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夭红了脸,“还不是被你吓到了...”
“小白...我想好好抱着你,让我抱一抱...”
床榻上,白夭夭筋疲力尽将头埋在许宣颈间,同样身侧的人也拥住了她,“相公,你说的三界大劫…会很严重吗?”
“我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天象,所谓劫数也只是我一个人的猜测罢了,娘子不必太过担忧,那么多劫难我们都携手走过来了,还怕以后的吗?”许宣是安慰她,她坚毅,勇敢,可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是啊,有相公在,她无忧无惧!
“斩荒死了,我这心里却还是不安,他一向倨傲,怎会轻易让他人了结自己的性命,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天帝...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弟弟,骨肉血亲,天帝如何下得去手...”白夭夭隐隐觉得事情并非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啊。
他已经细细查过了,他确是神兽之身无疑,而且便如师父所说通身修为被废得干干净净,“娘子,别多心了,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雨越下越大,连着下了两天一夜,也没有放晴的趋势。
洪水。
这样的场景,白夭夭似曾相识,当年水漫金山,伤害了无数无辜百姓,现在不仅仅是临安城,整个江南的村镇都被洪水侵袭。
大街上堆满了河道内的淤泥,走路时会一脚踩在泥里,路灯随意倒在路中央,民居被毁无数,无家可归的百姓只能坐在大街两旁,等待命运的安排。
宣白夫妻也只能在家里尽力收治伤重的百姓,药材短缺,人手不足,更令人无奈的是县令也在洪水中失踪,城中没有主心骨,白夭夭去了府衙帮忙照顾轻伤者,许宣在城里四处行医救人,两个人皆是忙得团团转。一转眼,夫妻二人已是近五日没有见过面了。
药师宫因为地势较低,弟子们有所防备提前撤了出来,此时从隔壁的临城赶来,解了一时之困。
傍晚时分,白夭夭方才有片刻休息的功夫,回到家见到了正在给伤者上药的许宣。
“相公…”
“娘子…”
两个人皆一路小跑,紧紧相拥。
“这几日,你还好吗?”他鬓发散乱,眼底的乌青还有他苍白的面颊都是他五日未眠的见证,白夭夭心疼极了,可是一见面,他先问起她来。
白夭夭看着有的百姓因为伤重而离世,有的百姓因为无钱吃饭活活饿死,而她却拿不出粮食,拿不出伤药,她的力量太小了…“相公…我眼睁睁看着,我却无能为力。”
“娘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许宣在其他百姓那里听得她做的事情,心里又是苦涩又是骄傲,“你放心,我已经建议城内的官兵开仓放粮,将粮食分给百姓应该可以支持一段时间,至于药材…若是些普通的伤药,家里的和药师宫弟子带来的够用了。”
白夭夭看着外面忙碌的小妖,“我来的时候听见朝廷派了钦差大臣,这场灾祸应该很快就会过去。仙界不管人间事,不代表我妖族不可以,妖族上下来人间帮忙,可是一直到现在,九重天都不闻不问。”
这样的灾祸几乎年年都会有,只是今年特别严重,许宣摸摸她小脑,“不是还有相公我在吗?娘子,快去睡一会,念儿也很想你。”
苻玉来人间一趟,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间疾苦,这两日别说是喝水了,洗脸的水都没有,没水没粮难以开灶,饿了这几天肚子早就受不了了。小念儿知道爹娘都在救治百姓无法分身照顾他,自己饿了肚子也不哭不闹,此刻和苻玉一起在西湖边钓鱼。
这里受雷峰塔佛荫庇护,水还算清澈。
“苻玉哥哥,你看,我钓到了!”
“我找了些半干的柴火,你小小年纪,这样大的灾祸面前你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苻玉虽比他年长许多,可是也是打心眼里敬佩这位小公子。
“哥哥有所不知,我跟着娘亲四海为家,什么灾害都见过,冬天雪崩,夏天洪灾,秋日干旱,凡间百姓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念卿看着鱼篓里的两条大鱼,应该够一家人吃一顿了。
正当兄弟俩走在街上有说有笑的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快步上前,抢走了念卿手中的鱼篓,“我的鱼!”
“还给我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偷盗之事!还是以大欺小!苻玉怒了。
“谁抢到就是谁的!”
如今谁都饿着肚子,自然是活着更重要。
苻玉丢下柴火就要教训他,念卿忙拦住他,“哥哥不要!百姓们都饿着肚子,也是我疏忽了,我们再去钓吧。”
“可是…”
他忙碌了一个下午才钓到这不大不小两条鱼,如今被抢了竟然还有这般气度。苻玉自愧不如,青帝告诫他要有一颗慈爱之心,可是实际生活中他竟将这些全然忘记了。“念卿说得对,我们再去钓吧。”
白夭夭和许宣送走伤者之后已是月上中天,白夭夭坐在门槛上看星星,她都快要饿虚脱了。
“好饿啊...”
家里确实没有什么吃的了,白夭夭想着,干脆睡一觉,可是越睡越饿…
好香好香…白夭夭闻着香味来到厨房,是鱼汤!
“念儿,你做的对。”许宣一直小看了自己的儿子,今日听苻玉说起,他有这般气度实属难得。
“爹爹,我今天看到金山寺的僧人在接纳灾民,明天会给百姓施粥,真是太好了!”
“他们其实也是在报恩,数百年前若是没有上仙和夫人,哪里有现在金山寺的香火鼎盛?”
嗯?念儿又听不懂了...
白夭夭喝着鱼汤,眼泪悄然落下,“念儿,明天你就跟着你苻玉哥哥回九奚山,好好修炼,在人间爹爹娘亲也照顾不上你。”
念卿知道这几日爹爹娘亲很忙,他年纪还小帮不上忙,乖乖答应了。
小小的人儿背着行囊,白夭夭赶了几日工总算做好了新衣,看着儿子离开身边,她知道有一日她养大的儿子会离开自己远走…
“娘子,再吃些东西吧。你…怎么哭了?”许宣擦去她泪水,是想起什么伤心的事情了吗?
“我没事,只是风卷了沙子迷了眼。”
“我们的孩子很可爱。”
他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心事,白夭夭一直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怀了小宝宝?”
“是那晚我去给你送了无草,你的手被瓷片划伤,我为你疗伤时发现的。”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入雷峰塔已成定局,只能先将这小小的生命催眠,让他先好好在娘肚子里待几年。
“可是生孩子痛啊,当时疼的我差点就要哭爹喊娘了,就想着自己早早随你去了也好何必受疼又受苦,生下来皱巴巴一个孩子,又小又黑,我都无语了好几天。”她当时一边生一边骂他,现在想想自己真是既幼稚又傻。
“所以你就去跳了西湖,”许宣抓住她鬓边散开的发丝替她拢在耳后,她哪里哭爹喊娘了,分明骂他来着。“傻丫头...”
白夭夭点点头,“我真的很想你,我本来就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我们永远都要在一起。”
这下轮到许宣整日家愁眉不展了。许宣担忧的,是洪水之后的瘟疫。
百姓们因为洪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再无力抵抗这来势汹汹的疫症,所以一时之间整个节奏又被打乱了。
疫症便是疫症,世间无药可解,幸存下来的也是少数,许宣在外琢磨药方,一连三日都守在药炉,白夭夭有心去寻他,可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悉心照顾百姓。
天气一会变得燥热一会变得寒冷无比,这不是普通的疫症,同魔魇一样,这是怨气凝结而成,凡间的药根本派不上用场,若是再不加根治,整个人间都会遭殃。
白夭夭看出许宣的打算,她知道,盗取药种是唯一的办法。
可他是仙族,违反天条,等待他的不会是封赏,而是天罚。轻则受天雷囚禁在天海,重则剔去仙骨贬下凡…
“相公...那是天条,你犯不起的...我是妖帝,我去偷!”
她怎么又要冲动!“你也知道你是妖帝!你这么做会连累妖族的知道吗!”
“可是...为什么要是你...”为什么不能是别人碰上这桩事...
“因为我能做好,保护好百姓的安全。娘子,在这么多百姓面前,我的性命算什么?”
“娘子,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必须这么做。”许宣自知此举无回头路,可能他们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也可能会让她伤心一场。
天帝早就料到他会走这一步。不过是诛仙台,走一遭又如何?
原来无论我们如何斗,终究是斗不过天…白夭夭哪里舍得让他为难,“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为妻与你共进退。”
“无论什么样的惩罚,我要和你一起承担!你答应我!否则你休想去拿药种!”白夭夭抓住他手,用尽力气握住,她害怕再弄丢了他。
“娘子…”许宣想不出来理由拒绝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她嫁给他,从来都没有过过一天无忧无虑的日子…
眼泪就这么无声落下,原本以为她会挡在门口不让他去,可是他忘记了,如今的娘子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软弱的小白了。“好。”
“你放心,病人我会照顾好的...早去早回...”
白夭夭上前一步踮起脚尖捧着他脸吻了上去。
“快去吧…我怕我坚持不住,半路拦你。”
作者有话要说:
#娘子,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我必须这么做
#原来无论我们如何斗,终究是斗不过天…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
第6章 天罚无情
这银铃花真是个好东西,用来入药不过一个多月,轻症百姓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白夭夭播撒下花种,疫情得到控制,她也终于得了闲可以莳弄莳弄花草,“快快长大,还有好多百姓等着你救命呢。”
没想到相公还会种花,从前她只觉得院子里这些花花草草有脾气,任她怎么悉心照顾,偏不开花,相公来之后不过几月,这些花儿生怕自己赶不上趟似的。
花草也有它的本性,你照顾得太过他们反而被压抑着,不如给他们一片自由生长的天地。
自由生长,她倒想看看这些花怎么个开法。
她日日与花为伴,跟花有什么好说的?又把他冷落在药庐。许宣走到她身后抬起手蒙住她双眼。
白夭夭闻到药香早知道他来了,也不顾手上还沾着泥土拨开他手掌转过身看他,忍不住调笑道,“药师宫的祖师爷爷来了呀!”
还不是药师宫的弟子认出了他,小宫上领着众弟子跪在他面前给他请安,惊动了十里八乡的百姓,连钦差都专门拿了贡礼来拜他。
许宣也没想到当年小宝会把他的画像挂在药师宫,以至于让后辈认出了他。
无奈刮刮她鼻子,拉着她到水池旁给她洗手,“再敢编排为夫,当心我重重罚你。”
“相公最心疼小白了,才舍不得罚我呢。”白夭夭开怀一笑,相公为人间百姓奔波这么久,接受他们的感谢和药师宫弟子的尊敬是应该的,只是这样的话就不能继续常住在凡间了,等人间的疫情一过,他们就要回九奚山去了,“相公,仲夏马上就到了,我想用九奚山的冰纳凉。”
“好啊,我明日去九重天,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一些。”娘子怕热,马上就是端午了,到时候一定难捱。
只是这一去,一直到傍晚也不见许宣的身影。百姓们准备了百家饭打算好好热闹一下,白夭夭心里莫名慌张起来…莫不是…
顾不上那么多了,匆匆托付了小灰两句就赶忙去九重天察探究竟。
念卿和小青因为阻拦天岗卫被打伤,念儿小小年纪哪里是他们对手,此刻昏迷不醒,小青也是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结果摔了一跤差点小产…
“许宣是被上了捆仙索带走的,这帮人毫不讲理,念儿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小青身子虚脱,被天罡卫伤了可不是小事,白夭夭略通药理,小青怀着身孕自是不敢轻易治疗,先渡了仙气护住她的胎儿,又挂念许宣的安危,青帝尚在闭关,只能先请来百草仙君为二人医治,又通知了凌楚要他来看顾着。
能让天帝拿手令来拿人,想来也是忌惮相公三分的。
小青想起肚子里可怜的孩子,想到这个孩子是自己好不容易怀上的,此刻巨大的恐慌感涌上心头,泪珠子想忍都忍不住点滴从眼眶中流下,不敢发问却也不得不开口,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仙君…我这个孩子,还能保住吗?”
“瞧你又胡思乱想了,别自己吓自己。”凌楚揉揉她小脑袋,她是被那些天罡卫吓到了吧,现在整个人脸都是苍白的。
“情况不太稳定,你这几日不能下床,情绪一定要控制好,我开点安胎的方子给你喝,若是能保过三月,那就有把握了。”百草仙君实话实说,她体质特殊,比起当年白夭夭怀着念儿有过之无不及,现在就希望这孩子福大命大,愿意来到这世上吧。
凌楚勉强坐定,短短数月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措手不及,瞧白夭夭紧张的模样就知道念儿情况不好。
“还要劳烦仙君去看看念儿…”白夭夭真想把自己掰成两半,一半照顾儿子,一半去救许宣。
“好。”小青这边算是稳住了,念儿那孩子从小就三灾六痛的,百草仙君三指搭上念儿的手腕,暗道不妙,又将三指抵上他眉间,元神隐隐有碎裂之象!糟了,“念儿被伤到了根基,早先元神的伤没有完全治愈,现在随时都有危险。元神之事不是小事,我请青帝出关,夭夭,你快去九重天。”
“白夭夭,我和你一起去!”
“小青这边还需要你看顾着,再说了,相公已身陷囹圄,此事绝不能再连累你。”白夭夭看着昏迷的念儿,只觉得心里难过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