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闻喜之把碗往他面前一推,“去洗碗。”
“我煮的饭,你不洗碗?”
“我是你的客人啊,哪有让客人洗碗的。”
“你真了不起。”陈绥起身,把碗摞在一起,抱着往厨房去,“行吧,尊贵的客人。”
闻喜之跟在他后面,被他偏头瞥一眼:“跟来干嘛?”
“监工。”
陈绥懒得搭理她,小孩一样。
幼稚兮兮。
从厨房出来,陈绥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
“来一把?”陈绥偏头朝台球桌示意,“赢了我送你出去,输了自己出去。”
闻喜之还没跟他打过对手球,跃跃欲试:“来。”
“一局定胜负。”
“没问题。”
闻喜之台球一向打得好,但陈绥更是厉害,两人打得有来有往,不分上下。
最后各自剩下两颗球,但闻喜之的球角度更刁钻,很不容易进。
相反,陈绥的球则都处在很正常的位置。
闻喜之反手捏了捏马尾辫,专心致志地俯身试探着比划进球的角度和位置。
某些时候,其实她好胜心很强。
可是这一点,鲜少有人发现。
陈绥悠闲地立在对面看她,故意激她:“你行不行啊闻大小姐,不行趁早认输。”
被这么一激,闻喜之那股子狠劲就上来一大半,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打出一颗球。
红色的球飞速滚动着,撞上球桌边缘,弹回来,转了个弯,继续往前滚。
“啪”,顺利进洞。
闻喜之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颗球进洞,立马骄傲地扬起一张白净小脸:“你看!”
陈绥夸张地“哇”了一声:“好厉害啊。”
反倒给她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这颗球我必赢。”
又俯身,开始瞄最后一颗球。
也许是有点激动,亦或者真的太难,这颗球停在了洞口,没能进去。
“你不行啊。”陈绥拿起球杆,俯身,修长的手指搭上台球桌,“该我了。”
闻喜之紧张地盯着他的球。
他的球真的很好进,明明刚刚都不用轮到她击球就能赢,偏偏犯了规,这击球权才落到她手上。
现在击球权重新回到他手上,她已经是输定了的结局,除非他放水。
可是,他会放——
还没想完,“啪”的一声,陈绥竟然把她那颗球给击进去了。
闻喜之不敢置信地看着,没想到他不仅放水,还如此明目张胆。
“记错了。”陈绥睁眼说瞎话,“我以为全色球是我的。”
话落,球杆一丢,示意她去拿书包:“你赢了,兑现诺言,送你出去。”
“……”
太假了。
闻喜之没敢深想他故意放水的背后意思,只当他是绅士,怕她一个女生大晚上出去不安全。
背上书包,肩并肩走到小巷口等出租车。
旁边巷子口的小超市开着,陈绥看了眼,让闻喜之在外面等着:“我去买包烟。”
闻喜之站在原地没跟着,转身看着他走进去,玻璃橱窗里不时看见他高而挺拔的身影,在货架间穿来穿去。
没多会儿,出来时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水,走到她跟前,水塞进她手里,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颗棒棒糖,西柚味的,一同塞她手心。
“老板没找零,塞了颗糖给我。”
“噢。”闻喜之撕开糖纸放进嘴里,“好巧,居然是西柚味的。”
“鬼知道,顺手拿的。”陈绥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看了眼时间,“这儿没多少车,往前走走。”
闻喜之咬着糖含糊地“嗯”了声,跟着他往前走,见他烟买了也没抽,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不由好奇:“你怎么不抽烟?”
“这会儿不想抽。”
“烟有那么好抽吗?给我也试试?”
陈绥忽地停下,闻喜之差点儿撞上他胳膊,见他低头看来,有些不解:“怎么了?”
“你也想抽?”陈绥睨着她,“抽什么?抽你行不行?”
“……抽烟啊。”
“你一个女生抽什么抽,见什么都想试试,什么毛病。”
“我哪有什么都想试试,至少抽粪车从我面前经过我就不想尝尝咸淡。”
“什么脑子。”陈绥又气又笑,胸腔里发出闷闷的震动,“谁会好奇尝那玩意儿?”
“有。”
“?”
“砣砣。”
“……”
陈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包烟,一边撕塑料封条一边撩着眼皮看她:“真想试试?”
闻喜之点头:“嗯。”
又期待地问:“你要给我尝尝吗?”
“也不是不行。”
陈绥眉梢上扬,修长手指抽出来一支,却没给她,咬在嘴里,含糊地喊她:“过来点儿,挡着风,我点火。”
闻喜之往他跟前靠了靠,盯着他嘴里咬着的那支烟,好奇他那话什么意思。
也不是不行,那就是行。
但他又只抽了一支烟出来,根本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该不会……
水润双眸忽地瞪大,想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答案——
他该不会要咬着烟点燃,然后把嘴里的这支给她吧?
脸一下烫起来,晕晕乎乎地想着,要真是那样,接还是不接?
怔忡间,陈绥已经低头拢着烟点燃。
右手甩了甩,打火机的火灭掉,掀起眼皮瞧她,蓝烟缭绕,模糊眼里神色。
“真要试试?”
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点儿哑,砸在耳朵里莫名有些挠人的痒,闻喜之抿唇,也刚刚心里的猜测而心跳砰砰。
“可以吗?”
她盯着陈绥被蓝烟模糊的俊脸,凌厉的轮廓似乎都跟着变得柔和。
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尼古丁气味,风一吹,四散开,将她包围。
陈绥忽地深吸了一口烟,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取下,上身前倾,低头凑近她的脸。
“呼——”
一团充斥着浓烈尼古丁气味的巨大灰白色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呼出,缭绕不断,尽数喷向闻喜之的脸。
一张惹人生怜的小脸被笼罩,模糊着看不清五官位置。
闻喜之下意识闭眼,感觉到热气扑面,鼻间的呼吸里尼古丁浓度一瞬间变得很高。
喉间弥漫起一股痒意,强忍着,缓缓睁眼。
灰白色烟雾正在渐渐散去,陈绥的脸近在眼前,五官放大,漆黑的眸里藏着她的倒影。
高挺的鼻尖近在咫尺,一动就要碰上似的近。
“砰砰……砰砰……”
心悸的感觉袭来。
“咳咳……”
她偏过头咳嗽,侧脸摩擦过他的鼻尖。
“尝过了。”
陈绥的声音很低,语气很淡。
“味道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陈绥:下次换个方式尝
前面改成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后请假出来的,其他都没动,不用倒回去看。
沂沂又又来晚了,这章也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43章 起风
味道很呛。
呛得人嗓子眼都难受, 咳嗽得头晕目眩。
心悸被压下去。
闻喜之弯着腰咳嗽完,抬手挥了挥残留的香烟雾气:“味道不好,你自己留着抽吧。”
“就你这样的。”陈绥捏着她后脖颈那块儿校服领子把人提起来, “吃糖就行了。”
出租车亮着“空车”的标志远远驶来,陈绥夹着烟的那只手抬起拦了下,车速减慢,停在两人面前。
后门被拉开, 他将闻喜之塞进去, 关门的瞬间,短暂迟疑, 自己也钻了进去。
“?!”
闻喜之诧异地转头看他:“你干嘛?”
“心情不好,兜兜风。”陈绥夹着烟的手伸到窗外,看回去, “看我干嘛, 报地址不会?”
原本还想跟他争辩什么,车内后视镜里倒映出前排司机先生的脸,八卦的眼神很明显。
闻喜之报了地址, 保持沉默。
那支烟燃至尾声熄灭,车窗升上去, 陈绥在裤子口袋里摸纸, 摸到塑料的糖纸外壳。
哦, 巧了, 跟刚刚给闻喜之的那个一样。
眉眼上抬, 倒也无所谓, 用糖纸外壳包了烟头放进裤兜里。
“师傅, 劳烦您开下空调。”
司机先生看上去四十左右, 打开车内空调后, 顺手开了车载音乐。
是张国荣的那首《春夏秋冬》,从半途接着放,粤语声声唱:“冬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车内没人说话,除了音乐声的流淌,安静至极。
闻喜之不知道陈绥坐上来干什么,也不愿深想,低头看手机,时间显示快到晚上十一点。
已经这么晚了。
恍然惊觉这个事实,她打了个电话回去,说同学生日,要晚一点到家,现在正在车上。
挂断电话,听见旁边坐着的人轻声笑了下。
似乎在嘲笑她撒谎。
出租车很快停在闻家别墅附近,闻喜之提前下车,关门之前,想了想,弯腰跟陈绥告别:“你回去早点休息。”
又看一眼时间,今天还没结束,最后说一声:“生日快乐。”
不等他回应什么,调头小跑着回家。
没过两天,高考成绩出来,周林燃打电话跟闻喜之分享好消息:“588分,还挺吉利的数字是不是?”
闻喜之刚洗完澡出来,接到这电话真心实意为他高兴:“恭喜师兄,很棒!”
“那倒是也没有之之厉害。”
“想考的是南华大学吗?我听说今年高考挺难的,这个分数应该没问题吧?”
“嗯,应该是稳的。”
“真好。”闻喜之笑,“师兄要梦想成真了。”
“成真一半吧。”周林燃说着想起件事,“高考后我在西州看见闻珩了。”
说到这事儿闻喜之都还没想明白:“对,他是去了一趟。”
“他明年想考西州大学吗?刚好那段时间陪同学去打球,碰见他几次。”
“啊?不会吧……”闻喜之有点意外,“他应该会考别的学校。”
“也是,他那成绩,国内学校随便挑,我就是看见他在拍西州大学的建筑,边拍边记录,我还以为他喜欢,可能只是觉得好看?”
“应该是。”
闻喜之没太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闻珩那样的成绩,不走保送和留学的话,国内大学是随便挑的。
再怎么看,也不会去西州大学这样一所地理位置不佳的普通985。
又聊了几句,时间太晚,周林燃主动挂了电话,叫她早点休息。
闻喜之却因为这通电话开始想起曾经的高考目标——
她想去京大。
刚刚她跟周林燃说闻珩的成绩可以任选国内的大学,她又何尝不是。
她不知道闻珩想读哪所大学,但她想去京大,这是从小就确定的事情。
南华在南,京大在北,且京大是国内top2之一,历史悠久,人文气息浓厚,一直是她梦想所在。
去一个离南华很远的城市,一个人。
只是。
闻喜之低头,翻开手边的笔记本。
扉页上写着:陈绥。
是之前小组成绩领先赢得的奖品,班主任吴悠写下的名字。
她想起这个名字的主人。
曾经没有出现在她的规划里,如今却令她有些动摇。
一个人……或许可以两个人。
临近期末,七月将至,窗外的蝉鸣声聒噪,教室里的大风扇一圈圈转着,热意拂散开又聚拢来,教室里焉了一大片。
最严厉的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见台下众人无精打采,手里的黑板擦“啪”一下拍讲桌上:“要睡都滚回去睡!”
昏昏欲睡的人吓得身体一抖,顿时清醒过来,慌忙坐端正,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闻喜之算完一道题,转头看向陈绥的课桌,依旧被她擦得很干净,但已经很久没人用了,仿佛早已被闲置,以后也不会再用。
她不知道陈绥的实力在哪儿,可她知道,再聪明有天赋的人,长期不学习,成绩也会倒退。
他有什么想考的大学吗?
还是……他以后只想随便读个大学,然后守着他的极光,守着他的首饰店,不争他爸那里原本属于他的那份家产,平庸一生。
手里的笔一瞬间被握得很紧。
闻喜之发现,她根本没办法接受陈绥做那样的人,过那样的生活。
他值得很好很好的人生。
所以,她希望他,可以像他的名字一样,悬崖勒马,岁岁平安。
绥。
闻喜之在草稿纸上写着:马车的绳索,平安。
他这一生,就该时时光芒耀眼,恣意策马红尘。
所以,这根绳,他要放了,她来替他拉。
晚自习放学,闻喜之简单把书包里不必要带走的东西都拿出来,把陈绥课桌里的课本和习题册拿出来按照刚刚课堂上她制定的学习计划选了选,装进书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