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为何这样——蜂蜜糖霜
时间:2022-09-24 17:40:01

  美人在云端, 云端有信来。
  迦陵频伽其实不太明白孔雀这一体两魂的纠结。
  在他看来, 无论是佛子还是南客, 不都是一个人吗, 虽然这俩人都处心积虑的想把对方搞死(洛长鹤的这个想法比较隐晦), 但本质上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啊,还都那么喜欢美人,大家一起快快乐乐在一起不行吗。
  小鸟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美人一定也会赞同他的。
  南客却似乎不为所动。
  月光苍白, 他依然倦怠而散漫的倚在树梢, 指尖素白信笺簌簌响在风中, 像是谁的一怀寂寞心事。
  半晌,他终于慢条斯理收起了信,原模原样藏进怀中, 突然漫不经心般谈了谈手指。
  “哧”一声轻响。
  是皮肉乍破的声音,净如素白宣纸的积雪地上刹那间爆开一地血痕, 宛如一树红梅洇上谁案头丹青, 与雪地上浓浓淡淡的树影交织。
  杀人也自带三分风流。
  一具躯体重重倒地, 出乎意料,是个佛修。
  “他实在是优柔寡断的令人生厌…”南客淡淡开口,以手支额,面色冷得吓人,“明觉那老东西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竟然还留着些喽啰在身边碍眼。”
  迦陵频伽欲言又止。
  南客对洛长鹤的偏见真的很大。
  佛子的确没有将明觉残留在寺中的势力清理干净,并且明里暗里还有意放任,给了他们许多不切实际的希望。
  但这一切,当然是另有所谋。
  他只能说南客和洛长鹤这俩人,一个是明着疯,一个是暗着坏,果不然是一体两魂。
  不过小鸟不打算开口了,沉默是金,还是让他明哲保身吧。
  他老老实实不说话了,南客却不放过他,又开口问道:“…她要去折月宴?”
  迦陵频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问了句:“谁?”
  南客便轻轻一抬手指。
  倒挂在树上的可怜小鸟顿时便做了一个180度转体,一瞬间醍醐灌顶福至心灵什么都想起来了,放声大喊道:“是是是!美人就是要去折月宴!”
  南客闻言轻轻一挑眉:“…美人?”
  “不不不。”迦陵频伽连忙摇头,可怜又绝望,“是殿下!是明妃殿下!”
  南客终于轻轻一笑。
  他漫不经心思索了一阵子,抬眼看向面前连绵雪山,低声呢喃般开口:“…既然你想玩,总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扰了你。”
  雪山之中精魅生灵众多,因其临近潜魔渊,为之魔气所染,雪山之中一干生灵俱混沌不堪,全部杀干净是最省力的法子,洛长鹤却不忍,宁愿耗费真气修为镇压。
  世间行事,宛如逆水而上,无有一件易事。
  但镇压也只是暂时的。
  雪夜沉寂,几乎染白他乌黑惊艳眉宇,他厌恶一般微微皱了眉,霍然抬手。
  …愚钝。
  以杀止杀,杀之可也。
  他按下手指。
  迦陵频伽先是觉得眼前一亮。
  那亮光不似寻常乍明,反倒是如同黑暗莽原上骤然燃起的熊熊妖火,一亮之后乍暗,他再抬头看,便注意到天中的一轮月亮,暗了下来。
  浓雾、厚云,以及烟气。
  漫天烟气。
  连绵雪山被笼罩在烟气之中,一瞬间风云倒卷,吹冷万里寒山,天地间刹那混沌。
  下一瞬便寂静。
  ……
  直到折月宴前夕,四洲二海的修士、妖修、人族都在讨论佛子一式,使得赫连雪山寂静九日之事。
  大部分人说起来都是很赞同的。
  毕竟这事关自身,倘若魔族卷土重来,谁也讨不了好。
  倘若这雪山中没有魔气泛滥,亦或是这魔气无法危害到四洲,那肯定会有许多人颇有微词,即便是不敢明面上说,背地里也少不了指指点点,无非是身为佛子,出手如此戾气狠绝实在不好。
  而这些人中,一小半是真不同意,另一大半则是忌惮。
  抬指便屠万里雪山,这样几乎已经称得上恐怖的修为,这样毫不顾忌的行事,怎能不让人忌惮?
  是佛子又怎么样,昔年孔雀明王还曾堕魔屠满殿神佛,谁又能保证佛子能一直琉璃心肠悲悯众生?
  众人都这样在心里嘀嘀咕咕,却没有一个不长眼的敢明面上说起,遇见了也都满面笑容,拱个手赞一句佛子慈悲,再聊几句折月宴的事。
  今年的折月宴由衔月楼准备。
  衔月楼地处南域最风景秀丽、温润宜人的云城,衔月楼的主人又是百年世族楚氏的家主,家底颇厚,又极好风雅,因此令云城城众早早便高悬明灯,满城璀璨华美,玉带浮桥,碧波涟涟,灯影迷离乱了人眼。
  参加折月宴的一干修士到了云城,便有专人引他们去往下榻之地,不愿意拘束的也可以自去,顺带逛一逛云城风光,因此一时之间城内喧闹吵嚷,宛如年节一般。
  相凝霜戴着顶帷帽,也慢悠悠的走在人群中。
  她这些日子真的做了很多正事。
  比如给小孔雀写了好多封信。
  …开玩笑,当然不止这个,总之她真的累得够呛,得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玩玩。
  她来折月宴的意图其实很不明确,而且并没有什么一技惊人艳惊四座的打算。
  非要仔细说来,她只有一成的打算,是想圆一下年少的心愿折一趟月。四成是想来这看看长留的笑话。而剩下的五成,则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佛子调调情。
  是的,洛长鹤写给她的其他几封信里,提到了他也会在折月宴上现身。
  当然,他身为佛子,自然不会参加,只是代表大法华寺于台上观宴。
  嗯……这不是更刺激了吗。
  她现在还在 “很想搞佛子”与“搞佛子可能会很麻烦”之间摇摆不定,但幸亏她最擅长的就是没心没肺,因此也不费神去想,只是随着人流沿着城中主路向前走去。
  时至午后,淡金日光灿丽却不刺目,是极好的光景,在城中游览的修士也慢慢多了起来。南地人多擅行商,原本居于云城的普通百姓也心思活泛,都趁着人多,在道路两侧挨挨挤挤的支起了铺子卖些新奇的玩意儿,还有机灵的,甚至设了投壶□□,引得众人来玩。
  大多数修士俱多年少便于山中修行,没有过什么玩乐,乍然见了投壶这样新奇的玩意,还不准用修为纯靠腕力,许多便都顿生了兴趣,付了钱币上前一试。
  相凝霜倒只是淡淡扫了一眼。
  她年少胡闹时该玩的不该玩的都玩尽了,此刻对这普通投壶也没什么兴趣,草草掠过一眼便要走过去,却忽然看到了什么一般顿了顿。
  投壶自然有彩头,生意人为了不亏本,都放了些看起来新奇实则不值钱的东西,唯有头奖那处,放了一块玉佩。
  云城盛产青白玉,这块其实水头成色倒也不算上佳,唯独形状独特,未经雕琢,正正好是一尾雀羽形状,玉中还有几丝青蓝杂质,波光明灭,仿若蓝翡。
  相凝霜心头轻轻一动。
  她回了身,扔出枚灵石来,微笑着开口道:“老人家,我也想玩一局。”
  老板欣然应允,连忙给她递了一支鹅毛。
  是的,这投壶不用箭,而用鹅羽。
  虽说修士腕力自然远胜普通人族,但不用任何修为,要将这轻飘飘鹅毛掷入隔得十分远的细口瓶中,也不是一件易事,到了现在也不过有人最多投中三次。
  能来这折月宴的都是些各门各派弟子中的翘楚,又年轻气盛,不愿丢了面子,灵石是一枚接着一枚的仍,鹅毛也是一下接一下的投,直投的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眼见又来了一位冤大头,便连忙笑呵呵的为相凝霜让开了道。
  相凝霜随手接过,身子都未站定,抬腕一掷——
  正正入瓶。
  老人家微微一怔,却也没有过多惊讶,毕竟第一支瓶离得近,投中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又取了枚鹅羽递过去。
  相凝霜仍然是那副有些散漫的姿态,采撷枝头繁花一般,一掷。
  又中。
  再递一支。
  再中。
  连中三次。
  不知不觉间,喧闹人群已然静了下来,众人俱都下意识怔在原地,看向这自始至终从容散漫、不发一言的女子。
  美人即便是遮了面,也无一处不美。
  从宽大衣袖中伸出来的腕,纤细、玲珑、洁白,在灿烂天光下白得宛如透明细雪,看起来最适宜抚琴弄花、烹茶作画的手,此刻却翻手云雨,将轻飘飘鹅羽以万钧之势投入瓷瓶。
  相凝霜倒没怎么在乎其他人的反应,她正在心里估算着下一支瓶口的位置,这投壶的确不容易,但玩多了就知道是有巧劲与技巧的,这也是为什么旁人看她觉得这般游刃有余的原因。
  她思索了片刻,又朝着已经面露难色的店家伸出手,还未张口,便突然有人站到她身边,轻声低语道:
  “ …想要那枚玉佩吗?”
  作者有话说:
  我觉得这种一体两魂最刺激的点就是
  “你分得清昨晚是我还是他吗?”
  嘿嘿嘿嘿(发出bt的笑声
 
 
第54章 天冷授衣
  这一声问话很轻, 微哑,带一点不易察觉的颗粒感。
  相凝霜微微一顿,慢了半拍看过去, 说话的少年却已经偏了脸,濯濯春柳一般负剑立在天光云影下,从相凝霜的角度, 只能看到一段秀丽清俊眉目如画的侧颜。
  楚白。
  相凝霜觉得自己最近应该是吃素太久,心理素质都差了许多,此刻竟然生出了些许尴尬,下意识干巴巴打招呼道:“…好巧, 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楚白闻言回过眼来。
  他还是那张阴郁秾艳的脸, 不笑时眉眼总透着淡淡厌世之感, 对上她时神色却显而易见温柔了些, 微微低下头来说话, 一双眼角略下垂的桃花眼也湿漉漉的:“因为梦里梦到过许多次。”
  相凝霜:……
  相凝霜:“…这样啊。”
  这小孩怎么也开始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还在震惊于年下纯情弟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情话,一时便没有注意到,楚白说话时似乎是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楚而微微下俯的肩, 凑近她颊侧的脸, 以及虚虚放在她腰后、并未触及到却很有保护意欲的手。
  从某个角度看去, 是一个暧昧的、饱含占有意味的姿态。
  可惜, 她虽然没有注意到,却有人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
  楚白模样生的出色,春纻白衣、随随便便立在人群中也很惹眼, 因此围观的人群非但没少还渐渐多了起来。此刻日头西斜,脉脉夕阳照亮穿城而过的清河, 水色清亮, 九曲逶迤, 时有撑船的船娘摇橹自河上过,墨蓝印花的头巾被风悠悠吹上岸,又飘进了哪位少年怀中,船娘也不急,只是盈盈与同伴低声调笑,耳语戏言说哪位郎君更俊。
  人聚得愈来愈多,都想看着这赚得钵满盆满的摊主如何大出血一场,老人家也被笑得脸红,认命一般问道:“二位仙人谁先来呢?”
  他又补充一般对相凝霜解释道:“这位公子来得早,也接连中了三支…可惜头奖只有一个。”
  意思是他俩得比一比。
  相凝霜觉得更尴尬了。
  究其根本原因是楚白这小孩真的蛮纯情,又似乎很喜欢她,虽然年纪轻,却并没有少年郎的莽撞冲动,一腔热忱也给得内敛温柔,她玩弄一些个满腹心眼的狐狸是没什么负担的,而欺负这种懂事小孩,事后却很容易有愧疚。
  因此她略迟疑了片刻没有接话,倒是楚白淡淡开口,应了那老板:“…我后。”
  他偏过眼,轻声询问道,声音难得软软的:“可以吗?”
  相凝霜哪里能说不可以。
  她中规中矩将鹅羽掷了出去,不出意外投入瓶口。本人投得没滋没味,围观的修士们却看得很有激情,立时低低惊呼来了一声。
  ——第四下还能中,这绝对是真本事了。
  其中心思重些的已经在担忧了,折月宴还未开,便又凭空多了名劲敌。
  相凝霜却只是在看着楚白。
  眼见着他从摊主手中接过鹅羽,漫不经心的在指尖一转,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连忙开口道:“…你可要好好投。”
  “…放心。”他弯唇一笑,“我当然会尽力。”
  相凝霜更不放心了,如临大敌的盯着他的动作。果不其然看见他抬了腕欲掷未掷的那一瞬,手指却微不可察一动,眼看着便要掷斜了方向——
  这人果然要放水。
  相凝霜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无奈了,动作却半点不慢,藏在袖中的手指无声无息一抬,扯下袖口一颗绿松石,倏然一弹!
  那原本被楚白故意掷歪的羽毛立刻便一歪,直直撞进了细口瓷瓶中。
  这一系列动作都无声无息刹那即现,肉眼几乎看不出任何不妥,楚白看着投进了壶口依然微颤的鹅羽微微一怔,正带着些无奈的欲看过来,人群中却突然有人扬声喊道:
  “你使了诈!”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下意识顺着这突然站出来的修士的目光看去,意识到他说的是那戴着帷帽的女子。
  “刚刚这位公子投壶时,”站出来的是个模样端正的少年郎,神色也是一脸正气嫉恶如仇,就差把为民除害写在脸上了,“我看见你的袖子动了动。”
  好没眼力见的人。
  相凝霜快要气笑了,这愣头青怎么只知道看不知道动脑子,她要是真动了手脚楚白那只鹅羽怎么可能还投得进去。
  她慢悠悠正打算开口,楚白却已经神色淡淡指了指一旁,拧着眉不甚耐烦道:“还请阁下不要信口雌黄,这里摆着的验灵石并没有亮。”
  验灵石能检测出周遭灵力波动,摊主既然敢摆这摊子出来,自然也要防着有修士暗地里钻空子。
  那少年被堵得一愣,似乎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仗义执言为何楚白竟然反过来毫不领情,顿了一顿才坚持道:“我并非信口雌黄,我方才确实看到她的衣袖动了一动。”
  傻瓜,那是因为我确实动了手脚,可惜只用了腕力,并没有用修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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