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妻录(重生)——芝芝萄萄
时间:2022-09-24 17:42:48

  众臣听着这话,也无人敢问上一问——
  这欠安到底是个怎样的欠安法?是一时的,还是...
  他们不敢再往下深想下去,而姜淮和虞舒垂头跪着,夫妻二人俱是心如擂鼓。
  圣上要是出了事,那...
  黑漆描金的座椅上,太后闭目倚坐着,胸口缓缓起伏,还是那副颇具老态的样子,却又好像多了些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四皇子天资聪颖,孝顺温良...”
  “圣上病重这段时日,便先由四皇子代为监国罢。”
  怔怔不明其意的贤荣二妃耳边像是忽的响起一道惊雷。
  跪于阶下的群臣也都被这道毫无征兆的懿旨炸懵了。
  四皇子...
  莫说他前头几个的兄长哪个不及他,就算非要说天资,如此小的年纪又能看出什么来?
  他唯一稍稍能值得说道之处,可能便是他是雍渊帝最小的皇子了。
  等等...年幼。
  他们总算知道,太后打着什么算盘了。
  扶持幼帝,自揽皇权。
  “不可!”
  当众臣还在为自己所思惊惧不已时,那厢已然想明的赵惑却是直接出了声。
  他不解明明赵、林两家才是姻亲之好,太后此时为何却选择襄助四皇子而不是禄儿。但赵惑明白,今夜若是叫此事就这么定下了,那他们赵家才是真真正正的大厦将倾,永无再起之日。
  监国监国,担监国之名,行掌权之实。
  他费尽心血才走到了今天,又怎么可能甘愿见到这样的结局。
  正要谢恩的淑妃动作微顿,转身急言斥道:“赵相这是要抗旨不成?”
  那人并未答她。
  眼下事发突然,又情势紧急,也就由不得他在幕后布化筹谋、徐徐图之了,赵惑往前行上一步,倒也顾不了太多。
  “监国事重,而四殿下尚且年幼,恐怕担不起储君之职,太后娘娘此言是否太为草率了些。”
  随着他的出列,一些大臣也先后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臣附议。”
  “臣亦如此。”
  慌乱之间,宰辅大人稍稍低下头,不着痕迹地往右后侧使了个眼神。
  一位身着浅绯色官服的文臣掩在人群里,陡然出言道:“圣上抱恙,又暂未立储,皇子监国也是应当。”
  说着,他话音一转:“然,四殿下年幼,二皇子前日又曾受理川都盐铁一案,手段甚佳...”
  “臣斗胆进言,由二皇子暂代监国之任。”
  此话一出,太和殿里才是真真乱了套。
  太后亲言,天赐良机,四皇子的外祖曲家自不会放过这个几乎是垂手而得的机会。而贤妃和大皇子虽然势弱,但这么多年下来,在朝上也不可能全然孤立无援。
  你们一个幼、一个排行第二,两个“嫡”“长”二字八竿子打不着人的都敢谏言,那他们怎么就不能掺上一脚了?
  立嫡立长,他们好歹还占了个“长”字,说出来本就更有理些,如何不行?
  一时间这方原本寂静的殿宇忽而变了番模样。
  像是鼎中沸腾的水,翻滚不息,竟一度将外头愈大的雨声都给盖了过去。
  皇子席上,小皇子萧礼望着底下争执的朝臣,又懵懂地抬起头,看向前头的几个兄长。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来为父皇贺个寿而已,局势为何会忽然变成他看不懂的样子。
  不只是他,二皇子也是如此。
  他不过是出京办了个差...怎的搞得好像储位突然近在眼前了似的。
  他不是不想争储,可按理而言他不该是再和萧祈争个五年十年的,然后才能分出个高下来么?
  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四弟...
  萧禄可从未把这个小了他这么多年的弟弟放在眼中过,结果现在你告诉他,今夜不仅是要夺储君之权,而且是要从对方手里夺——
  这事的离谱程度,让跋扈惯了的二皇子一时都有些失神。
  以至于在看到有御史要为监国一事的人选死谏时,萧禄的表情依旧是木的。
  他已经不大反应的过来了。
  群臣跪的跪站的站,群情激昂,生怕自己一个错眼这储位就落到了别人头上,
  而同来赴宴的女眷们则惊心胆颤地看着事态的发展,连插手的余地都没有。
  她们只知道,这大雍的天...
  要变了。
  使臣团缩在人群中,像是受了惊的鹌鹑,只是那眼珠子却骨碌碌转着,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直到——
  “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哀家。”
  华椅之上,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听起来低沉暗哑,恍若寒蛇吐信,森凉的很。
  那是年老方有的暮气。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太和殿中那无休止的争辩倏地一静。
  却是戛然。
  殿内众人俯身往下一跪,“微臣不敢。”
  太后垂眼望着底下这乌压压一片,终是久违地又一次体会到了权势的滋味。
  她的目光从淑妃身上划过,掠过群臣,最终落到了那本该身处局中,却始终游离战局之外的皇子席上。
  她看着最顶头的少年郎,深陷的眼中慢慢染上了旁的色彩,如墨一般。
  “皇帝未立储君,传哀家懿旨,从即日起,朝中诸事由四皇子暂理...”
  “但思及其年幼学浅,便由二皇子共理国事。”
  宰辅到了嘴边的谏言瞬时止住了。
  四妃母族之中唯有赵家最为势大,曲府其次,如此一来便如抵背扼喉,蛇掐七寸。
  哪怕其余臣子仍有不甘,也在两府的合力打压之下失了与其相争的能力。
  小半盏茶后,萧禄、萧礼二人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呆愣着行礼谢恩。
  万事皆定,淑妃即便心有不愿,也只能咽下这枚喜忧参半的果子。
  她望向那华椅上的人,只能劝慰自己——
  总归是权宜之计罢了。
  皇位最后定然是她皇儿的。
  “唰——”寂静的大殿中兀地奏响一阵剑刃兵戈之声。
  一直静跪于席前的萧祈缓缓站起身。
  外间雷声阵阵,一道银色细芒从天际闪过,恰如那剑尖之上,折出的银光。
  虞舒的身子倏地一紧,将自家文弱却下意识挡在了前头的夫君强行扯到了背后。
  宰辅望着殿内不知从何涌出的兵卒,声线中是不曾有过的惊愕:“大殿下,你,你这是要谋逆吗!”
  “谋逆?”面对文臣的诘问,萧祈面色平静,“谋逆之人当是你们才对。”
  “你说对么,淑妃娘娘?”
  淑妃瞳孔猛地一缩,竟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萧祈的目标并不是她,或者说,并不只是她。
  蟒袍之下,少年背脊如竹,神色中难寻任何的喜怒之色,似极了于烈火中淬出的宝剑。
  “没有圣令,妄图染指储位。”
  “本殿身为皇储,不过是奉旨清君侧罢了。”
  被团团围住的朝臣们当然不会认下这个滔天的罪名。更何况...
  “今上从未册过太子,更无明旨,你——”又是哪门子皇储?
  大臣话音未落,却是被一句气弱却粗犷的声音打断了:
  “本王有!”
  平王跨过龟背锦文的殿槛,在太后蓦然瞪大的眼里,将手上那根从未离身的龙头拐直接敲在了殿中的金柱之上。
  拐杖上的龙头应声而碎,露出里头的一角明黄。
  平王伸出手,一点点将其从楠木木身中剥离了出来。
  他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先皇遗旨,众臣听宣。”
 
 
第89章 谋逆(中)
  众臣再怎么也想不到, 大皇子的生父并非当今,而是...
  先皇。
  他乃先帝宸皇贵妃亲子。
  金銮殿中,随着平王略显苍老的声音一点点荡开, 明黄卷轴上所书所写,也尽数落入了群臣耳里。
  这个被瞒了近数十载的隐秘, 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摊在了众人眼前。
  一点遮掩都无。
  大皇子的身世, 以及...
  这道不知何时写下、又是如何叫平王藏匿至今的, 立萧祈为皇太子的先皇遗诏。
  ——若无错处, 无论日后当今膝下有多少皇子,储君之位都当立于他。
  那些个根基未深的,自是不大明了这圣旨下的曲折往事。
  可今日来参宴的王室、宗族、百官,这么多人里,又哪里都会是全无所知之人。
  总有些亲历过当年那场夺嫡之乱。
  那日宫中大典, 素来以纯孝示人的十一皇子无端反叛, 九皇子结党,七名皇子当即命陨, 殿中文臣武将更是死伤无数。
  累尸积骨,血流成渠。
  其之情状, 是只要经历过便无法忘怀的惨烈。
  若非后来今上率铁骑破入皇城,无人知晓, 那夜过后的皇朝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此时众人挖空心思,被迫一遍遍回忆起那些令人胆寒的往事, 才终于在那被忽略的细枝末节之处寻得了一点踪迹。
  宸皇贵妃当时, 确实是怀有身孕的。
  以先帝的盛宠, 其实本在先皇后崩逝之时, 她便该为继后了, 只是那时...
  思及此处, 诸人不知想起什么,身子骤然这么一颤,不敢再往下深想下去。
  总归数年之后,已是贵妃的人终是又一次怀子。
  皇贵妃的位分也是因此而来的。
  那时百官心知肚明,一旦皇贵妃顺利诞下腹中胎儿,皇后之位就会落定。
  谁料竟遇先十一皇子谋反,生生断了这已注定好的路。
  尽管最后叛者被诛,可先皇却是身中箭毒,命如薄丝,于旦夕之间写下了传位诏书。
  二十余位皇子里最终活下来的,唯有二人。
  再到后来先帝驾崩,宸皇贵妃受惊小产而终,当今称帝。一切落于尘埃。
  又有谁能想得到,当时宸妃腹中那个孩子居然活了下来,甚至被交予圣上抚育,名正言顺地成了大雍第一个皇子?
  兵士持枪剑围守在侧,宰辅跪在阶下,面如死灰。
  他知晓,如今已是无力回天。
  淑妃身子一软,惊惧与悲喜交织着,竟是直接晕死过去。
  兜兜转转,她所做的一切原是全替他人做了嫁衣。
  而太后定定地盯着平王手里那抹明黄之色,发绀的口唇翕张着,眼中沉沉之色叫人辨不分明。
  就像深不见底的崖渊,黑到了极致。
  “他...竟还留了一道圣旨予你。”
  “太子...呵。”
  太后缓缓抬头,看向那边直立的少年。她犹如枯木的脸动了动,像是有了笑意。
  虽是笑着,却是让所见之人不禁生了冷意。
  许是外头的风太大了些,冷到这金銮殿中也满是寒凉。
  萧祈并不在意太后口中这些意味不明的话,只是在众人沉默的叩拜姿态中,神色平静地从平王手中接过了遗诏。
  再多的讶然,也早已在他第一次得知自己身世时耗尽了。
  萧祈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方宝座。
  只是在经过皇子席时,原本垂目跪着的人陡然起身。
  指尖微转,那藏在袖中的小玩物霎时变了个样子。
  是把弓/弩。
  “嗤——”袖箭没入肉里,近处的几个士兵应声倒地。
  所幸侧身得以避开的萧祈转手从亲卫腰间抽出刀,以极快的速度砍断袭向自己肩处的短箭,又进而抵上了人的喉咙。
  一切不过转瞬。
  底下的人见此情形,已经是呆立在地。
  刀尖锋利,此时微微染了血,却是显得更利了几分。
  “皇兄...或者该称你为皇叔才对。”
  那人身形单薄,说起话来还仿佛有几分虚弱之感。
  如果忽略他手上的东西的话。
  “倒是我错估了你。”三皇子笑了笑,眉目间的虚弱好像更甚了。
  萧祈看着他唇边的笑,不自觉地皱了下眉头,“我也未曾想过,三弟竟是如此的人。”
  觊觎储位。
  二皇子从未将这个无母家权势可倚的弟弟放在眼里,他又何尝不是。
  萧祚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的笑更深了。
  他笑着又唤了他一句:“皇兄...”
  “你看看我的名字,”三皇子伸手握住刀,一点点上前,鲜血从他掌心中迸出,他却丝毫不惧:“从一开始,就容不得我不争了啊。”
  祚,指帝位。
  自取名始,父皇就没打算给他留活路。
  他不过是他手中搏杀的一枚棋罢了。
  他咳了几声,却是十分突兀地提起了另一件事:
  “皇弟愚笨,自幼便无力与兄长相争,唯擅一些机关之术...”
  “皇兄困在暗牢里的人,可还好么?”
  萧祈眸光倏地一沉,但那人虽说是用的问词,可明显并没有叫他答什么的打算。
  只是淡淡一笑,就好似自说自话地继续言道:“以多宝阁聚之以财,再以财私豢府兵...不过数月就做到了此番境地,倒真是让皇弟我意外,但——”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陡深,“皇兄你既注定要为太子,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呢?还是说...”
  “你有不得不为之由。”“那沈氏说的,或许的确有几分可信。”
  听到熟悉的姓氏,萧祈的眉头忽而一拧:“你此言何意!”
  “皇兄的人,此时应该守住宫门了罢。”萧祚拿起手中弓/弩,里面已没了箭矢,但他脸上的笑依旧如初:
  “我知我没法杀了你,可皇兄就不奇怪,我既窥到了你些许谋划,为何却连兵卒都不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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