子,将她扶了上去,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池鱼率先打破沉默,“姓名?”
迷药药效还没过,女子无力地瘫在椅子上,缓缓道:“吴月。”
池鱼靠在椅子上,淡淡道:“我的迷药药劲很大。你醒得倒是很快。”
吴月嗤笑一声道:“你能不费一兵一卒就将寨子里的人一网打尽的方法只有一个。我早就料到了,一直提防着呢,不然怎么能坐在您面前呢。郎城郡主。”
吴月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火药味,似是激发她去探索什么,池鱼虽不吃这一套,但是还是很好奇,她想让她探索的秘密是什么。
她看中的是吴月带给她的利益。
“你怎么知道我是郎城郡主的。”池鱼问。
“有江愈在,什么都知道了。”吴月突然笑起来:“你知道江愈为何从京城跑回来吗?”
池鱼提起了几分兴趣:“为什么。”
“因为他在京城时听闻你要回去了,怕你打他,连夜收拾行李要跑回老家。”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住不住笑了起来。
吴月突然止住了笑声,定定地盯住池鱼的双眸,认真又严肃,道:“郡主。我说,其实我在五年前就开始设计你进入这个局了你信吗?”
池鱼敛去笑意,“我想到了你费劲心力引我入局。倒是没想到这么早。说说吧,设计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洗耳恭听。”
吴月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笑容悲戚,道:“常远县县令十年前并不是覃开。而是一位叫吴林的人,他是我的父亲。覃开那时只不过是我父亲手下的主簿。也是十年前,闽江河床升高,朝廷大肆征人修建新的堤坝。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部被征用。”
“堤坝刚刚修建完成,劳役还未撤离。便遭遇了大雨,堤坝决堤,洪水爆发。劳役失踪了八成,加上闽江流过的几个府城的失踪人口,一共失踪了数万人。”
池鱼隐隐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着什么。她心中的猜测逐渐成型,她实在是难以相信。
“这也是为什么,这寨子里的男人很少。”
“因为我父亲是县令,要负责统计失踪人口与幸存人口。他发现,劳役里活下来的几乎都是成年的男人。十几岁的孩子无一幸存。”
“十几岁的孩子面对洪水难以自保,却也不至于无一幸存。我父亲起疑,调查发现,修建堤坝的那些劳役,十几岁的孩子与成年男子根本不住在一起。我父亲又对比了梁川府各县失踪人口名单发现,失踪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十岁左右的男童。”
“仅梁川府便有数千人。如若再加上其他几个府城,至少也有两万人左右。”
“我父亲发现了这个问题。告知了知府张景,却被搪塞过去。我父亲却没有放弃。他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一切似乎是在为上面敛人。”
“他们需要这些十岁左右的孩童。只是我父亲还未发现真相,就被张景与覃开构陷。他们是为了阻止我父亲继续调查。”
“我们府上的男丁全部抄斩,女眷发配边疆。却在途中遭遇土匪,只有我活了下来。来到下山村隐姓埋名,继续调查。”
池鱼双眉紧皱。
她明白了为何这些村民哪怕放弃生命,也要落草为寇了。
毕竟,没人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孩子被奸人所害,生死未卜。
吴月看着沉思的池鱼,缓缓道:“接下来,我不说你也该明白了。有些事情,我说不得。”
池鱼沉默地点点头。有些事情,吴月不知道,不代表她不知道。
现在似乎一切都很明了。
先帝趁灾撸人,构建私兵。
第11章 设计
“那你又是怎么自五年前起设计我入局的?”池鱼又问。
药效逐渐减弱,吴月的脸也逐渐红润起来,声音也不再那么有气无力,道“从我开始接手我父亲的调查开始,我就知道,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揭开真相的。”
“我乃戴罪之身,梁川府又被张景把持,先帝昏庸,无人会听信我的话,我无法为父亲平反。此事又牵扯众多,恐怕我只说出来一点儿,便会被抹杀。”
“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这件事对于有些人来说,便是大功一件。但无人会愿意介入这种事中,因为一不小心,便会掉脑袋。”
“这件事,只适合手中有权利,有身份,有自保之力,却又急需立功,证明自己的人去做。这种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我寻觅了很久,直到五年前,你被封为郎城郡主,不但有封地,还有部分兵权。但是,我都能看出你封号之中的羞辱之意,以及先帝允你封地兵权时的算计。”
“你不可能看不出。”
池鱼神色暗沉,笑容讽刺。
是啊,毕竟历史上从未有郡主的封号与自己的封地一样。她可是切切实实的第一个。
她其实并不在意封号取得随便。她在意的是其中的羞辱之意。
那时的郎城,地处偏远,土瘠民贫,盗匪横生。更是一度沦为流放之地。
她的封号定为郎城,与父母给孩子取名青楼楚馆无甚区别。
先帝心胸狭隘,以池家人的用兵天赋,自然不可能放心地把郎城全部兵权交给池鱼。若是有一天池家受不了他的打压,这便是横在他头上的第一把刀。
故而只允了池鱼两成兵权。并且叮嘱她,给她兵权是让她保护黎民百姓,护一方安康的,若是她为非作歹,是要把兵权收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