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他是自己考进去的,不是因为他妈给他学校捐了两个实验室?”
“这就太主观了吧……”
“我是他老子难道不盼他好?”商锐反问,“他这样的小孩你在新兵连见得还少?浑浑噩噩混日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出息。”
风穿堂,虚掩的房门忽然被打开,猛地撞在墙上,豁然发出“砰”一声响。
蒋映看过去。
夜色流动,那里的地板干干净净,无人经过。
-
温盏这一晚睡得不好。
新的一天迎来北城大降温,她爬起来,吸吸鼻子,再吸吸鼻子。
很好,不是错觉。
真的感冒了。
沮丧地给自己量了体温,温盏叫外卖,给她送药和早餐。
她抱着被子,可怜地嘤嘤嘤:“我现在又冷,又热,腿还疼。”
陆灿怜爱:“别说了,我去替你拿。”
温盏嘴上说着“好”,但还是爬起来。
两个人穿着厚厚的毛衣,一起下楼。
上来时,被宿管阿姨叫住:“你们是405?”
温盏点头。
阿姨窸窸窣窣塞过来个东西:“有人给你们宿舍留了个纸袋,谁是‘机智的海獭’?”
温盏:“……”
一瞬间猜到是谁留下的袋子,她脸都烧起来:“是我……”
薄牛皮纸袋,拿起来有点重。
温盏也拿不准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能抱着回宿舍再拆。
打开袋子,她探出一双眼。
只见里面放礼物似的,整齐码着双份的感冒药、退烧药、润喉糖、扁桃体喷雾,以及一小袋四片装的椰子吐司,和两盒草莓牛奶。
温盏睁圆眼。
她捏着袋子边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捏碎了一只青柠檬,酸涩的气息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每次刚刚感到一点点雀跃,就立刻被这种酸楚的情绪击毙。
商行舟……
如果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这么照顾她。
咬了咬唇,温盏在桌子前坐下,发消息给他:
「你给我买了药吗?」
商行舟隔了会儿,才回:「路过。」
他都不住校。
他上哪里路过。
温盏纠结地盯着屏幕,有很多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不敢打出来。
两人之间沉默了会儿,商行舟主动道:
「元旦我要回一趟美国。」
温盏赶紧:「我知道,初初跟我说了。」
商行舟:「嗯。」
温盏也没太明白他为什么又特地跟她讲一遍,她想了想,回:「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商行舟:「节后,六号或者七号。」
停了下,他说:「回去教你打太极。」马上要期末了。
温盏:……
温盏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难过得要死,觉得委屈,手机放在桌子上,盯着,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商行舟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肩膀向下塌,整个人都蔫儿下来,头顶跟飘着一小片积雨云似的。
陆灿问:“怎么了?”
温盏实话实说:“你记得我之前说的那暗恋对象吗。”
“嗯?”
“我觉得……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温盏茫然,“我想,他会不会也有点喜欢我。”
陆灿愣了下,笑意飞扬:“这是好事啊,你直接问他吧。”
温盏:“我不太敢。”
陆灿想了想:“你可以找个特殊点的日子,然后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就再接着问问,他喜不喜欢你这类型的——总之别把话说得太满,尽量留出继续做朋友的余地。”
现在这样,也确实不是办法。
温盏犹豫了会儿,下定决心:“好。新年夜我就去问他。”
说完她趴在桌上,盯着两人的聊天记录看。
屈指可数,但她倒背如流。
温盏忍了忍,忍不住:「美国,这个时候,会很冷吗?」
问完她又有点后悔。
会不会显得很蠢。
商行舟:「?」
温盏壮着胆子,这次没逃跑。
挺认真地,跟他说:「如果冷,你要记得戴帽子和围巾。」
商行舟握着手机,沉默了下。
盯着看了好半天,他手指敲在屏幕上,轻笑起来:「好。」
第20章 热水
由于感冒, 今年最后两天,温盏几乎都在床上度过了。
元旦后学校就会放复习假,除了某几个科目需要考试, 不用再去教室上课。
温盏就一直躺在床上, 看漫画, 以及,研究桥牌。
宋思蘅仰天问:“我要叠满什么样的buff,才能每天看漫画也一直考第一?”
温盏趴在床头,捂着脸剧烈咳嗽。
陆灿回过头:“你看她已经很可怜了, 就不要再说她了嘛, 万一小温的漫画里, 其实画的是高数教材呢。”
宋思蘅抱着课本, 脑袋在桌子上敲得咚咚响。
跨年夜,温盏去参加颁奖典礼。
本来以为校选拔赛这种平平无奇的筛人比赛, 只过去走个流程拿个证书就OK了。
没想到不少校领导都在, 挺有仪式感, 她比别人还多个会旋转的玻璃透明小奖杯。
合照时, 院里几个教授招呼她, 温盏诧异地指指自己:“我站C位吗?”
教授:“对啊, 只有你有那个奖杯,你站这儿拍出来也好看。”
温盏:“……”
听起来有一些合理, 又不太合理的样子。
她抱着那个小奖杯,站到一群人中间。
今天天气冷, 温盏穿短靴和一件黑色的毛衣裙,进门时将羽绒服脱了, 长发垂落, 露出白皙的脖颈。
立在人群中, 知性温和,落落大方。
鼻尖因感冒而微微泛红,又有一点说不上来的萌。
费元嘉的朋友来找他,站在摄影师旁边,也用手机跟着按了个快门。
散场时,指着照片,感慨:“你瞧见没,她头顶跟顶着个灯泡似的,往外迸射知识的光辉。”
费元嘉扫了一眼,他就站在她身后,距离C位一步之遥。
朋友挠头,纳闷:“但为什么,这奖杯,她有,你没有啊?”
费元嘉:“……”
忽然觉得自己这朋友,真的非常烦。
校内的选拔赛没公布排名,进省赛就是都进了。
单给温盏做个奖杯,傻子也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费元嘉推开他:“滚,别跟我说话。”
颁奖仪式结束,场内的学生和老师们没有立刻散去。
有几个男生跑过去找温盏要联系方式,嘴上话说得很好听,“可以跟温同学交流学术”,低头敲号码时,耳根都是红的。
费元嘉推开他们几个,神情有点不太自然,叫她:“温盏。”
温盏带一点鼻音,转过来:“嗯?”
他语气硬邦邦:“等会儿一起吃饭吗?我在外面订好了包厢。”
“我不去了。”温盏想都没想,“我要去看新年晚会。”
“晚会有什么好看的?”费元嘉烦躁地抓头,“今晚有几位F大计算机系的教授也会过来,你不去跟他们聊聊吗?”
温盏摇头:“我已经提前约过人了。”
费元嘉怀疑她是不是没懂他什么意思,干脆直白地道:“你鸽了她跟我走,我引荐那几个教授给你认识。”
温盏十分困惑,但尽量保持礼貌:“不用。”
“温盏。”费元嘉跟她讲道理,“我父母也都是高校教授,你可能不知道,平时普通学生见他们一面有多……”
“我知道啊。”温盏慢吞吞打断他,“平时如果有人要见我爸妈,也挺难的。但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多跟他们往来,以后无论做学术还是搞别的,都会容易一些?但是费元嘉,学识跟资产不一样,学识没办法继承的,强者是他们,不是你。”
费元嘉表情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他们站在场内一隅,离刚刚的人群有一段距离。
可他觉得,有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们在交谈,不知道话题的核心是不是他。
正僵持。
一个高个儿男生举着手机说着“借过”,穿过人群,松松将手搭到费元嘉肩膀上,朝温盏wink:“嗨,小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温盏记得他,在赛场门口遇到过的那个人。
男生这次很直接,问她:“我能找你要个联系方式么?”
费元嘉胳膊重重一沉,将他搭在上面的小臂甩掉。
温盏没拒绝:“来,我扫你。”
男生有点意外,没想到这次这么容易,忍不住探头去看她微信,惊讶:“你怎么有这么多未通过的好友申请?”
“我不知道。”温盏埋头说,“都是不认识的人。”
男生:“……”
上次彩虹跑之后,每天都有很多人加她。
不认识的,温盏就都没通过。
但是。
每天还是一直有很多……
持续到这两天,才稍微少了一点点。
“行了。”温盏加上他,直接划进“陌生人”分组,“那我先走了,咱们下次见。”
费元嘉失神:“下次?”
温盏低头,将手机收进口袋:“嗯,下次比赛结束,也该是你跟陆灿道歉的时候了。”
顿了下,她挺认真地说:“省赛出结果是不是在春天?挺好,冬天在室外到处大喊,容易被人认为精神有问题。”
费元嘉没说话。
温盏提起包,跟几个教授打完招呼,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生站在原地,靠着费元嘉,鼓掌:“你这同学也太有个性了,我好喜欢,她真不是商行舟女朋友?”
费元嘉烦得要死:“别靠着我,商行舟凭什么让她做他女朋友?他就他妈一混混。”
“啧。”男生抱手看着温盏身影消失在报告厅转角,饶有兴致地转过来,又看看费元嘉,“哥们,你不会是我猜的那个吧。”
费元嘉不悦地看他。
男生挑眉:“你喜欢她?”
“……”
费元嘉没说话。
作为朋友,心里一下子就有数了:“你听着,我给你支个招。她今天晚上不是要去看晚会么,你就这样。”
他低头凑过来。
费元嘉听完,皱眉:“能行吗?”
男生抵了抵腮,低笑:“能不能行的,你试试呗。哪怕没成,也算是给她个教训。”
“一个姑娘,拽成这样。”他眯眼,“你就不想教她点儿,做人的道理?”
-
温盏出了报告厅,冷风迎面来。
她系紧围巾,往礼堂的方向走,半路上,接到涂初初的电话。
“盏盏!江湖救急!你认不认识能表演弦乐的人啊!”涂初初挠头,“我这儿配乐出了点岔子,拉二胡的姑娘生病,今晚来不了了。”
温盏“啊”了一声:“你有没有问问商行舟?你哥应该认识很多人,让他帮你找找,或者实在不行,去隔壁节目借一个?”
“我问过旁边几个节目了,他们都没有会拉二胡的。”涂初初问,“你颁奖结束了吗?我哥不接我电话,估计是还在上课,要不你去教学楼逮他。”
“行。”温盏在学院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了瓶桃子汽水,大冬天,竟然是冰的,给她冻得一个激灵,“我去找他吧,他上什么课?”
“工程学类的吧,一个叫什么……”涂初初说,“等下,我给你找找。”
“工程学?”温盏愣了下,反应过来,“双学位?”
“嗯。”
这事儿温盏其实是知道的。
她当初打听商行舟的课程,同样拿到了他二专的课表。
问题是。
如果连双学位的课也去蹭,或者刻意制造偶遇,就太可疑了。
所以她从没去过他上二专的教室。
温盏把水抱在怀里,往二教的方向走。
涂初初翻着课表,找到他上课的楼层和教室:“他应该也快下课了,正好,你们可以一起过来。”
“好。”温盏存着一些私心,没挂电话,停顿了下,故作不经意地问,“不过,他双学位为什么要修这个啊?”
“不知道,不过我猜……他应该,还是想当兵吧。”
“那他当时怎么不报军校。”
“因为。”涂初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说,这能说吗?会不会被商行舟打死,“他妈妈,跟我继父离婚之后,不想让他再走父亲的路。”
“然后?”
“然后。”涂初初纠结地,慢吞吞说,“就拿着他的密码……进系统,改了他的志愿。”
温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