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说:
注:“造孽”是可怜的意思。
第25章 “你管我?”
他松开手, “对,不打算回去了。”
池沅没有说话,眼神失落地看着面前的菜。
陈浮己似乎是没了食欲, 他走到门外去抽了一根烟,池沅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 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一时心中百感交集, 连菜叶咀嚼久了之后,都觉得是苦的。
等她吃完饭后, 陈浮己抽了烟回来,就开始收拾碗筷。
池沅这次没说要帮他打下手,就一直站在他身边, 看他熟练地洗碗,收拾灶台。
家里没接通燃气,用的是罐桶式的燃气, 每次用完, 都是他亲自去运回来的。
看着陈浮己忙完后,两人走到门边上去。
看他掏出烟盒倒了一根出来后, 池沅伸手主动从他手里拿过他的火机,学着陈浮己的姿势, 给他点烟。
“啪”的一声后, 烟雾渐渐散开。
她收了火机, 递给他, 开口说:“陪我去那天的山头可以吗?”
隔了一会儿。
“今晚可能会下雨。”他抖了抖烟灰,靠在门框边上, 望了眼将黑的天空。
池沅:“我想去。”
陈浮己没拒绝她, 抽完后, 就领着池沅就朝上次的山头上走去,他家是在半山腰的位置,上山头不是很远,就是要爬梯。
他说得没错,今晚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雨,路边都变得很潮湿,仿佛是在绿植周围笼罩着一层水雾,走在青石板的路上,不经意似乎就会摔倒。
山路不算崎岖陡峭,只是滑,陈浮己走惯了这条路,一直都是大步流星,离池沅距离稍远的时候,他又会停下来等她跟上。
地点和上次一样,周遭的一切景色都一样,只是没了上次那样令人叹为观止的星空,就连月亮似乎都悄咪咪地躲藏在云层里不探出头来。
池沅选了块干净的草坪边上准备坐,陈浮己就脱了外套搭在草坪上。
“你不冷吗?”她坐在他衣服上。
今天天气很有些冷,乌云一直散不开。
“年轻,经造。”他淡淡回了句。
晚风吹过山岗,带着春日里如沐的丝丝凉意,池沅坐了很久,才开口问:
“陈浮己,你明天有空吗?”
“嗯?”
“我想约你。”
陈浮己顿了顿回:“没空。”
“行吧。”
坐了有那么一会儿,陈浮己伸手碰了碰她的发顶,“走了,要下雨了。”
池沅:“好。”
那天晚上,果然下了一场暴雨,又急又猛,不像是滋润大地的春雨,更像是夏日里瓢泼。
她回到酒店的时候,头发都已经淋湿了。
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吹好头发,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老人家说的有关陈浮己的话,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得睡不着。
亮了手机屏幕,又黑掉,反复多次。
在和陈浮己得消息框里,敲打了数次,最后只发了句:【晚安。】
陈浮己似乎也没睡,几乎是秒回:【嗯。】
雾城的雨夜,伴随着雷鸣,她这一夜都睡得不是特别安稳,醒了几次。
幸亏第二天早上没有课,但她还是早起了,去书店里挑了基本复习资料,没记错的话,陈浮己选的是理科。
她昨天还顺便翻了翻他那些习题册,没做几页,但也能看出来水平。
会的都对,不会的是一点都下不了手。
池沅以为陈浮己说的有事是又去那家维修店帮工了,于是下午下了课,她就将自己买的学习资料一并带了过去。
可刚到路口,还没进巷子,她就看到了陈浮己和一群社会青年站在一起。
那群人,和汪东洋他们不一样,他们身上都有很明显的社会气息,不像是学校里的人,这种猥琐而又卑劣的气质似乎无关穿戴如何。
他们聚集在一起,熟练地吞云吐雾,聊着她听不见的话题。
“陈浮己,我他妈真服你,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敢找上龙哥?”光头咧着嘴笑。
说话间,有个女人凑过去跟陈浮己说了句什么,被其他人身影挡住了,池沅没瞧见。
池沅站在墙角处,双腿如灌铅了一样,怎么样也挪不开。
看着陈浮己笑意风声的模样,她原本想扭头就走,可想起昨天那位年迈老人缠绵病榻的模样,池沅最终还是犹豫了。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公交站牌,视线停留在公交站牌上的最后一站。
随后就在路边打了个车,报了那个位置。
上了车后,她给陈浮己打了通电话,那头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喂。”
“陈浮己,我迷路了,你能来接我吗?”
没有回音。
隔了五六秒的样子,她能清楚地听到那边谈论声越来越小,只剩下陈浮己的声线。
“在哪儿?说个位置。”
“唐家村。”
“你旁边有人没有?”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池沅前面的出租车司机面露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池沅一眼,撞上少女那双眼眸,随即错开。
“等着,不要动。”他说。
“好,我等你。”
挂了电话后,前方的司机笑着开口说:“小妹妹,和男朋友吵架啦?”
池沅笑笑:“嗯,整一下他。”
到了那儿之后,池沅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等陈浮己来,约莫着过了五分钟左右,那人就来了。
他骑着一辆摩托车,车上的钥匙,她很眼熟,是上次汪东洋给他的那把。
陈浮己长腿一迈,下了车,径直走到她面前:“怎么到这儿来了?”
池沅有些心虚,掐了掐手掌心。
见她没说话,陈浮己也没逼问,让她上车,说是送她回去。
池沅没动。
“池沅,我一会儿还有事。”他催促着。
“陈浮己,抱歉,我骗了你。”
“我不是迷路了,我只是看到你和一群不太好的人站在一起,我不想你和他们一起去,所以我撒谎骗你来。”
昨天,她有听爷爷说过,陈浮己以前和一群社会渣滓待在一起,混过一段时间,她担心他。
听到她说完后,陈浮己心里一阵火气,直接将面前的一个易拉罐瓶子给踹飞了。
“池沅,你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能不能改改?老子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脾性。”他扬声骂。
这么远,鬼知道他开车开过来的时候有多急。
路道上车来车去,川流不息,池沅坐在长椅上,看着他发怒的样子。
随后她垂眸看着双腿,放低声音,说:“陈浮己,我承认我有些得寸进尺了。但是我觉得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闲事。”
之前何子强他们总说陈浮己这样的人,看起来不像好学生,这一点她承认,陈浮己的确不是个好学生。
但是今天她看见陈浮己和另外一群人站在一起时,她才明白“不是个好学生”和“坏人”这之间差别有多大。
陈浮己脸色阴沉,褶褶的眼皮子掀起来看人时,戾气很重。
她抬眸看他时,眼神清澈澄亮,她话语真挚,没有说话:“陈浮己······”
池沅刚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就被陈浮己打断:
“池沅,我不是个好人。我和他们,没差多少。”
池沅抿了抿唇:“陈浮己,你就当我双标吧,私心上,我不想你和他们搅合在一起。”
“池沅,你是我的谁,你就管我。”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一条没人养的野狗,早就浪荡混沌惯了,没人管,也不习惯人管。
没等池沅想清楚他这个问题,陈浮己的电话就来了,是冉龙打给他的,说是他们先去吉山,让他赶紧到。
陈浮己“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找得到路回去吗?”
池沅倔强地摇了摇头:“找不到、回不去。”
陈浮己盯着她那张脸看了很久,随后转身上了摩托,拿上头盔,冷声:“池沅,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干什么嘛,去看看?”
池沅犹豫,还是走了过去,接过陈浮己手里的头盔戴上,有些大,她戴起来摇摇晃晃的。
陈浮己伸手给她调整好尺寸后才疾驰离开。
她双手拉着陈浮己的衣角,小声提醒:“陈浮己,你开慢一点!”
陈浮己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一样,保持着车速,不是特别快,一百二十码左右。
吉山在雾城城边缘,他开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她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围在山脚下,停放着许多机动车,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结对而成,口哨声与喧嚣声就没停过。
有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也有三四十岁的社会大哥,裸着的两截胳膊都纹着左青龙右白虎,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来啦。”冉龙招呼他。
陈浮己应了声,池沅跟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打量着面前的人,古铜色的肌肤,耳朵上有很长一道刀疤,一身的腱子肉。
冉龙的视线从陈浮己身上,移到身后的池沅身上,停留一会儿,神色闪过一丝惊讶,稍纵即逝。
身旁的一个男生凑上前来,搭上陈浮己的肩,热络地说:“你小子,好久都没看到过你了。”
陈浮己来得晚,冉龙没让他们多说话闲聊,直接切入正题,看着陈浮己简单的衣着,不太满意地说了句:“没换衣服?”
池沅这才注意到,前面一排的机车边上,站着的人都穿着专业赛车手的服装,心里隐隐能猜到陈浮己来这儿是来干嘛的了。
冉龙拍了拍陈浮己的肩,笑呵呵地将陈浮己往他那边拉靠,语气却异常严肃:“干不赢,老子要你一只手。”
快要开场前,人群渐渐散开。
“龙哥,这人能行吗?看行头,还不如让彪子他们上。”女人媚骨如酥地攀上冉龙的胸膛,伸出手指在男人胸肩上不停地画着圈。
冉龙这次下了血本,对赢是势在必得,陈浮己虽然看着没对面那群人那么行,但他小子那些本领,冉龙还是有点把握,否则也不会同意让他来。
“老子说了的,不行就要他一只手。”冉龙顺势掐了把女人的腰。
说好的赢了三七开,陈浮己三,他七,要不是看陈浮己这小子要得少,他还真懒得搭理他。
陈浮己站在摩托旁边,检查着头盔和手套,池沅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动作。
他抬起漆色的眼眸,眼底一片晦色,看着她不急不徐地说:
“池沅,你不是要管我吗?这样,你跟我兜一圈,我就听你的。”
池沅没说话。
“做不到吗?那就别管我了,自己打个车回去。”说着,陈浮己一个动作直接跨上摩托,姿势流畅而又熟练,行云流水。
池沅之前不是没有在电视上看到过有些机车少年失事的新闻,对于她这种在父母严加庇佑下成长的乖乖女来说,这是很出格,很危险的事儿。
她会犹豫,会拒绝,会放弃,都是正常的抉择。
可就在陈浮己上车后那两秒,她下定决心,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盯着陈浮己的脸,坚定地说了句:“陈浮己,我管定你了。”
随后,她磕磕巴巴地上了摩托,比起他来说,动作又慢又难看。
她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攥紧陈浮己的衣角,心下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陈浮己刚刚都开得很稳的。”
可是越这样安慰自己,她却越觉得惴惴不安。
陈浮己低声:“池沅,抱紧。”
池沅的两只藕段似的细长胳膊,紧紧地桎梏着少年的腰身,透过一层布料,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温度与迸发的力量,像是旭日东升的太阳,坦荡而又炙热。
他微弓着身姿,头身朝前,似蓄势待发的弓箭。
她脸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肩背上:“一圈,你就跟我回去,说好了。”
陈浮己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应下:“嗯,说好了。”
话落,一排的机车在一声令下后,疾驰出去。
“轰轰”的发动声颤动着耳膜,似乎天雷滚滚也不过如此,风声在耳边急速地狂飙着,那一刻她只感觉风好似都能将她脸划出一道道的痕迹。
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在失控,她抱紧陈浮己的双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都不能放。
她的记忆穿梭到八岁的时候,池汉中带她去坐了一次过山车,她被吓哭了,从那以后,何淑再没有让她尝试过任何具有挑战性和风险性的项目了。
长这么大,她都快忘掉,风的呼啸声是什么样的了。
一个急速的转弯,摩托几乎以将近倾斜六十度的角在地上摩擦,她都能听见轮胎与地面的碰撞声。
陈浮己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池沅,喜欢吗?”
池沅紧闭双眼,感受着灵魂的冲撞,扯着嗓子喊了句:“你说什么?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怕你吗?”
迅猛的风将他的衣服往后吹, 腰间是池沅的胳膊,他自由而又肆意地往前一直冲。
少年没回话,只是驱着身子, 加大迈。
池沅恍惚之中睁眼,看到超过二百三的迈速, 直至更高。她紧闭着双眼, 双手用力地桎梏着陈浮己劲瘦有力的腰。
就这样一直提心吊胆到她快要受不住的极限, 摩托在一声“刺啦”的摩擦声中,终于停了下来。
池沅再次睁眼的时候, 已经回到了起点。
完完整整的一圈,冲过终点那条赛道,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