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焰这两天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忍不住开了口:“云边电话怎么打不通,她是不是出事了?”
云顶峰:“没有啊,她在呢,让她跟你说两句。”
常焰心中一喜:“云边?”
云边接过电话,小跑到户外:“常焰,常焰。”
“我在呢,你跑什么?”
云边靠在墙根底下,手捂着胸口,呼吸微喘:“想跟你说话。”
常焰忍不住笑了,觉得她的行为有点傻,像小孩子说悄悄话怕被别人听见似的:“想说什么?”
云边支吾两秒:“嗯……也没什么具体的事,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云边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声音很温柔。
“你电话号码多少啊?”常焰突然问。
云边报了一遍。
常焰皱眉:“我打的对啊,怎么说是空号。”
静了几秒。
“我前两天电话丢了,卡办停了。”
“这样啊,吓的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常焰放松下来,闲话道:“这两天都干嘛了?”
云边想了想说:“昨天跟哥去了趟商场。”
“干嘛去了?”
“买点育儿的书。”
“过几天该产检了吧?”
云边算了算时间,点点头:“我最近吃得睡得都挺好的,宝宝应该也会很健康的。”
常焰笑了笑:“那就好,每天别老是画画,注意休息。”
云边嗯了一声,轻言细语地说:“没剩几幅画了,再有几天就能完成了。”
常焰诧异:“几天,你当自己是机器人啊,昼夜不休也画不完啊,我刚说完你就不听话是吧。”
董嘉南从屋里出来,把外套递给云边,云边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件薄衬衫,她也没感觉到冷,随手将外套接过,干拿着,不穿,注意力都在通话上头。
云边:“画完我就不画了,好好养胎。”
常焰不听以后,还跟她辛苦作画的事计较:“订单取消了,你还画个什么劲。”
云边反驳:“你说取消就取消啊,我又没答应。”
常焰无奈:“较真!”
云边嘻嘻地笑着,目光柔软。
董嘉南瞧了一眼云边的腹部,没想到她现在有孕在身,靠近两步将她手里的外套又拿到手里,摊开,披在她的肩头。
云边没抬眼,头发被外套压住了,她伸手缕了缕:“你可以跟我聊这么久吗?”
常焰沉着嗓子笑了笑,笑声带着很大的杂音,也在风里:“怎么,不爱跟我聊了?闲我唠叨了?”
云边慌忙摇头:“不是,我是担心……”
“我有分寸。”常焰的声音让她心里头觉得安定。
云边温温地哦了一声。
时光不易,谁也不舍得浪费。
常焰突然说:“让我看看你。”
“啊?怎么看?”云边头一抬。
“拍个照片。”
云边脚动了动,朝着门口的方向,愣了一秒,又转身,背对着门口,拔腿就跑了起来。
董嘉南愣了一下,随后跟上她的步伐。
云边:“可是我怎么发给你啊?”
“发个微博,我能看到。”
“行。”
“让我看看,这两天你长肉没有。”
风迎面吹来,披在肩头的外套掉在地上,她稳着呼吸说:“两天能长什么肉啊?”
“肚子啊,有没有变大。”
“没有,要过两个月才会大呢。”
常焰从鼻子里乐出声:“就想看看你了。”
云边的头发被吹得不成形状,脚下步子飞快,微微喘息:“行。”
常焰动了动眉头,耳朵贴紧话筒:“你又跑什么呢?”
云边跑到十字路口,脚下一跺,抄近路跑进了小巷。“找一个光线好点的地方,拍照给你。”
常焰有点哭笑不得:“别着急啊,什么时候拍都行,你现在不能剧烈运动。”
“马上就好了,你就等一小下。”
警队离画室不是很远,抄近路会横穿娱乐街,晚上本该是娱乐街最热闹的时候,但因为“乐岛”的落败,周边一下子冷清了不少,完全没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
乐岛周围的几个烧烤店,也关了门,要么贴上出租,要么直接闭店。
一间烧烤店的老板正好在拉卷帘门,表情幽怨,跟身边的朋友说:“乐岛的人,突然间死了好多个,老板听说也死了,不知道都是一些什么人,太晦气了,这店没法开了。”
云边从乐岛门口跑过,回头瞧了一眼,乐岛的大门紧闭着,整个建筑不见一点灯光,突兀,又让人觉得惊悚。
云边没多看,闷着头往前跑,像在跟速度无声地较劲。
常焰:“你要跑到哪里去啊?”
云边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钟,常焰听见“哗啦”一声,似乎有玻璃被砸碎了。
“好啦。”云边忘记带锁了,就将玻璃给砸了。
常焰抬皱着眉:“你干嘛呢?”
云边在画室里头找到接近肤色的颜料,快速调色:“准备拍照啊,换件衣服。”
“又不是相亲呢,还换个衣服,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云边没回答,常焰问:“你要换什么衣服?裙子?”
云边脸上的伤痕被颜料遮住了,她愣了愣,弯腰挽起裤腿,遮腿上的伤痕:“你想看我穿裙子,那我换给你看。”
常焰“啊”一声,他是想看,但觉得云边为了拍个照片过于折腾了,于是说:“不用,你怎么拍都行,我就是想你了,不方便也没关系,说说话就行,况且过两天我就回去了。”
云边顿住,心头一跳:“过两天就回来了?”
常焰望向高高的天空,眉头的皱纹逐渐松开:“嗯,事快办完了,办完了就去找你。”
“事”是什么事,云边自然明白,但不好在电话里多问,她又期待又不安,唤了他一声:
“常焰!”
“嗯?”
“万事小心。”
常焰默了默,笑一下,语气沉稳:“嗯,接下来两天比较忙,不方便总联系你,但我保证会洁身自好,绝不跟其他女人说话。”
云边:“……”
常焰自顾自说:“没有我的督促你也要按时吃饭睡觉知不知道,回头别让我看见你瘦了。”
云边嘴角抿出笑纹:“知道啦,回头也别让我看见你受伤哦。”
起风了,风吹散香烟的灰,也吹散了沉积在常焰心底,那段孤独时光所有的崩溃与发疯。
幸福在眼前等着的感觉,很奇妙,仿佛曾经遭受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很想念云边,比任何时候都想。
常焰的眼底泛着涟漪:“好,那我们回头见。”
俩人挂了电话,云边调整相机角度,给自己拍照。
董嘉南在楼梯上,将电话内容听得差不一二,他默默下楼,将门口的玻璃碎渣扫干净。
*
常焰叼着烟,坐在山坡上头,狂啸的风吹得他头发横向一边,衬衫也鼓鼓的。
他握着那天抢的手机,不是智能机,他费了半天才上去浏览器,输入云边的微博号搜索。
网速非常慢,一条线走了半天,才三分之一。
有两根草吹到了他领口,他下意识用闲着的手去抓,胳膊一抬,肩膀的疼痛马上袭来,他龇了下牙,换另一只手去抓草。
烟抽了一只,进度条终于走完了。
云边的微博主页,文字在屏幕里头看起来很小,头像和带图的标志都还没刷新出来。
常焰点开那张纯灰色的未刷新完的照片,屏幕变成了灰色。
他又点燃一支烟。
身后是墨黑的山,头顶银河横空,瞳孔里映着手机亮亮的缩略图。
突然间,瞳孔里的缩略图色泽变换,他的睫毛颤了颤。
云边倚在窗子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长发披肩,笑眼盈盈。
夜色里,常焰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温柔的弧。
第69章 抓捕
长蓝的冬天就快过去了,然而北方城市的冬天正处于冰天雪地之时,一股冷气团在地球转力的推动下,带着寒冷,从沈城大举南下长蓝,把刚抽芽的树枝又逼得缩头缩脚。
刚入境,常焰坐进车后座,带着口罩,身旁是秦溯。
秦溯手肘搭在车窗上,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我的人不会走漏风声的,张隆那小子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不然他也不敢赴约。”
常焰嗯了一声,观察了一下四周。
乌黑的天空看不出天气,但肆虐的冷风,和月亮上头薄薄的黑雾,能感觉到,似乎要下雨。
他突然想起那次跟云边一起吃饭,看见下了雨,他说那是雪,云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将手里头的水珠翻来覆去地看,怎么也找不出一点雪的模样。
真正意义上的雪,长蓝百年难得一遇,所以当地人觉得,冬天带着冰意的雨,就是雪。
他淡嗤一声。
秦溯:“看你有点疲惫呢,困了?”
常焰摇头:“没有,干咱们这行都是夜间动物,早习惯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平时挺爱说话的人,突然沉默了我会觉得你不正常。”秦溯随口说。
常焰上身向后靠,悠悠晃了晃头:“刚想到我老婆了。”
秦溯叼着烟,眼睛斜过去,乐了:“讨着老婆了啊,漂亮吗?”
常焰点头:“漂亮。”
秦溯又乐了:“那这次办完事就把你老婆一起接到缅北去吧,你俩跟着我干。”
常焰叹了声略带感慨的气息:“从没想过坤哥会突然走了,一下子心里头就没了着落,秦公子愿意收留我,我肯定是乐意的。”
秦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啊,我挺喜欢你的,以后跟着我好好干,不会亏待你的。”
常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好。”
*
长蓝这座小镇,别的不多,山沟沟极多。
秦溯他们先到了约定地点,除了他们这辆车之外,还有两辆货车紧随其后到达。
秦溯和常焰下车,表情冷峻。
秦溯对货车司机扬了扬手,说:“清点一下枪支弹药。”
常焰点着一根烟,缓步走着,人影经过货车,常焰的手上多了一把枪。
他叼着烟,给枪上子弹,“咔咔咔”几声,子弹上膛,常焰目光扫了一通四周,黑眸凌厉,像一头凶狠又警觉的狼。
常焰走到一处山坡上,跳进低沟里,把自己隐藏在了无边的夜色中,调整角度,看瞄准镜,视野开阔一览无余。
货车撤离,人群四散掩蔽,只剩秦溯和几个手下站在风里。
风声很大,树叶和树叶相撞,形成一种奇怪的噪音,刮得头皮发麻,常焰脖颈一凉,微微抬头,
夜色太浓了,看不见雪雨。
数十分钟后,张隆来了,他没坐轮椅,搞了一根上好的木雕成了拐杖,穿着高裁定的西装,手腕上带了只金表,活脱脱把自己打造成了老大的样子。
“秦公子。”张隆谄媚地打着招呼。
秦溯淡嗤一声,目光上下将他扫了一遍:“可以啊你,现在打扮得人模狗样的,你干爸呢,身子骨还没好呢?”
张隆略带悲伤地点头:“是啊,干爸年纪大了,毛病多,这次突发急病话都说不利索了,没有那么快好。”
秦溯干笑两声:“我看好不了了吧,生意都交给你了,这不明摆着在安排后事呢嘛。”
张隆愣了一下,圆滑地说:“好或不好,都不会影响秦公子您的生意的,我自小跟着干爸,生意上的事早就驾轻就熟了,以后秦公子跟我合作,赚得钱只会比以前多,不会比以前少的。”
秦溯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验货吧,要不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太多,这批货早就给你们送过来了,你赶紧验,赶紧销,看看市场怎么样,卖得好的话回头再给你送。”
张隆卑微地点点头,看了眼秦溯手下提来的箱子,眼睛里头放着光,像看金子似的。
好几个毒虫围在一袋粉之间,蹲在地上弓着腰,有种动物在进食的感觉。
秦溯瞟了一眼张隆带来的人,二十好几个,他觉得好笑,讽刺道:“带这么多人,怕我吃了你啊。”
张隆嘿嘿笑两声,赔笑脸:“怎么会,跟秦公子合作,我要是这样想,那不是小人之心了吗,带的人多是怕碰见公安,这的公安管得紧,麻烦得很。”
秦溯淡淡地哼了一声:“胆子倒是小得很,与其怕这个怕那个,不如自己养支军队。”
“秦公子你不了解东国,在这可养不了兵,枪支都不好搞。”
此时货已验完,张隆朝身后的人点点头,几人将货提到了车里,另一伙人拿着钱准备付尾款。
手底下的人上前接钱,秦溯退后几步,眼神微凉,掏出一根烟,摸了摸口袋,眉毛微挑,随后向车的方向走去,看似是去拿打火机。
他打开车门,手伸到架势位置。
就在此时,一颗子弹划破夜空。
常焰的枪一抖,贴在扳机上的手指瞬间失去了知觉,他飞快蹲下身子,食指的拇指关节,骨头和皮肉都断了,只剩半块皮牵连着,将掉未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