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没有人骑你头……”
“挂我肩膀上,在我看来。”商行舟漫不经心地笑着打断她,“就跟骑我头上是一个意思了。”
“……”
温盏紧张地收紧小细胳膊,讷讷:“那你要不要,把我,放下来。”
商行舟其实扶她扶得很稳,就算她松手,也掉不下去。
但他没说,偏头过去,撞了撞她的额头,轻笑:“你倒是松手。”
温盏被撞得往后一缩,没松手。
反而抱他更紧了。
她趴着,安静地看他,万家灯火在远方燃烧成海,四九城踩在脚下,全世界好像只剩她和他。
“哎,小温同学。”半晌,夜风吹动商行舟额角碎发,他吊儿郎当地,叫她,“现在你高兴点儿了吗。”
温盏凑过去:“嗯?”
“感觉你最近一直不太开心。”他说,“想让你心情好点。”
温盏心头一跳。
后来过去好些年,她也没再听过这么纯粹的问题,你高兴吗?高兴就行。
我对你从来就没有别的期待,没想过让你成为谁,你高兴就行。
她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一只海獭,趴着,不动,总是想揉脸。
“高兴的。”许久,温盏闷声,突然想到什么,挣扎着乱动起来,“你,你放我下去。”
他挑眉:“怎么了?”
温盏一本正经,小声:“让我亲亲你。”
“……”
商行舟低低笑了声,松手,把她放到地上。
不等温盏完全回过神,她两脚再次悬空,又被他拦腰抱起来。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觉得自己矮?”他手臂相当有力,一整只将她拎着放到摩托车上,扶着腰坐稳。然后,低笑,“是有点,但这样就好了。”
隔着薄薄一层衣物,腰部,他手掌的部位传来热度。
温盏整个人都被稳稳禁锢住。
她脑子里放烟花一样,两只手下意识落在他的肩膀,抬起眼,正正撞进他的目光。
夜色无边无际,少年眼瞳漆黑,定定盯着她,春夜骀荡的晚风忽然变得粘稠,暧昧,沾染上说不清的欲。
风吹动额前碎发,勾得人心里发痒。
温盏低头,在他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商行舟闷笑,扣住她的下巴,吻上来。
算不上轻盈,他含着她的唇瓣吮吸,然后长驱直入,直接撬开了她的牙关。
温热的气息喷到脸上,他的鼻梁触碰到她的皮肤。
呼吸交缠,勾在一起。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太具侵略性,让人无所适从,无处可躲。
尽管已经学会了呼吸,温盏仍然被吻得有点喘不上气。
她的大脑混沌成一片,胸腔中却有炽热的情绪被点燃。
商行舟在这种事情上好像永远没有疲惫的时刻,掐着她的下巴,拇指摩挲她的下颌线,唇灼热得不真实。
她想躲,他一只手就换到后面,扣在她的后脑。
追逐交缠着,不肯放过她。
她想到一些喷薄的事物。
山洪或巨浪,少年永不止息的热情,带着点天真的隐忍,温柔,以及热潮。
他的吻一路下移,停留在她的脖颈。
她沉溺在这种不太真实的、幻觉一样发热的少年气息里。
相当漫长的一个吻。
温盏整个人都被亲软了。
靠商行舟另一只手扶着腰,才不至于从车上掉下去。
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热气交缠,夜色沉默很久。
他忽然笑了声:“今晚在这儿过夜吧。”
温盏眼睛沾染水汽,有点惊讶地睁圆:“嗯?”
他嗓音异于平常地低哑,声音里透着欲。
话里话外意思太明显,她理解得有点艰难:“是我想的那个……吗?”
商行舟闷笑:“不然?”
温盏微张着唇,刚接过吻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水润润。
她花了几秒消化,然后认真提醒他:“商行舟,我们还是大学生。”
商行舟撩起眼皮,浑不在意:“大学生能生孩子了。”
“……”也是。
但、但是。
……不行!
温盏手指蜷曲又伸展,想来想去,实在接不上话,欲言又止,张嘴又闭上。
这是完全超出她认知的事情。
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找不到合理的理由来反驳这个法外狂徒。
商行舟跟他对视,一秒,两秒。
绷不住,被她的样子逗笑:“嗤。”
怎么会这么可爱。
连这个也当真。
肩膀耸动,他乐得不行,慵懒地凑过去,亲她一下:“逗你的,我就想想,不行吗。”
温盏后知后觉,脸颊爬上红晕:“商行舟,我有时候觉得,你特别不可捉摸。有时候又觉得,你的思维好像一条直线。”
他身体前倾,肩胛骨在短袖下撑起起伏的弧度,唇停在她耳边,热气在侧脸打转:“什么?”
她轻声:“你总是给我感觉,很像风。”
不是风和日丽的春季,走在路上,拂动柳枝的风。
是荒野里,高原上,烈日下,翻涌着、与剧烈的云团纠缠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那种风。
骨子里透野性,云一样流散在指尖。
永远也捉不住,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不是风。”可他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
春日里,夜色下,群星闪耀的山巅,余光外城市灯火如同打碎的银河。
他手背筋络分明,修长手指压着她的手掌,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收紧。
然后,咬着她的耳朵,许诺一样,蛊惑地,低声说,“是你的风。”
温盏心头重重一跳。
-
入了夜,星河灿烂,山顶风渐凉。
商行舟怕温盏冷,带她返程。
下山时,出了点小事故。
准确讲,也不算事故——
下去的路有两条,商行舟走其中一条,岔路口,差点撞上另一个下山的人。
是个姑娘,骑一辆红色的车,机身轰鸣,又美又飒。
从两人身边疾驰而过,卷起一阵凉风。
商行舟本身速度不快,反应也很灵敏,立刻控制住车身,手臂青筋暴凸。
顿了下,好胜欲野火一般被风吹盛,他低笑着,暗骂了句:“草。”
手指本来已经收紧车把了,忽然想起身后还有温盏。
他慢半拍,干脆没追,对方头也不回地超车过去了。
擦肩而过那瞬间。
温盏瞥见女孩头盔下的脸。
她屏住呼吸,有预感似的。
撞上一双漂亮又张扬的,浅褐色的眼睛。
两个人回到山下。
俱乐部开了灯,星星点点地,盈盈秀秀一团团,落在建筑群之间。
温盏这才惊奇地发现,这地方外头看着破,里面竟然很大,是一个五脏俱全的山庄。
前头屋里没人了,走到后院,涂初初一票人正围在那喝酒玩牌。
啤酒瓶子倒了一地,石一茗脑门上贴满白条,唱歌唱得七倒八歪。
商行舟走过去,踢他:“我外套你放哪了。”
石一茗喝得有点上头,随手指:“前头没有么?你屋里看看。”
商行舟越过他,要去屋里拿。
石一茗坐在马扎上,丧尸似的拽住他脚踝:“哎不是,这才几度,你冷?你不行吧舟子,怎么虚成这样。”
商行舟踢他,笑骂:“滚。”
温盏跟在身后,他转过去,漫不经心牵她手:“看着点脚下,有路障。”
一群男生笑成一团,疯狂起哄吹口哨。
温盏有点无措,被他拽着走过去。
到前院,猝不及防,她又看见那辆红色的摩托,静静停在院子里,旁边没人。
温盏微怔,下一秒,商行舟的外套就落到她肩膀上:“你别感冒了,把这个穿上。”
温盏回过神,道了谢,刚想开口问。
身后响起一道明亮的女声:“商行舟!”
余光外冲过来一道黑影,女生摘了头盔,长发飞扬,停在商行舟面前,笑吟吟:“你刚刚有没有看见我?我好像在山上遇到你了。”
温盏嗅到一阵很轻盈的香气,像橙子。
“看见了。”商行舟撩起眼皮睨她一眼,慵懒地扯扯唇角,没什么兴趣地笑了一下,目光又落回来,帮温盏把外套袖子撑开,“手伸这儿。”
温盏乖乖穿上他的外套。
黑色的,袖子很长,有点重。
套在背带裤外面,像偷穿哥哥衣服的小女孩,又莫名透着乖。
宁语兮看过来。
温盏感知到她的目光,没躲,抬头看过去,再一次对上这双张扬的浅褐色眼睛。
她长得非常明艳。
像刚刚骑车从商行舟身边飞驰而过一样,浅棕色的长发微卷,身材很好,高而挺拔。
两个人安静对视半秒,还是对方先开口:“你好,我叫宁语兮,是商行舟的高中同学。你是他的女朋友吗?我听说,他刚刚交了新的女友。”
宁语兮。
温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声音对得上,人也对得上。
过年时,商行舟电话里的人……以及,前几天,台球室,她听到的那个声音。
都是眼前这个女生。
温盏礼貌地跟她握手:“你好,我叫温盏。”
“是‘一盏灯’的‘盏’吗?”宁语兮凑过来,没什么恶意,似乎只是单纯好奇,“我听商行舟提起过你。”
温盏心头一跳,手心不自觉沁出汗。
“少给我来这套。”商行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一眼看透似的,打断,“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一直在这儿晃。”
宁语兮有点悻悻,对着商行舟做鬼脸:“哼。”
但也没沮丧太久,她放下头盔,转身就蹭蹭跑后院去了。
风穿堂过,温盏听到她的笑声,跟其他那群男孩儿的融在一起,飘扬在夜色之中。
他们好像确实比较熟……
温盏忍不住,想。
她的确是不太能应付这种场合,哪怕只是从他们旁边经过,也会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商行舟微垂着眼,把她外套袖口收紧,捏着她掌心,问:“你今晚还写作业吗?”
温盏回过神:“不写了,也没带电脑。”
“成。”商行舟吊儿郎当地,低笑着打商量,“那我们上去?这附近没什么东西了,白天再出去逛。”
温盏意外:“你不跟他们……玩儿吗?”
商行舟没兴趣:“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玩的,你坐着,等我会儿。”
温盏点头应好,飘忽的心情,忽然又好了一点点。
商行舟去后院拿门卡,夜雾飘忽,他们的游戏还没停。
黑T男生见他过来,以为他要加入,叼着烟,眯眼给他递:“那姑娘不跟你一起?”
旁边男生纷纷附和:
“舟子女朋友,看起来不像会跟我们一起玩的。”
“你哪儿搞的这种姑娘。”
“就是,这他妈画风都跟你不一样啊舟子。”
商行舟看一眼烟盒,没接,只是低笑:“我媳妇在呢,我上去了。”
一句话回答了前面所有问题,男生们发出一阵怪叫。
黑T男生也没说什么,笑了下,从口袋里找门卡给他。
商行舟吊儿郎当地伸手去接,门卡下压着个小盒子,一块儿递了过来。
他手指微顿。
黑T男生笑得不怀好意,朝他耸眉:“玩点儿没玩过的,小小商。”
商行舟撇开目光,笑着低骂:“草。”
他把门卡和小盒子一并潦草地装进裤袋,折身走回去。
-
温盏在原地等了商行舟一会儿,没见他回来。
入口处的屋子空落落,没什么人。
但旁边半开放的走廊和屋子都亮着灯,透过这一侧的落地玻璃,能看到院子里的情况。
她忍不住,起身,就往那边走了走。
然后发现,其中一间屋子,竟然是一个……
室内靶场。
有点惊奇于这建筑的构造,但下一秒,温盏立马又想到,他们这伙人好像都爱搞这种东西,外头看着不起眼,里面是另一回事。
上次纪司宴那个酒吧也是,连个正经营业牌子都没有,门口还钉个严肃得要死的铜牌写“非请勿入”。
如果不是熟人推荐熟人,谁知道老将军府被改建了成了喝酒的地方……
小桌上整整齐齐,盒子里装满子弹,旁边放着一把木仓,在白灯下泛冷光。
温盏伸手摸摸,拿起来,微愣,又赶紧放下。
这个重量……
她不太懂枪械,但她有点困惑,又有点吃惊。
很久以前,她摸过温俨的木仓。
不知道眼前这是哪个型号……
温盏犹豫的间隙,身后响起少年低沉清澈的声音:“想玩?”
她回头,见商行舟迈动长腿,正跨步走过来。
屋里灯只开了一一半,他手指落在墙面,按下去,大灯一排排点亮,室内一瞬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