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里面有不少男倌,他们皆被老鸨一一地调.教过,其中不乏用一些伎俩来讨好偷偷地来寻欢作乐的高官娘子,葡萄等等便是。
尽管知道许扶清跟青楼的男倌毫无可比性,但应如婉还是觉得他比那些经过调.教的男倌更蛊惑人心。
应如婉偷瞄了一眼谢宁,心想,她以后可受得住这般引诱?
谢宁倒是没猜到应如婉在想什么,拘谨地坐着,耷拉着脑袋,望着衣裳上那丁点的水渍微微失神。
高脚碟里装着的葡萄都是刚洗好的,还带着水滴,滚到她身上的时候,水没彻底干,就算停留的时间不长,也留下了痕迹。
谢宁藏在衣袖里的手掐了自己一把,警告别再胡思乱想。
坐在主座的林少如将下面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却暂且不语。
男子从小到大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时受过他人的半分忽视,见许扶清不言不语地吃葡萄,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冷哼一声。
“这位公子可是觉着我不配给你敬酒?”
许扶清又拿过一颗葡萄,逐渐熟练地剥开皮,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看他露出不满之意的脸,温柔地笑着说:“对啊,你长得过于丑陋,确实不配给我敬酒呢。”
谢宁脑门一跳,卧槽,招仇恨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呢,她感叹。
男子面色果真变得铁青,紫黑色的唇翕动不止,似想说些什么话。
林少如见此站了起来,微微拉下他举得僵硬的手,适时出声,“高公子,许久未见,让我来敬你一杯吧。”
有人给台阶了,男子不再跟他们计较,将手中的酒一干而尽,用力地挥了挥袖,转身回自己的席位,继续敬别人喝酒。
谢宁原本别在耳后的碎发被他挥袖挥出来的风吹到了脸颊边,有点儿痒。
走就走嘛,挥袖子干什么啊。
她把碎发撩回去,忍不住吐槽几句。
一抹冰凉突然伸到谢宁唇边,低眼一看,发现是一颗被剥好了的葡萄,视线再挪了挪,许扶清拿着葡萄的指尖轻轻地压着她的唇肉,似有似无地蹭着。
“这葡萄很甜。”他笑笑,清隽的眉眼似也染上了几分笑意,“你吃一下。”
谢宁犹豫一番,还是张开了嘴,一口咬住那颗葡萄,一不留神也咬了咬许扶清的手指,小半截。
她心咯噔地跳,舌尖不知所措地动了动,擦过他。
许扶清的目光在谢宁唇上多停留了一瞬,谢宁口中还含着葡萄,下意识地用舌尖去抵那两根手指出来。
他眼睫微颤,语气无辜:“我现在可是让谢宁你吃葡萄,而不是吃我。”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情落四
谢宁偏过头, 连嚼也没嚼,直接吞了下去,随后被噎到,咳嗽不止, 幸亏宴席上交谈声不断, 也没太多人留意这边。
许扶清看了看微微湿润的指尖,神色如常地又给她倒了杯桃花酿。
因为他说话很小声, 所以坐在第三座的应如婉倒是没有听到, 见谢宁咳嗽了才又看过去, 抬手给她顺顺背,袖中掉出一颗糖。
“怎么了?”
谢宁含糊地应了声没事,顺手捡起掉在自己身旁的糖, 还给她, “糖掉了。”
应如婉还在继续给她顺背,看了一眼,拿了回来。
不知何时,许扶清那双微弯的狐狸眼逐渐没了弧度,眼尾耷拉下来, 白皙的面容表情淡淡, 掌心握紧那颗糖,也给自己倒了杯桃花酿。
酒香入口,缓缓地化开。
林少如默看他们良久,视线落到许扶清随身携带的长剑上, 他握住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突然改变了原定的计划。
阴雨天, 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闷。
谢宁一开始还担心受怕会发生什么失控的事, 后来见直到宴席结束、客人纷纷离开都没出事, 一直高悬的心得以落地。
送客之时,林府大门又重新被打开,锁被下人放到门旁地面,没再锁上,她站在隐蔽的廊道看了一小会儿,没再继续看下去了。
也许林少如说宴席期间锁门只是为了防止流民进来是真的,并不是借口。
她还以为他打算就在今天使诡计害他们呢。
毕竟林少如很恨许扶清,可说句公道话,他恨的不该是许扶清,该恨的是对许正卿病态执着的林夫人,是她让他从小到大都照着许扶清的举止活下去的。
不管怎么说,今天总算平安无事地过去了。
谢宁觉得是自己神经过于紧张了,穿进书后,遇到了太多事,导致如今一有风吹草动,就总是怕遭到别人的暗害。
可令谢宁担心的是,卫之d和沈墨玉还没回来。
莫不是在外遇到了什么危险?不过系统没有出现,则表示攻略人物卫之d还安然无恙,不然的话,她肯定也跟着归天了。
谢宁想着,转了个身。
她一抬眼便看到了不知站在自己身后有多久的许扶清,雨还在下,雾蒙蒙的光线里,他精致的五官仍然引人注目。
“小夫子?”
许扶清苍白的脸颊染上了微醺红润,纤长的眼睫微微垂着,眼神略显迷离飘渺,无故添了几分脆弱易碎的美感,让人没有理由地想靠近。
他轻声地唤:“谢宁。”
少年的声线较以前低沉了不少,却不妨碍好听,给人错觉在说什么撒娇的话一样。
谢宁盯着许扶清的脸看,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可能是醉了,隐约记得他才喝了一杯桃花酿啊,怎么就醉了?
验证了那句一杯倒。
可醉得不是时候,卫之d和沈墨玉不在林府,现在许扶清又醉了,倘若林少如想做些什么,她如何能阻止得了。
她想到这儿,赶紧朝四周看,确定林少如不在附近和没人瞧见后,匆忙地拉着他的手腕,往房间方向走。
“小夫子,我带你回房间休息。”
应如婉刚刚肚子不舒服,提早离席回去了。
半路遇到了几名林府下人,他们都是头也不抬地行礼,谢宁好不容易在不被任何人知道许扶清喝醉酒的情况下,把他带回了房间里。
还没等谢宁张嘴说话,他便低头靠了过来,微微含住她还带着桃花酿酒香的唇瓣,舌尖慢慢地探进去,缠磨间不知不觉地诱人沉沦。
她被勾得心脏乱跳得厉害,仿佛要跳破胸腔出来。
许扶清微微离开谢宁。
他站得没以往直,因要将就她的身高,腰腹压低了点儿,指尖隔空地抚摸过她的眉眼,声音似也被桃花酿浸过一般。
“怎么会有那么多个谢宁啊?”
谢宁冷静了一下,拉下许扶清的手腕,将他往床榻推,“小夫子,你喝醉了。”
她扶他到床榻,一个没站稳,双双地倒下去。
谢宁快速地起来,望着乖巧地躺着的许扶清,心绪千回百转,抬手摸了摸貌似还留有冰凉温度的唇瓣,暗道,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以后还是得尽量避免他碰酒。
*
时间飞逝,到了翌日夜半子时,街道静无声。
谢宁白天里曾问过林府下人,百家巷怎么走,还让对方画了简略的图,她现在拿着画着路线的纸张行走在阴森缺光的小道上。
今天卫之d和沈墨玉还是没回来,谢宁管不了这事,又不敢问许扶清关于卫之d的事,只好忍住。
许扶清貌似还忘记了自己喝醉酒后亲过她。
白天清醒过来就没提过。
就是晚上的时候他有点儿古怪,曾问过她今晚有没有事,谢宁生怕他这是想叫自己到他房间,所以回答虽然没事,但是想早些睡。
许扶清听了回答,只嗯了声。
算了,现在还是先去见秦姝吧,她拍了拍因想多东西而微发疼的脑袋。
夜雾袭来,月光也朦胧了几分,谢宁的视线也有点儿受阻,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破布的摩擦声,仿佛有人在拉扯着它。
百家巷是条荒废的巷子,就算是白天也鲜少有人经过。
谢宁没有提灯笼,灯笼照出来的光线过于显眼。越往深处走越惧,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打道回府,好歹得到点儿有价值的消息才行。
过了片刻,到了百家巷巷子尽头的院子。
四下看看,没有人,她正欲敲门,谁知手刚碰到门板,没上锁的门便缓缓地向里敞开了,微微地露出院子里的荒凉。
谢宁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压下怯意,先是探头进去看了一眼,再慢慢地抬步跨过门槛走进去,“许夫人?许夫人?”
秦姝说过可以这样称呼她。
没有人回应。
进到院子中央,咔吱一声,身后的门阖上了,谢宁猛地回头一看,心脏狂跳,但表面还算镇定。
“许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却见一名头戴帷帽的人从院子的阴暗一侧踱步出来,一袭白色衣袍在月色下显出一股高洁的气质,暗淡的天光笼罩着他,“许夫人?”
声音有些熟悉,男的。
谢宁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只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秦姝,很明显是一名男子,而能跟秦姝扯得上关系的男子,貌似只有许正卿和秦玉。
但她猜是秦玉,毕竟许正卿和他身上的气质完全不一样的,许正卿的是温文尔雅,而他的则是阴柔中带狠辣。
只要都见过两人,一定能分辨出来,恰好谢宁在别人的记忆力都见过。
谢宁想,自己知道秦姝说的帮忙是什么了,难不成是要帮她逃离秦玉?倘若如此,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而是非常大。
秦姝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还没等谢宁开问,秦玉摊开掌心,露出一支沾了干涸血渍的红色钗子,半句不提其他,只问:“这可是姑娘之物?”
谢宁不见红色钗子那晚,几乎把整间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在走过的廊道找过,还是没能找到,那时便知大概是秦姝拿走了。
不过也没法子,唯有等今晚见到对方才能问她拿回来。
不曾想竟辗转地落到了秦玉手上。
一定程度上说明秦姝想做的事情兴许是被他发现了,而秦玉今晚之所以来,极有可能是因为想把她这个多管闲事的人给杀掉。
不得不说,自己是过于倒霉了。
谢宁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紧匕首,嗯了一声,“没错,你拿着的正是我的钗子。”
秦玉不急不缓地摘下帷帽,修长如玉的手将它随意地放到一旁,那张过分出挑的面孔映入她眼帘,谢宁有点儿移不开眼,纯属被惊艳到。
“原来是你。”他长相偏向于柔媚,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谢宁是真的听不懂,“什么叫原来是我?我们之前见过?”
“前几天西京城下大雨,我见你站在雨中一动不动,过去给你撑了一下伞。也是,那时我蒙住了脸,你认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难怪,谢宁当时就觉得对方像秦玉,“哦,我想起了。”
秦玉苍白面容上神情寡淡,看不出实际的年龄,在浅浅的月辉之下,毫无违和地融合了些许院中的萧瑟。
他朝她走了过去,伸手到半空,露出平易近人的笑,“那便还给姑娘。”
红色的钗子躺在大掌上,等待着主人的认领。
谢宁睫毛微动,望着秦玉暂时没有动作。
他就这么站着,身姿笔直,绑了白色流纹细带的腰身纤瘦,两道垂下来的细带随清风晃荡,仪容端方,宛若画上仙人。
见她迟迟没拿走,秦玉眼睛弯起些弧度,“怎么不拿?”
谢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思忖半晌,直言不讳地问:“拿走我钗子的是一名女子,为何是你来还?你又是她何人?”
她怕接下后,秦玉就会动手杀自己,得绞尽脑汁地拖延时间,可拖延时间后呢,又该怎样安全地离开此处?
要知道这儿离林府有一段距离,附近又没人。
秦玉微微一笑,“那是我内人,更深露重,她身子弱,很容易生病,我得知她要在今晚还这支钗子给你,特地让她留在家中好生歇息,让我来。”
骗人。
若不是看过别人那些关于他们的记忆,谢宁怕是也会被他这番挑不出毛病的说辞给骗了,她现下一听便知道是假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劳烦你了,大晚上的还要特地来一趟。”
他莞尔:“举手之劳罢了,姑娘无须介怀。”
如今看来,秦姝的小算盘应该是被秦玉识破了,还把她拖了进来,想脱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还有,为什么活下来的是秦玉,而不是许正卿,谢宁觉着有点儿可惜,如果只有秦姝和许正卿活下来了,或许他们会变得幸福。
不,也不一定。
许府满门被灭一事,对许正卿来说过于残忍,死了可能才是解脱,只是许府灭门跟秦玉有没有关系呢?她有些好奇这个问题。
秦玉端详着她的脸。
他笑意不减,温和的眉眼却又隐含几分煞气,“姑娘当真是胆大,深夜独自一人前往这荒废的巷子,只为寻回一支钗子,莫不是重要之人送给你的?”
谢宁猜不透他的想法,内心忐忑,“这钗子确实对我挺重要的。”
于是她终于想伸手过去拿过钗子了。
而秦玉却忽然收回去,他眼眸微微转了下,看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坐在了屋顶上的红衣少年,目光耐人寻味。
“你......”谢宁皱了皱眉,顺着他视线看去,呼吸一顿。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情落五
谢宁圆溜溜的双眼微微睁大, 面露讶意地看着他,显然是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小,小夫子,你怎么, 怎么会在这儿?”
蝉鸣阵阵, 她跟他对上视线。
许扶清没看站在谢宁旁边看似仙风道骨的秦玉,只是定定地望着她, 绑着墨发的红色发带垂到肩前, 映得少年苍白面容虚幻无常。
“谢宁。”
声音是不变的温柔, 却有说不上来的古怪。
谢宁无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连那支没拿回来的红色钗子也顾不上了,许扶清怎么会在这儿?
难道他一早便知道了自己今晚要出来见人, 所以才故意地多问一句?但许扶清又是怎么样知道的呢, 知道多少?这也未免太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