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夏溥心的手摩挲着座椅扶手上的花纹,心乱如麻。
  那一群修为已臻化境的老祖,对待长哭崖的态度突然暧昧起来,这也让上清宫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他们此时尚且摇摆不定,不过是还不知道那位魔王态度如何。
  若他真如传言一般残忍嗜杀,他们就算是想投效也要掂量着有没有命在。
  但他们若是知道,魔王曾经带走的祭品,不仅没死,如今还好端端地活着……
  心中必然会对那魔王生出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
  夏溥心眼中闪过明暗交杂的光。
  他沉声道:“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和夏温清去杀了她。”
  覆寒溪躬身应道:“是。”
  “此事要做得隐秘且不留痕迹,绝不能走漏任何消息。”
  夏溥心从座上走下,一双保养得当的手看不出年纪,他握住覆寒溪的手,眼中含着殷殷嘱托:“上清宫的存亡皆系于你二人身上了。”
  ……
  司府。
  司阮阮辗转反侧一晚上,一大早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可她刚走到正房,便见到司娆刚好从门内走出。
  司阮阮神情一僵,她来做什么?
  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姐姐,阿爹找你说话么?”
  司娆淡淡瞥她一脸,连虚与委蛇的心思都没有,抬脚绕过她就打算走。
  被司娆无视了个彻底,司阮阮面上挂不住,上前一步扯住她的衣袖。
  她挂上一个有些柔软的笑:“我知道姐姐讨厌我,但我不管怎么说也是担心你呀。爹爹是不是凶你了?我这就去跟爹爹说,我没事,让他不要再生你的气了。”
  司娆看着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眉梢微挑,眼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光。
  “跟你没关系。”
  司阮阮仿佛没听懂一般:“那姐姐说了什么?”
  司娆从袖中摸出一枚金铃,在司阮阮面前晃了一下,流光金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你说呢?”
  司阮阮装傻:“姐姐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算了,父亲能听懂就行。”
  司娆不以为意地收回金铃,转身欲走。
  “姐姐要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不如还给我罢……”司阮阮说道,手上动作却迅捷,突然动手就想抢。
  但司娆的反应比她更快,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分明未见如何用力,白皙瘦弱的手带着令人无法反抗的巨力,让她分毫动弹不得。
  司阮阮一番挣扎,甚至暗暗用上了灵力,可还是被司娆稳稳地压制!
  她分明已经突破了筑基,在司娆手下却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她蓦地一顿,连脸上虚情假意的笑都难以维持:“你也筑基了?”
  分明她跳崖之前还一直卡在练气期,落进长哭崖那样的地方,修为非但没有倒退,反倒还突破了?
  司阮阮嫉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露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来:“人总不会一辈子都走好运的,姐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
  “借你吉言了,”司娆漫不经心地说着,“看在你嘴甜的份上,你想要金铃我自然满足你。”
  司阮阮唇角翘起,暗自得意。
  金铃可是物证,没了金铃她在父亲面前说什么也没用了。
  司娆稳稳控制住司阮阮不安分的手,低眉敛目,动作仔细地将铃铛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司阮阮一怔。
  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她疯了似的挣扎:“司娆你疯了?你分明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还……”
  司阮阮心中涌出难以控制的恐惧。
  金铃上有魔域恶术,她曾亲眼见过这一枚金铃是如何控制着司娆头也不回地跳下长哭崖。
  她绝不想落得这样的下场!
  司阮阮心慌意乱,慌忙道:“司娆!你放开我!我承认当时是鬼迷心窍了,才送你金铃,但你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你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还因祸得福地突破筑基,你难得不应该感谢我吗?”
  司娆轻笑了一声,觉得有些荒谬。
  她紧握着她的手腕:“你想杀我,我还要感谢你,这是什么道理?”
  司阮阮心急得厉害,手忙脚乱地就想扒下金铃,粗暴的动作让她的手腕因此红了一圈,甚至隐隐渗出血来。
  她模样狼狈,鬓发散乱。身体因挣扎扭成了麻花,形如吵架薅头发的市井妇人。
  司阮阮急得眼眶发红:“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死在长哭崖下?”
  “凭什么不管遇到什么你都能活着回来!”
  “我是想你死,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永远不是司府唯一的小姐!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司阮阮神情激动,她一阵胡乱挣扎,竟真的挣脱了司娆的辖制。
  因为用力过猛,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她也顾不得疼痛,两只手慌乱地去解手上的金铃,一阵忙乱之中,那枚金铃终于被取下。
  司阮阮松了一口气。
  她听到司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忘记告诉你了,你送我的铃铛早就被毁了。”
  “这一枚不过是我在街上随手买的。”
  司阮阮的神情顿住,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金铃。
  那小巧的金铃模样普通,虽然大小和颜色一样,却远远不如魔域的金铃精致美观,仿佛带着惑人心神的力量。
  她猛地抬头,狠狠地看着司娆:“你耍我?”
  司娆不语,她的目光遥遥看向她的身后。
  司阮阮心中陡然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僵硬地回头,看见司宏高大的身影。他站在门前,已经不知站了多久,面色黑沉。
  司娆道:“我想出门游历,这一趟是专程来跟父亲辞行的。”
  “阮阮,心里有鬼的人,看见树影都会感到害怕。”
  司阮阮的心如坠冰窖。
  完了……
  她忽地意识到,从始至终都不过是司娆的试探。
  司宏面沉如水。
  自从他在玄音城外捡到了司阮阮,这么多年,她都是一副善良柔弱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
  他还记得那一日司阮阮跌跌撞撞地跑到他面前,声音颤抖。
  “阿爹,姐姐她……她跳崖了……我只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那天她哭得几欲断气,一边哭一边自责:“是不是我惹姐姐生气了,所以她才会这样?”
  于是他和望云还要忍着心中的惊愕和悲痛去安慰哭得颤抖的司阮阮。
  那时他们以为她是真的心思纯善。
  如今她口中说的却是什么?
  她口中是最恶毒的言辞和诅咒,她希望司娆死在崖底,希望她永远不要回到这个家。
  眼前的司阮阮陌生得可怕,像是披着一张人皮的索命恶鬼。
  司宏既痛心,又茫然。
  司阮阮在地上躺了许久,久到感觉身体发僵、发冷。
  父亲的目光却迟迟没有落到她身上,他满眼都是司娆,也只能看见司娆。
  她的眼眶蓦地就有些红,一垂眼还是敛去了眼中的情绪,小声啜泣道:
  “爹爹……刚才那些话都不是我的本意,是姐姐她一出来就拉着我的手不放,我一时急了才口不择言……”
  司宏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身上,他沉着脸唤来护卫。
  “送小姐去后山思过。”
  司阮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阿爹!”
  玄音城的后山,是重重幻境。一进去就是暗无天日的日子,要度过重重炼心秘境才能出来。
  平常司阮阮也见过从秘境里出来的人,他们往往境界倒退,骨瘦如柴,有的一出来便疯了。
  那是玄音城子弟最害怕的一个地方,司阮阮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被丢到那里。
  从前她只要哭一哭,司宏便会软了神色,从来不会强迫她什么。
  可这一次,任凭她不住地乞求,哭得声嘶力竭,他的眼中也没有分毫动容。
  司阮阮被侍卫拖行离开,没有分毫体面。
  她紧咬着牙关,死死地盯着还好端端地站在那的司娆。
  眼睛红得泣血一般。
  凄厉的哭喊从耳边消失,司宏定了定神,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司娆。
  她清瘦了许多,身上穿的还是去岁春天做的衫子,穿在身上稍显宽大。
  那一双清泠的眸子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
  司宏感到心中一阵钝痛。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司娆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对着司宏行礼,就打算转身离开。
  司阮阮的处置结果她其实并不意外,总归养了这么多年,也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司宏总是会护着她的。
  她轻盈地离去,似是远去的鸟雀。
  司宏蓦然就生出了一种恐慌。
  仿佛看着她离开,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等。”
  司娆脚步一顿。
  司宏问:“你手上的伤,还疼吗?”
  “已经没事了,多谢父亲关心。”
  她的态度淡淡的,客气而疏离。
  司宏垂在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握住了剑柄,他道:“你要去的地方,鱼龙混杂十分危险,不如我派人送你过去……”
  “不用了父亲。”
  司宏忽地觉得他似乎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太少了。
  自她从魔域回来,他们从来就没有好好说过话,对话间流露的尴尬完全不似一对亲父子。
  司娆露出一个略带歉然的笑:“古秘境开启在即,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司宏本是想关切一下,最终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好,好……”
  ……
  司娆转身离开,回到桃苑里。
  走前还干干净净的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黑色的乾坤戒。似是某种上好的铸剑材料铸成,模样有些简陋,上面却带着几个元婴级别的防护阵法。
  里面装了满满的灵石和各类法器符箓,甚至连各个地域的地图和风俗志怪谱都一应俱全。
  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知是如何备齐的。
  司娆定定地望着眼前装得满满的乾坤戒,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
  眼前忽地有一扇漆黑高大的巨门一闪而逝。
  司娆的身形晃了一下。
  扶着桌子站稳了,那巨门给她一种难言的感觉,似是神圣,又似是强烈的压迫感。
  但她从前分明从未见过那样的门,这几天里却反反复复地看见那一扇门。
  这也是她向父亲提出游历的原因之一。
  最重要的是,她想去长哭崖看看。
  不知道那位崖下的好邻居是不是还在那蹲着。
  虽然那杀阵似是奈何不得他,但环境一成不变,也没人陪他说话,想来是十分无聊。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见面~
 
 
第21章 
  漆黑玄铁铸造的巨门冷沉地泛着一点幽幽的光。
  巨门上垂悯众生佛,因这冷沉的光也泛出几分漠然。
  佛不渡恶人。
  他苍白的足尖踩在白玉的步道上,衣袂无声滑过,手中倒提着深黑长剑,剑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无月无光的夜晚,他眼如寒星,带着锐不可当的利芒。
  苍淮孤身一人走在这条路上,身畔却仿佛有无数的人影陪着他,影影绰绰。他们肃容行走,头戴华丽的冠冕,身穿繁复的吉袍。
  这一条通往巨门的白玉步道,好似没有尽头一般,他走了许久,那一扇巨门仍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沉默矗立。
  一转眼,那些冠冕下的人露出近乎扭曲的笑容。
  华丽的冠冕蓦地一晃,珠帘摇晃,露出惨白空洞的眼,空洞洞的瞳孔里落下几滴血泪。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回不来了呢……”
  那些声音怪笑起来,重重叠叠地在耳畔响起:“来陪我们吧……来陪我们吧!”
  “那些人是杀不完的……他们身上永远都有洗不干净的臭味,世世代代……你怎么杀得完呢?”
  “这世上就你一个了,多寂寞啊。”
  从黑暗里、从地底,伸出无数双苍白的手,他们顺着他的衣袍攀附而上,拉扯着他的四肢,口中喃喃着:“下来吧,活着有什么意思?”
  无数双爪子攀附在他身上,浓重得如同潮水,身后像是跟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从无数虚影中走过,黑衣近乎与这浓重的黑暗融为一体,淡漠的墨瞳中泛着厌恶的冷光。
  数不清的影子拦在他的身前,怪笑着往他身上扑。
  他漠然抬手,手中长剑划出黑月似的剑光,那扑上来的黑影顷刻间便斩断,化作一道消散。
  空气似乎停滞了片刻,那些密密匝匝的声音停下了
  这是神冢,众神埋骨之地,已经尘封数千年。
  死在那一场大战中的神族不知凡几,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怨气,在此地徘徊不散。
  那静默不过片刻,转瞬又再次喧嚣起来。
  那些惨白的脸狰狞地怪笑,发出刺耳的尖啸,数不清的黑影往他身上扑。
  他们神情狰狞而疯狂:“世人厌你、憎你、恨不得你赶紧去死,只有我们才是你的同伴!”
  “哈哈哈……你应该和我们一样烂在地里……”
  黑影遮天蔽日,浓稠得像是冥河深处的水,阴湿而冷沉,一涌而上,近乎将他吞没。
  那如寒星利剑一般的凌厉双眸,隐没在浓稠的黑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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