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与江愈吃得撑肠拄腹。
江愈寻了自己身边的小厮,去外面遛弯了。
池鱼也与沈羽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地走着。
池鱼将汤婆子塞进沈羽手中,常年习武之人体热,她又吃得很饱,实在是热得不行。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沈羽将汤婆子塞回池鱼的手中,叮嘱道:“拿着,你看你已经起了汗,若是不拿着汤婆子,等汗散了,一冷一热,容易感染风寒。”
池鱼无奈,抱紧了汤婆子,问道:“燕飏哥,这个院子周围都是你的人吗?”
沈羽点点头。
池鱼简要地跟沈羽描述了吴月在山寨与她说的话。
沈羽听罢,也皱起了俊秀的眉,沉吟道:“如果吴月所说一切皆属实。那么基本可以确定,那两万人,就是被先帝藏起来的私兵。”
池鱼眸色暗沉,道:“但是,我很好奇,先帝要的人,为何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这些孩子年龄不大,若是培养成正规军队,至少需要十年。”
“他为何要耗费这么久,去培养这样一支队伍?”
第14章 私兵
沈羽皱眉,一时也想不出先帝为何要打造一支十年才能成型的私兵,猜测道:“十二年前,先帝于秋猎时遭遇刺杀,九死一生,落下病根。又因前些年日日沉迷于酒色之中,身体日渐被掏空。当时太医便断言他活不过十年。当时,他还因此癫狂杀了太医院半数太医。”
“他活不过十年,意味着,待私兵成型,根本无法被他所用。而他要的又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又说明,他想要的就是要这支私兵,于十年之后成型,处在巅峰状态,为他人所用。”
“而十岁左右的孩子,又处于思想尚未成熟的年龄,更容易被灌输其他的思想。若是加以管教,十年后,未必不可成为一支思想麻木,只知杀戮的军队。”
池鱼的神色严肃,接道:“但是如此,待他去世后这私兵就只能随着皇位一起,传给未来的皇帝。若是说,先帝费尽心力只为给未来的皇帝留下一大助力,我是不信的。”
“但他又瞒得如此之紧,若不是寻到在他驾崩时,随废太子逃出的太监,还无人知道此事。若是他仅仅只是为了给未来的皇帝留下一大助力,大可不必瞒得如此之紧。他这般遮遮掩掩,定是这支私兵有些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
“并且,他应是在图谋一些事情。且,不能被外人所知。”
沈羽凝眉沉思,沉吟道:“你说得有理。那么,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私兵原本是要留给未来的皇帝的,却未想到,废太子逼宫,先帝还未留下遗诏,便被废太子所得。二是,私兵他本就是想给废太子的,若是他顺利登基,便顺理成章地留给他,让他完成先帝的图谋。”
“若是他夺位失败,留给他东山再起。无论是哪种可能,如今对我们都非常不利。”
池鱼点点头,若是废太子卷土重来,定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晋安帝登基的这两年,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弥补上先帝时国库的亏空,让民间死气沉沉的景象,有了如今欣欣向荣的样子。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经不住如此折腾。
池鱼沉思道:“废太子已经得到传国玉玺,也就是私兵兵符,这几年却都未有所动静。这不太符合他的性子啊。”
废太子才智平庸,却又心浮气躁,急功近利。得到了东山再起的机会,却又多年未有动作,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池鱼顿了顿又道:“除非,他得到了贵人相助。阻止了他的行动。”
先帝昏庸,废太子平庸,不但未对江山社稷做出些许贡献,反倒是劳民伤财,苛捐杂税。民间怨声载道。
晋安帝继位后,不但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又惩治贪官污吏,所作所为,颇得民心。是百姓齐齐夸赞的明君。
民之所向,便是大道所向。废太子若是此时谋反,未等朝廷有所反应,百姓第一个不答应。那时,他即便有贵人相助,也难免失利。逆水流而上,步履维艰。
沈羽回道:“他们应该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顺理成章,民心所向的机会。”
池鱼有些迟疑道:“只是现在我在明,敌在暗。我们无法预料到他们会做些什么,现在又藏身何处。”
池鱼抬眸看向沈羽:“私兵数量庞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可能更换私兵的藏身之处。私兵应是还呆在原处。那个太监有没有交代,私兵处在何处?”
沈羽摇了摇头,“那人被捉拿时我也去见过,他的透露出的秘密也是第一时间送到我和皇兄手上的。他只知道先帝养了私兵,并且传国玉玺被废太子夺走。其他的并不知情。”
“不过,覃开与张景参与了此事,定是知道些许内情。或许,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出私兵所在。”
池鱼与沈羽眼神交汇,彼此心神相通,池鱼眼神里跃跃欲动的情绪分明,“那,事不宜迟,我们今晚,便行动吧。”
池鱼轻叹一声,她知道的太多,已经脱不开身了,无论如何,也要参与到此事中了。既然如此,她就要尽其所能,找出真相,为自己换取最大的利益。
……
覃开在大堂里急得焦头烂额,在焦急地等着派去的小厮回来。
池鱼一回来,沈羽便屏退了所有人,两人呆在院子里几个时辰也不见出来。
当日池鱼带着两人离开,却只有池鱼与连翘回来。
那一个人去了哪里,覃开不得不多想。
他不敢放过一个细节。
“大人。”小厮一进门,便跪在地上,深深低着头,不敢与覃开对视。
覃开心中焦急难耐,语气不善:“你可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了?”
小厮趴在地上,身子颤抖,颤声道:“奴才该死。齐王的人将院子重重看管起来。奴才难以接近。并没有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奴才觉着应是不会说些对大人不利的话的。”
覃开顿时便怒了,一脚踹在小厮背上,唾骂道:“废物,你一个奴才知道些什么。”
小厮吃痛,却不敢出声。
覃开心知事情不妙,也没胆量继续耽误时间,急急忙忙地破们而出,向妻子和女儿住的院子跑去。
覃开刚到母女两人住的院子,就见自己的妻子张氏聘聘婷婷地走了出来,软声道:“老爷,怎么了?急急忙忙的。”
覃开抓住张氏的手,声音急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收拾收拾金银细软,带--------------/依一y?华/上念儿,有多远走多远,找个地方藏起来,先避避风头。”抬眸未见覃念的身影,问道:“念儿呢?”
张氏顿时急了,风韵犹存的脸上布满了惊慌担忧:“念儿在梳妆呢。”
“梳妆?大晚上梳什么妆。快去叫她。”覃开大喝一声,连忙跑进覃念的屋子,此时他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
覃念端坐在铜镜前,丫鬟正在为她盘发髻,覃开突然闯入,丫鬟手一抖,尚未盘好的发髻顿时散开。
覃念不悦的回头,就见覃开急道:“念儿,你赶紧收拾金银细软,与你娘亲出去避一避。快去。”
覃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覃开这般急切,也未过问,便下意识地着这他的话去做。
然而,还未等几人收拾好金银细软,就听一道慵懒的女声道:“覃大人这是要带令爱与令正去哪呀?火急火燎的,用不用本郡主送你一程啊?”
覃开惊慌地回眸。只见池鱼站在他身后抱着汤婆子,笑盈盈地看他。而沈羽站在池鱼身旁,面色和煦,眼里满满的只有池鱼,连眼神也吝啬给他。
覃开顿时便知道自己完了。一切都晚了。
池鱼抬手,训练有素的士兵顿时将覃开等人包围起来。
她又笑着开口:“不过现在天色已晚,覃大人还是先跟本郡主走一趟吧。”
覃开笑容僵硬,惴惴不安道:“下官只是刚刚得到岳父病重的消息,让家妻与小女回去看看罢了。郡主,这么兴师动众的是要做什么?”
池鱼眼里的笑意不明,反问道:“本郡主要做什么,覃大人不知道吗?”
覃开笑容勉强,眼神躲闪,佯装不知:“下官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池鱼轻笑一声,向后招了招手,几个士兵上前将几人控制起来。
池鱼笑眯眯道:“覃大人跟本郡主去一趟不就知道了。还有,”池鱼看着周围的士兵,叮嘱道:“将县衙给本郡主看管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能飞出去。”
士兵齐声应道:“是,郡主。”
士兵将覃开押送回池鱼和沈羽住的院子,将张氏与覃念看管起来。
覃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池鱼也懒得与覃开做一些无用的周旋,道:“本郡主也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说了,若不是证据充足,也不会请你来的。你若是主动交代,说不定还能保你妻女一命。”
“你可以说一说,上一任县令吴林是怎么死的,你是怎么克扣赈灾钱粮的,又是怎么鱼肉百姓的……”
覃开依旧一言不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似乎如此便能逃脱罪责。
池鱼也不在乎,向后招了招手。白木上前,递上一个做工精良的木盒。池鱼将木盒打开,里面都是精致的头饰。
池鱼随手拿起一只,细细介绍起来:“这支,是玉容斋的碧玉玲珑簪,虽是多年前的旧款式,却也需要十两银子。”
池鱼又拿出一支,“这支是玉容斋上个月新出的镂空兰花朱钗,因着做工精细,用料也十分金贵,整个东晋只有十支。一支便要一百两。”
“更不说这木盒里其他的那些,本郡主粗粗估算了一下,这一盒也要差不多两千两左右。而你,一年的俸禄只有300两。”
“这一盒便几乎抵你做县令这九年的所有俸禄。再加上,你妻女衣食住行的花销,维持着县衙的花销。你的俸禄远远不够。”
池鱼看向覃开的眼睛,目光笃定,“而且,本郡主又调查了你与你妻子的出身。你与你妻子皆出身贫寒,并无家底。也就是说,你除了俸禄,并无其他收入来源。”
“所以,你这些钱哪来的?”
覃开自得知沈羽要来梁川府开始,整个人便一直紧绷着。每时每刻,都怕他们发现自己的秘密。日日夜夜的担忧,让他的精神极度脆弱。
此时,听到池鱼的话,理智顿时崩盘。
他也不是多么有城府的人,骨气有多么硬气的人。多年来的养尊处优,几乎已经让他忘记,原来还有律法的存在,原来他还是以前那个胸无城府的小人。
覃开的头死死抵在地上,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颤声道:“我说,我说,我都说。几年前,是我与知府构陷吴林贪污赈灾钱粮,导致他被杀了头。”
“还有我这些年,是鱼肉百姓,搜刮了不少钱财。这次,还污蔑下山村的村民劫走了一半赈灾钱粮。”
“可是,这些不是我想做的。是张景,是张景让我做的。而且,这些钱,我都只拿了一小部分。大头都进了张景的口袋。”
“都是他让我做的。我有证据,我有证据。”
覃开已经有些颠三倒四地说不清话了。
池鱼皱眉,她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吧。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覃开突然磕磕巴巴地又道:“我还知道一些,其他的秘密……张景一直隐瞒的秘密……”
第15章 交代
“哦?”池鱼提起了几分兴趣,心里也隐隐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只是好奇,他能带给她什么样的惊喜,缓缓道:“就是不知道这个秘密能不能换你妻女一命了。”
覃开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提起一口气道:“既然您已经知道吴林的事情。也应该知道十年前修建堤坝失踪数万人的事情了。”
“那些失踪的人都没有死。也不是在洪水中失踪了。他们都是被人抓了起来,我虽然不知他们要这些人做些什么,但也隐隐猜到了一些。我知道的这些,都是在张景那里偷听到的。”
“那日吴林派我去寻张景询问赈灾事宜,我还未进去屋子,便听见张景与一个男人密谋着什么。大致意思便是,先帝此事本来是不想太多人知道的,每个环节都是分开的,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但是不会知道其他人要做的事。以防有人将此事串联起来。”
“但是,张景在京城有人,那人是与先帝心腹走得很近,提前知道了此事,便联系张景想趁此从中牟利。那人从先帝心腹那里得知,先帝需要一大笔钱财。张景便与那人密谋,将那次的赈灾钱粮克扣下,交给先帝。”
“但是那次不知为何,上面发放给各府的赈灾钱粮极少。张景若是再想表忠心,就要自己拿钱出来。张景不愿,那人此次便是督促张景拿钱来的。”
“当时吴林便暗中在调查一些事情,我结合了张景的话,便猜测他应是在调查此事,我又存了一些上位的心思,便将吴林的所作所为透露给张景。张景并不知道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以为是我自己发现的。”
“而张景向来不喜吴林。吴林那人迂腐古板,是个死脑筋,不但不肯与张景同流合污,还想着要揭发张景的罪行。张景便借题发挥,与我一起构陷吴林贪污。”
池鱼的眼睛顿时便亮了,没想到覃开这个小鬼还能为她带来几分不一样的惊喜,她本来没有报太大的希望的,“那你可听到了与张景密谋的人是谁?”
覃开摇了摇头:“那人应只是与张景密谋之人的手下。谈话中也未曾提及那人。”
“你可看到那人的相貌?”池鱼又问。
覃开的情绪平稳不少,又摇了摇头,道:“当时虽然见到了,但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忘记了,只依稀记得那人当时应处而立之年,有些老态,脖子上有颗黑痣。腰间佩戴了一个造型奇特的玉佩。”
“你还记得那玉佩的样子吗?”池鱼问道。
覃开点点头,“因着造型十分奇特,便记得格外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