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南书百城
时间:2022-09-24 17:17:07

  做好了“明天一觉醒来腿就疼得像瘫痪一样完全走不了路”的心理准备,温盏吃了点东西,洗漱换衣服,打算睡个长一些的午觉。
  吹干头发刚爬上床,陆灿风风火火冲进来:“我靠,盏盏,你有没有看到!你红了!我的漂亮宝贝,你的美貌终于被那些迟钝愚蠢的人类察觉到了!”
  温盏手一滑,手机差点砸脸上。
  陆灿悄悄在她床头冒出一双眼睛:“我看你刚爬上来,应该还没睡着吧?”
  温盏:“……没。”
  陆灿:“快去看BBS!呜呜。”
  上午刚过,T大论坛就被屠屏。
  所有人都在找彩虹跑里,那个在梨涡旁边涂油彩的双马尾女生。
  帖子像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我靠我在现场她真的巨可爱巨可爱!太想按进怀里舔舔了!」
  「她还把七公里跑完了!虽然跑得不快,但是七公里啊!杀了我我也跑不下来 T.T」
  「没有人可以拒绝运动型软妹!她朋友还冲过去抱她转圈圈了!妈的酸死了我也想抱!试问谁不想抱着软妹举高高!」
  「她真的好好看,没有特别明艳,但就家里小白菜那种感觉……乌乌,贴贴,让姐姐也拱拱。」
  「时代的眼泪啊,没人认出她是计算机系系花吗?她入学那年就在BBS屠过一次屏,她系里数学第一考进来的你们这就不记得了?」
  ……
  温盏看得脸热。
  帖子里有一些她的照片,但都隔得有一段距离,没有太清晰的图。
  最后一程,商行舟也有出镜。
  温盏心跳加速,躲在被子里,一张张翻。
  忍不住,全保存下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在树洞里掘到了过冬坚果的松鼠,心思偷偷藏着,不想给人看见。
  没想过有朝一日……
  真的可以这样站在他身边。
  被他看到。
  好快乐。
  温盏憋着笑,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想打滚。
  为什么人生没有存档键?她想把现在快乐的感觉存下来,以后每个季节,都拿出来重温。
  好喜欢好喜欢商行舟啊。
  想永远活在这一刻。
  温盏屏住呼吸,揪着被角往下看。
  他们当然不仅仅在讨论她。
  意料之内地,看到不少尖叫商行舟帅的帖子。
  也有与两人都相关的。
  大多是表示困惑:
  「这妹妹跟SXZ是什么情况?怎么还一块儿跑最后一段路?」
  「SXZ好像把自己的奖品也给她了」
  「傻了吧,说不定你们SXZ已经悄悄脱单了,有点好嗑:D」
  「……???」
  「我靠能不能别瞎说,SXZ都没公开承认,没承认的女朋友肯定不是女朋友啊!」
  「而且他不会喜欢这种妹妹吧,感觉画风都不一样。」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啊!」
  ……
  温盏的快乐感一点点冷却下来。
  理智迟缓地回流,她上下划拉着仔细看看,想说点儿什么,又放弃。
  算了。
  没关系,她已经离商行舟很近了。
  比过去近很多了。
  她一边做心理建设,一边默不作声,继续翻。
  一众夸两人外貌和对他们CP不解的评论中,忽然冒出一条不太一样的:
  「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记得,SXZ早就有喜欢的女生?
  他承认过,说喜欢的人在高中,所以这两年这么多人前赴后继地告白,就是没人能拿下他。
  他在美国读书那两年,就一直跟那妹子在一块儿。他俩一起参加棒球比赛的合照现在还挂在高中学校官网,还是我们BBS扒出来的,你们都没印象了?」
  温盏手指停下,脑子嗡地一声。
  猛地愣住。
  再翻。
  管理员:「请不要重复发布话题帖,此楼禁止继续跟帖!」
  没几分钟,楼被删了。
  温盏躺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很快恢复黑暗。
  她脑子空白了几秒。
  女生……
  什么样的女生?
  温盏嗓子发涩,发了会儿呆。
  掐掐手心,爬起来,放在床头的三本漫画被碰掉,跟小海獭一起,噼里啪啦翻下床。
  温盏:“……”
  陆灿赶紧跑过来捡:“你是不是被吓得有点不太清醒了。”
  温盏慢吞吞:“是有点。”
  接过这一堆东西,她道了谢放回原处,忽然没了力气。
  陆灿说:“我看上次的校选拔赛也出结果了。”
  温盏:“嗯。”
  她也看到了。
  进省赛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可惜校选拔赛没有排名,不知道她和费元嘉谁比较靠前。
  高兴不起来。
  陆灿握拳:“我的漂亮宝贝全世界第一棒!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更多人又有什么用。
  温盏忽然感到沮丧。
  她沉默着,被潮水一样的情绪包裹。
  累得不想动,躲在床上仰着脸,如同不想翻面的小咸鱼。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梦里人影憧憧,太阳滚烫。
  她回到高一,听朋友说商行舟要去国外读高中,也许以后都不会回来。
  她扔了笔,人生第一次翘课,跑过香樟树影游移的林荫道,踩着一地光斑去见他。
  找到了人,仍然远远的,不知道要怎么靠近。
  最后也只是看着他,拎着行李箱,上车,关门。
  远走。
  嗡——
  嗡——
  手机一阵震动。
  温盏思维混沌,揉着眼按亮屏幕,已经是晚上七点差一刻。
  天全黑了,宿舍里也没别人。
  胸口闷闷的,呼吸也不太顺畅。
  她干脆就躺在床上接听,声音有点涩,迷茫柔软:“初初?”
  涂初初一下子听出来:“你在睡觉?”
  “嗯。”
  “跑了那么长一段路,是该好好休息下。”涂初初嘿嘿笑。她好像站在阳台上,那边有风声,但又很安静,“可你声音怎么回事儿,感冒了?”
  “有吗?”
  温盏揉揉鼻子:“可能是我今天穿少了。”
  跑完步吹了风,当时太兴奋,涂初初提醒她赶紧穿外套,她也没听。
  洗完澡后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头疼,现在才恍然意识到:不太妙。
  “那你赶紧吃点药呀,正好,我们今天晚上的局也取消了,继父让我们回家吃。”涂初初挠头,“本来想晚点叫你出去吃宵夜呢,现在看,是不是也吃不了了?”
  “嗯……”温盏小咸鱼似的,仰面躺回去。
  不知怎么,有些失落。
  她呼吸发热,肯定了涂初初的说法:“下次吧。”
  “行。”涂初初没察觉出不对,爽快地答应,“我们看到上次的校选拔赛出结果了,我哥让我来恭喜你。”
  不等温盏接话,话筒那边紧接着传来女生很轻的一声“嗷”。
  然后是小小声的:“说一句怎么了!”
  应该是涂初初多嘴又被打了。
  温盏心里好笑。
  涂初初的声音远了又变近,她说:“不过我看你那个颁奖是在跨年夜哎,我本来想约你跨年夜吃饭呢,还能来吗?商行舟元旦要回他妈妈那儿过年,订了夜里的机票,我们只能中午聚。”
  温盏想了想:“三十一号吗?”
  涂初初:“对呀对呀,那天学校有新年晚会,我还要去跳舞,你来看吗?”
  温盏迟疑:“颁奖不知道会弄到什么时候……但晚上应该来得及,我结束了就去找你。”
  “好!”涂初初蹦跳,“实在来不了也不用勉强,我哥他也不打算来,他没空。”
  温盏眼皮微跳。
  刚要开口,就突然听到一个清冷慵懒,有些遥远的男声。
  透过无法估量长度的电磁波,声线平稳,嚣张地传过来: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涂初初。”
  涂初初抗议:“我又怎么了?”
  商行舟散漫地冷笑:“现在都能编造我没说过的话,替我做决定了。”
  他的声音不太清晰,温盏忽然有点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的缘故,她脖颈冒虚汗。
  这个时间,他跟涂初初在一起……在家里。
  不知道有没有吃饭。
  那边听起来很安静,却又有风声,所以他们两个,在阳台上?
  “好的吧。”涂初初对着话筒,不情不愿,纠正措辞,“那我哥也可能会来,但不一定呢。”
  “了解了。”温盏伸手揉揉鼻子,笑着瓮声,“我们新年晚会见。”
  挂了电话,涂初初将手机塞回口袋。
  日头已经完全落下去,入夜后,露台上风有些大,吹散空气中最后一点热气。
  商行舟靠着金属栏杆,一言不发,涂初初偷偷看他,张牙舞爪地想踢。
  凑到跟前,被他冷淡地斜睨一眼,立马又不敢动了。
  她乖巧地摸摸刘海:“我不是按你说的转达了嘛,但她生病了,没法去吃宵夜呀……”
  她嘀咕:“你怎么还不高兴。”
  涂初初感觉,每次回家,商行舟都不高兴。
  她也能理解。
  涂雁晚二婚之后,她跟新父亲交流不多,一方面因为她是女孩,商锐避嫌;另一方面也因为,她并不是商锐的孩子。但她感觉,这位继父,在商行舟的事情上,一直非常专.制。
  上次livehouse的事儿,她解释清楚后,商锐给商行舟打电话,想把他叫到跟前,跟他道歉。
  商行舟根本不搭理。
  商锐就直接叫人把他捉了回来,锁在家里教育。
  商锐似乎习惯或者说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他有很多方法,可以简单地让商行舟服从命令。
  就比如今天。
  明明已经跟裴墨纪司宴他们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结果商锐非要让他回家,完全不听任何解释。
  理由是:“你涂阿姨已经做好饭了,都是你喜欢的东西,你不回来,像话吗?”
  ——唉。
  生活不易,初初叹气。
  她觉得,如果她是商行舟,应该已经黑化了。
  所以,算了。
  他不高兴就不高兴吧,为了世界和平,她愿意哄一哄她的暴躁哥哥。
  商行舟烟灰敲在栏杆上,移开目光,一声不吭。
  指尖一点猩红在夜色中明灭,青白色的烟雾从修长的手指间腾起。
  他顿了会儿,声音泛哑:“你少跟她说多余的话。”
  温盏好容易想很多。
  “那怎么能叫多余?你明明……算了。”涂初初哼唧,“宵夜吃不了就算了,可盏盏感冒好像很严重,她声音都变了,哥你等会儿不去看看她吗?”
  夜色飘忽,无星无月,风是清冷的。
  商行舟半张脸藏在昏昧的光线中,整个人像浸在黑夜里,没什么表情,透出很不好惹的侵略性,以及,不可控的气息。
  他微眯了下眼。
  望着夜色,半晌没说话,许久,薄唇只吐出句慵懒敷衍的:“你管挺多。”
  涂初初:“……”
  涂初初:“行呗,我就是个工具人。”
  在温盏的事情上,她也算是看透了。
  她这个继兄,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不对。
  还有个地方,她知道不了,得温盏来。
  涂初初挥散脑子里的废料:“那我下去了,这里好冷,你有事再叫我。”
  商行舟站着没动。
  涂初初关上露台的玻璃门,蹬蹬蹬下楼,脚步很快走远。
  商行舟靠着栏杆又站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反复亮起又熄灭,他有一个瞬间,忽然觉得非常烦躁。
  “我答应回去过元旦,没说要去投行实习,更不可能在那边长住。”
  他没看那一堆长长的语音条,冷笑,回语音:“我本来也没想读金融,您能不能别老跟我爸一样,什么都想要。”
  手机终于恢复安静。
  商行舟又吹了会儿风,转身往下走。
  今晚这场令人不愉快的家宴,其实结束得很快。
  涂雁晚做的确实都是他喜欢的菜,但他毫无胃口,敷衍了几口,就跑到露台上去抽烟。
  然后,很自然而然地想到——
  他们一伙人集体放了温盏鸽子,那她今晚,是不是还没吃饭?
  正思索,一回头,就看见同样出来放风的、探头探脑的涂初初。
  干脆让她打了那一通电话。
  家里很安静。
  商行舟路过书房,虚掩的门内,传出压低的对话声。
  他直直走过去,忽然听到“阿舟”的字眼。
  商行舟倏地顿住。
  正说话的人是他姑姑蒋映:“……他也大了,以后他的事情,你让他自己决定,别管那么死。”
  然后是商锐的一声冷笑:“他能做个屁决定,他长这么大到现在,干过一件正经事儿没有?小时候天天喊着要读军校,你看看他现在每天在干什么?”
  “可是小舟成绩好啊,从小到大也没给你惹过什么大麻烦吧?”蒋映微顿,“呃,虽然初中那会儿确实不爱学习天天打架,但是他现在读的可是T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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