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南书百城
时间:2022-09-24 17:17:07

  “谁笑话她了。”神经病,商行舟冷笑一声,没发作。顿了下,又将视线收回去,“感觉以前没见过。”
  “人爹妈养公主呢,能给你看见。”
  商行舟斜眼看他。
  纪司宴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这道目光,不是太友善。
  “哎呀。”怎么一点也经不起逗,他哼,“她小时候跟奶奶住的,咱大院儿那么多人,一个两个你没见过,不是很正常吗?”
  商行舟一言不发,将视线落回舞台。
  白光垂落,尘埃飞扬,十几岁的场景,和如今,一点一点地重合。
  他想起今天黄昏时,在教学楼,温盏问的那个问题。
  ——你想听吗?
  其实,说真的,也不是很想。
  商行舟早在十几年前就见识过了。
  确实拉得不好听。
  但是。
  小女孩长大了,她现在可以拉出流畅的曲子,眼睛亮晶晶地说要送给他。
  站在台上,也不会无所适从拿着琴,啪嗒啪嗒掉眼泪。
  商行舟坐在台下,好像陷入时光的流沙。
  整个人,慢慢进入到被阳光照耀过的沙子里去。
  不太能呼吸,可是非常温暖。
  她才不是小废物。
  他也不是。
  他们都长大了。
  一曲完毕,涂初初谢幕,场内掌声如潮。
  商行舟忽然站起身。
  单手拎起包,往肩上甩。
  石一茗见他竟然这就要走:“你干什么去?”
  “去给破阵的女侠——”商行舟侧过半张脸,笑得有点痞。但黑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从没出现过的,认真的神情。
  他说,“一些人类的关怀与鼓励。”
  -
  温盏觉得,今晚演出还挺成功的。
  除了,涂初初差点被累死,之外。
  《霓裳》和《破阵》是两支舞,涂初初都学过,但她练舞一直练的《霓裳》,没怎么练习《破阵》。
  所以,她临时改了一部分舞步。
  “我好牛逼。”涂初初回到后台,心有余悸,“想给自己颁个大奖。”
  温盏有点不好意思,觉得是因为自己会的曲子太少,才导致大家这么费劲。
  她刚想开口,涂初初一本正经地按着她的肩膀,很认真地说:“你就更牛逼,你完全没练过琴,跟他们几个合拍竟然还能合上。在给我颁奖之前,应该先给你颁一个超级大奖。”
  温盏笑起来:“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你哥也在,叫他一起。”
  “他过来看演出了?”涂初初惊讶,“他今晚十一点的机票,竟然还来看晚会?好感人,给我哥也颁个好人奖。”
  温盏知道今晚商行舟要走。
  但听涂初初这么直白地挑出来,她还是难以避免地,心头一跳。
  商行舟没有改行程,那么,他有没有可能……
  是因为她,才来看演出的?
  休息室的门被“笃笃”敲响,温盏回过头,见门背后探出一个陌生女生的脸:“温盏在吗?”
  温盏点头:“是我。”
  女生有些腼腆地笑笑:“商行舟在门口等你,叫你过去一下。”
  涂初初奇怪:“也不远,他怎么不自己过来。”
  温盏放下手机:“可能是找不到吧,我去接他。”
  涂初初没多想,坐在镜子前拆头发,应了声:“行。”
  温盏没拿外套,出门时带上了门,“砰”一声轻响。
  室内短暂的静寂,几乎前后脚。
  商行舟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进来,隔着段距离就听见他在散漫地敷衍司机:“嗯,成,我跟我几个朋友打个招呼,马上就过去……没事儿,您别担心,赶得上,不会误机。”
  进了门,他挂断电话,慵懒地捏着手机,迈动长腿走进来。
  晚会还没结束,很多演员还滞留在前台,后台休息室里人并不多。
  商行舟一眼扫过去,只瞅见个涂初初。
  涂初初显然也看见了他,嘴角一勾,故意造作地掐着嗓子,问:“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哥哥?”
  “你有什么特别好看的值得我看?”商行舟胸腔微震,冷嗤一声,环顾四周,“温盏呢?”
  “她刚出门找你去了,怎么,你没跟她一起回……”涂初初一件一件地拆发包上的珠钗,忽然顿住。
  她收敛笑意,与商行舟四目相对。
  商行舟表情忽然变得极其难看。
  他低骂了句“草”,猛地回转过身,大跨步地走向门口。
  风吹过,桌上的纸张飘起来又落地。
  休息室的门被摔的震天响。
  -
  温盏在一片黑暗中,清醒过来。
  她也不太能说清楚,目前这是个什么情况——
  四下一片漆黑,她摸索着爬起来,膝盖有点痛。
  她好像,被人,锁起来了。
  非常突然,那陌生女生在前面带路,路过储藏室时,一双手从后面推了一把。
  没看清是谁,力气很大,她被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在地。
  然后,身后的门就“啪嗒”一声,落了锁。
  储藏室很小,里面没灯,放了一些旧乐器。
  门缝能漏进来一点光,但看不清外面。
  “……”
  温盏挠头,没带手机,也无法求助。
  但等会儿散场,会有不少人从这儿经过,到那时,就可以求救了。
  她抱膝,挪到门口,安安静静,靠门坐着。
  四下无声。
  她其实不怕黑。
  也不怕封闭的室内。
  她很喜欢一个人待着。
  ……就是有点冷。
  温盏抱紧自己,想到特别小的时候。
  也是这样,被奶奶锁在家里。
  窗户很小,她垫脚尖勉强能看见外面,但出不去。
  趴在窗台往外看,经常看到小孩子们在跳皮筋,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
  她觉得非常饿,很想找东西来吃……
  在奶奶家总是吃不饱。
  糖放在哪里了?
  随便什么都好,塞进嘴里,就会有安全感。
  温盏手指蜷曲,思绪开始游离。
  ——门把手忽然传来被晃动的声音。
  “温盏,你在里面吗?”
  隔着一扇门,男生的声音听得不太清,有些模糊。
  但温盏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回来。
  她愣了下,突然有些无措,靠近门缝,哑声:“在的,我在里面。”
  “成。”商行舟抵了抵腮,嘱咐她,“你让开点,别靠门,我把它弄开。”
  温盏乖乖从门前挪开,挪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
  她手指落在地上,碰到灰尘,再往后,坚硬冰冷的触感,是已经坏掉、没人用的萨克斯。
  “我……”温盏停了下,扬声,“我让开了。”
  商行舟重复一遍:“你让开了是吧?”
  温盏:“嗯。”
  商行舟没再犹豫,储藏室门很旧了,经不住他一脚。
  砰地一声。
  尘埃飞扬。
  强光流水般倾入,温盏下意识眯眼,抬手挡光。
  少年身形高大,逆着光,像非常遥远的、童话里的小骑士。
  他躬身,朝她伸手。
  微哑的嗓音,落在她耳边:“你有没有受伤?”
  温盏突然有些看不清他的脸。
  她下意识摇头,将手交给他。
  起身时,膝盖一痛,整个人往前倾。
  猝不及防被她扑这么一下,商行舟感觉一只小动物砸在胸口。
  她好像有点蒙了,毛茸茸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商行舟失笑:“平地也能摔。”
  温盏没说话。
  “小温同学。”他没放开她,嗓音沉哑,勾引似的拖长音,闷笑,“你怎么这么奶啊。”
 
 
第22章 饿饿
  温盏反应有点迟钝, 一时间没有反驳,也没接话。
  商行舟扶着她站好:“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出,哪个小学生把你锁进去的?”
  温盏穿厚袜子, 浅棕色的, 小腿边缘那儿被勾破了点, 不太能看出来。
  商行舟低头看她的腿,注意到:“摔到膝盖了?严不严重?”
  他说着,伸手,想去触碰。
  碰到裙摆的前一秒, 又停住。
  他喊她:“你自己看看。”
  温盏没看。
  她迟缓地回过神, 现在才转头来跟他对视。
  眼睛黑白分明, 湿漉漉的, 但很认真:“我饿了。”
  商行舟一愣:“啊?”
  温盏反手扯住他的袖口,很诚恳地拜托他:“我们去吃东西吧, 商行舟, 我好饿。”
  她声音轻盈, 商行舟心头一软:“行, 那我们去跟涂初初说一声, 叫她也……”
  “吃东西。”温盏打断他, 一本正经,又重复了一遍, “去吃东西。”
  商行舟:“……”
  她好像一个指令出了BUG的小机器人。
  他眯眼。
  她是不是,不想带涂初初?
  那正好。
  他也不想带。
  “成。”商行舟爽快地答应, “我叫个车,咱们立刻走。”
  他边走边发短信给涂初初, 告诉她找到人了, 叫她顺路去调监控看眼今晚什么情况。
  十五分钟后, 他带着温盏,坐进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海底捞。
  ——嗯。
  商行舟默不作声,看着坐下来三分钟、已经一言不发吃掉了两盘西瓜的温盏。
  今天是跨年夜,本来以为,她会想吃一些别的东西。
  他给了她一些备选,高楼上的日料,或者环境好一些的深夜烧烤……
  温盏看都没看,选了海底捞。
  离得近,上菜快,且量大。
  商行舟撑住脸。
  温盏开始吃她煮进锅里的第一盘小白菜。
  她点所有东西都是半份,但点得种类很多,也不好说究竟食量是大还是小。
  她吃得很快。
  商行舟没见过她这样吃东西,接连往嘴里塞,好像不太在意塞进来的究竟是什么。
  他担心她被烫到:“慢点,没人跟你抢。”
  温盏埋着头,不吭声,也不搭理他。
  她吃完半盘小白菜,半碟蟹柳,半碗笋,一整份虾滑,以及一份小羊羔卷,这才勉强恢复语言能力。
  两腮被热气熏红,她含糊不清地叫:“商行舟。”
  嘴里还塞着东西,说话有点瓮。
  商行舟失笑:“你咽了再说。”
  温盏咽了,又小声叫他一遍:“商行舟。”
  但还是没有别的内容。
  商行舟单手撑着下巴,眼尾流过懒散的笑意:“叫你小商爷干什么?”
  温盏很正经地,温声:“我没有刚刚那么饿了,我们来说一说话。”
  商行舟笑起来。
  他这才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吃的:“你饱得挺快。”
  听起来像反话。
  温盏讷讷:“你会不会觉得我吃很多。”
  嗯?
  商行舟比较不屑:“这才哪到哪。”
  “哦,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是有点。
  不过,“想吃东西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温盏松一口气。
  行,她现在完全没有负罪感了。
  她搓搓手指,决定再煮一盘牛肉:“你有没有看到今晚的节目?”
  商行舟嗓音清澈:“嗯。”
  温盏捏捏耳垂,游移的思绪飘落回来,理智回流,她又开始感到紧张:“《破阵》,是唯一一首,我能拉好的曲子。”
  商行舟衬衫袖口挽起,微垂着眼盛汤。
  白色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映得他手指白皙如同玉石。
  他说:“我听见了,你拉得很好。”
  少年声线沉稳,没有看她,但夸得一本正经。
  温盏感觉热气从耳根向上攀爬:“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是《破阵》?”
  商行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温盏。”他叫她,“我们是高中同学,你没忘吧?那时候年级给前三百的学生单独补习,上大课,我也在。”
  温盏差点握不住筷子。
  怎么会忘记。
  那是她学生时代,离他最近的时候。
  大课一周只有两节,每一次上课,她都在心里默不作声地计算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猜测,下一次,他会坐在哪。
  温盏声音发涩:“嗯。”
  “当时,我们那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什么……时空胶囊?”商行舟顿了下,不太自然地捏捏后颈,时隔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太聪明,“我写,想成为军人。你是组长,纸条是你来收的。”
  温盏手指蜷曲。
  他竟然还记得这种细节……
  “我猜是因为这个?温盏。”商行舟视线偏过来,挺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谢谢你记得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