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魔王的祭品——眠雾
时间:2022-09-26 12:59:55

  她看着跌坐在地上身形单薄的男孩,微微偏头,向他伸出手。
  那一双始终没有分毫波动的眸子,因这突然闯入视野的蓝紫色身影有了波动
  黑漆漆的眼眸看着伸到眼前的手,眼底似有神光一闪而过。
  周遭寂静极了。
  那些忙碌的身影都停下了,看着眼前的一幕。
  少女貌若神女,周身气度非凡,令人不敢直视;她却向那个一身狼狈、跌坐在地的小怪物伸出了手。
  他们分明是两个世界的人呐。
  张员外讪笑着:“这……仙长,他要毒杀镇上的居民,这就是咱们长乐镇自家的事,你就不必插手了吧?”
  “不管哪里的人,说话做事总是要讲证据的。”
  “你们一上来就说他投毒,也没个证据就急着要将此事盖棺定论,迫不及待地就要将人处死……”
  她话音一顿,意有所指地说道:“张员外,急着找替死鬼,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张员外面色一变:“你在说什么?他在井里下毒是有人亲眼所见!更何况,你看不是有人已经发作了吗……”
  他指着一开始那个打滚喊肚子疼的人。
  但那人似乎是留心着这边的进展,早已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着这边的动静,浑然忘记了此时自己扮演的应该是个病患。
  见到张员外的动作,他动作一僵,连忙躺下连声呼痛。
  司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张员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嘴上嗫嚅着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若真的有事,我自然会查出个结果来还大家一个公道。在那之前,他我就先带走了。”
  在众人沉凝的视线中,她朝地上的他伸出手。
  与面对众人时面上的严肃不同,望着他时,她甚至还能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像是一只小刺猬,以锋利的尖刺面对众人,却只将温暖柔软的肚皮露给他。
  在这具身体里,苍淮听不见半分声音。
  只能看见他们面上狰狞的神情,如同鬼影重重。
  她却干净、温和、不染尘埃。
  苍淮眼神晦暗。
  镇上的每一个人,都对这具身体怀着不加掩饰的恶意,所有人都想让他死。
  她分明不认得他,却还是不惜身陷险境,一次一次地帮他。
  伸到眼前的手,手指根根纤长,白得晃眼,精致如同瓷器,只是看着便能让人联想到手感定然十分柔软而温暖。
  他指尖微蜷,缓缓将那一只满是脏污,染着尘泥的手放入她的手心。
  ……
  离开前的最后一眼,司娆看向正堂里的一对新人。
  他们本该才是今日的主角,却被众人遗忘在了正堂里。
  原本围在身边的众人都一拥而出,到了院子里看热闹,他们两人的站位却没有丝毫变动。
  他们仍站在原地。
  新郎官手里牵着那一段红绸,新娘子则安静地站在身侧。
  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白,木然而冷漠的目光只盯着手上的一段红绸。
  而另一端的新娘子的动作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她的面目笼罩在大红盖头之下,连一丝隐约都无法窥见。
  古怪,古怪透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司娆心中生出荒诞之感。
  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不对劲,他们的行为模式根本就毫无逻辑可言。
  今日的发展和昨日分明完全不一样了。
  突然暴毙在拜堂过程中的新郎官好好地活了下来,但结果却一样的。
  他们还是想要小容死。
  这仿佛是整个界里既定的程序,所有的恶意都会集中到他身上。
  不管新郎官有没有出事,他们都只想让他死。
  一纤细一瘦弱的两道身影从众人的视线里消失。
  员外府里站满了人,但此时的所有人都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目视着他们离开,脸上阴沉得可怕。
  ……
  司娆带着他回了客栈。
  此时客栈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伙计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
  司娆没有惊动他,悄悄带着人上了楼。
  “楼里都没有人了,用热水不方便。”
  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她还是这样解释了一句。
  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然后用了一个祛尘术。
  水流落下,带走身上的脏污与泥垢。
  她的手是暖的。
  覆在眼上的动作也极轻,像是云雾一般。
  他本该厌恶任何人的碰触。
  可奇异的,他竟不讨厌她无意的亲近。
  那一只手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房间里柔和的烛火映入眼中。
  司娆蹲身在他面前,望着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还好你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若是什么都能听见,岂不是要难过死了。”
  她的距离极近,说话时喉间微微的震动都清晰可见。
  “这段时间你就先跟着我吧。”
  “不过今天就先睡觉了,天大的事情明天再说。”
  苍淮下意识就是一皱眉,他不用睡觉。
  但是望着她如秋水横波一般的眼眸,他终是一抿唇,默默爬上了床。
  房间内的烛火熄灭了。
  他睁着眼望着漆黑的床顶,眼里是复杂的思绪。
  她带他回来,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仿佛只是随手把他从那群人手里解救出来,然后给他打理干净,仅此而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他完全看不清她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
  思绪陡然被打断了。
  是床侧微微下陷,属于她的清和香息顿时萦绕在鼻尖。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微微震了一下。
  原本只是平躺在床上的人刹那间浑身僵硬,冻成了木头一般。
  司娆合衣躺下,只占据了床边的一点,嘴里喃喃道:“明天就结束了……”
  “一定要早一点,赶在日落之前。”
  苍淮听不到她的声音,只能感觉到说话间微微凌乱的呼吸。
  还有她无孔不入的气味。
  作者有话说:
  更新晚了抱歉qaq
  9号更新计划:因为上夹子,当天凌晨不更,21点和23点会掉落两章。
  之后的10号照旧0点和21点各一章。(其实也可以当做9号有三章啦!毕竟时间差不多)
  尽量存稿箱精准投递,不让宝子们白等!(磕头了呜呜呜)
 
 
第26章 
  苍淮自出世起, 便清醒地度过了无数个寂寂长夜。
  于他而言,睡觉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一闭上眼,眼前就是无尽的杀戮与血腥, 伴随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腥腻气息。
  他想,今晚不过是又一次睁眼到天亮。
  可这一夜却不同。
  躺在身边的人喃喃自语几句后就睡着了, 呼吸很快变得绵长而均匀。
  被安定的气氛感染, 一开始的僵硬过去, 到后面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是难得的好眠。
  梦里是水草丰茂,玉带一般的河蔓延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 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是风和日丽的春日图景,世界宁静,万物生长。
  苍淮醒来时, 眼中闪过一瞬间的空茫。
  他好似忽地明白了她对睡眠的执着。
  帐子里弥漫着与梦境中的气息如出一辙的香气,熹微而宁静,是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身边的人动了一下, 紧随其后的是一只轻若无物的玉臂压在他的身上, 像是抱着什么枕头一般,反手将他揽入怀里。
  苍淮整个人忽地一僵。
  少女的身躯柔若无骨, 哪怕压在身上也感觉不到重量。
  但这个距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胸腔的起伏,呼吸声轻若鸿羽, 拂在面上是微微的痒。
  他突然就想起, 曾经在山洞里看见的景象。
  大红的锦被上压着一直笔直匀称的腿, 白得晃眼, 垂下的粉色软烟罗模糊了画面,却更显出一种隐隐绰绰的朦胧来。
  见到神冢的靡靡幻象也毫无波动的内心, 忽地跳了一下。
  司娆睡相向来不好, 睡觉的时候手里不抱着点什么便觉得空荡荡的。但她喜欢软的, 可以揉起来的物件,比如被子、枕头。
  迷迷糊糊间,她好似抱住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但并不如她喜欢的被子柔软。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便蹙了蹙眉,从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看清了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人。
  于是动作几不可查的僵硬了一瞬。
  他仿佛还在熟睡,闭着眼,黑如鸦羽的睫毛洒下一片阴翳。
  闭着眼的模样很平和,不似白日看见的那般阴郁,倒有了几分孩子的模样。
  司娆悄悄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收回了那一只摆放位置不太合适的手,悄悄下了床。
  直到那一股气息已经淡得几不可闻,躺在床上的人才缓缓睁开了眼。
  他坐起身,看着已经关上的房门,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
  她走了。
  ……
  司娆整理了一下,就下楼了。
  她揉了揉额心,还有些意外。
  昨天晚上一过,所有的一切都重制了,不管当时身处何处,都会回到一开始进入小镇的地方。
  但今天醒来,时间却正常推进了。
  已经是快到中午了,客栈大堂仍旧空荡荡的,就连昨晚见到的那个在柜台打瞌睡的伙计也不见了。
  司娆只看了一眼,便绕进了厨房里。
  ……
  苍淮坐在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
  墨瞳幽暗,情绪难辨。
  一个又聋又哑,出去还会引起全镇人注意的人。
  带在身边也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麻烦。
  她走了也是情理之中。
  他的手攥紧了床褥,仿佛在汲取着残存的温度。
  房门开了一条缝。
  司娆推开门进来。
  她手上端着一个小锅,快步走到桌前,将手中的砂锅放在桌上,扭头对他招手。
  “过来。”
  望见熟悉的身影,墨瞳中闪过一丝怔忪。
  她竟没走。
  司娆笑得如常,她揭开砂锅盖,里面的白菜豆腐煲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今天客栈里没人,我去借用了一下厨房。”
  “你应该一天没吃饭了吧。”
  苍淮一怔。
  眼前蓦地就浮现出,昏暗天地里她站在池畔。
  玉白的掌心捧着朱红的果子,笑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我养在山洞里的植株结了果子,你要尝尝吗?”
  不知为何,他竟生出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
  她对谁都是这样笑?
  ……他到底还是坐在了桌前。
  在司娆专注的目光下,瘦弱的身躯坐得笔直,背脊有些僵硬,持箸的姿势稍显生疏。
  司娆眨了眨眼问道:“好吃吗?”
  他吃饭的动作很慢,仿佛经过良好□□的世家子一般,半低着眼睫,带着优雅的姿态。
  司娆原以为这个姿势应当无法看清她的口型,所以也并没打算得到什么回复。
  可出乎意料地,他竟点了点头。
  司娆看得一怔。
  他是……一直在注意着她吗?
  他动作虽慢,但小锅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见底了。
  司娆收走锅的时候,手触碰到烫手的锅底,眉心一跳。
  他方才竟是面不改色地吃下了一整锅滚烫的食物。
  司娆连忙去看他。
  “不烫吗?等放凉了吃也行啊……”
  也怪她,看着他面色如常,竟忘记了这可是刚从灶上端下来的砂锅啊。
  司娆心头升起几分心疼的情绪,他在这镇上的处境,近乎是人人可欺,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能填满肚子,自然不介意入口的东西是否滚烫……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沉重。
  若他只是游历途中遇见的人,她自然可以带他离开这里。
  但他是界中人。
  生而被束缚在此地。
  司娆用手指捏住他的下颚,手指微微用力让他张开嘴。
  “我看看。”
  她动作小心翼翼,眼底十分专注。
  这分明是一个带着些侵略性质的动作,但或许她的眼神太过纯澈,由她做来却分毫感觉不到强迫之意。
  一瞬间他们的距离极近,近至呼吸可闻。
  黑如鸦羽般的睫毛颤了一下。
  是她的指尖探进了嘴里,按压他的唇舌。
  片刻之后,似是确认没有问题,她松了一口气,退开。
  她递出一块手帕给他,示意他擦嘴。
  司娆若有所思地说道:“看着好像没什么问题,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喝点凉水。”
  她提了一下桌上的水壶,是空的。
  眉毛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
  她伸出手,这次没有等待,他便领会了意图,将手放了上来。
  “今日有些古怪,客栈里没有人,外面也安静得厉害。”
  司娆解释了一句,带着他向外走去。
  刚好也要去厨房还锅,顺便带他喝水去。
  若是此时有外人在,便能看见。
  那村头,出了名阴郁乖戾的男孩,此时被身姿昳丽的少女牵着,那一双幽深瘆人的墨瞳,却只盯着两人交握的手。
  模样是说不出的乖巧。
  客栈厨房的东西并不多,司娆用厨房里的水瓢舀了水,递给他。
  他双手捧着,一饮而尽,没有落下半滴。
  黑漆漆的墨瞳抬眼看她。
  司娆:“……”
  她欲言又止,看向灶台:“其实那边有碗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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