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之微低着头,小心避让着脚下积水的坑洼,忽地听见闻珩问:“刚刚碰见谁了?”
“嗯?”她转头瞥了眼闻珩,又低头,想了想,“陈绥。”
“怎么又碰见他?”闻珩闲适的表情因为听见这个名字而多了几分不耐的燥意,“他干嘛了?”
“他说——”
“叫我以后别来这儿。”
“不然,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闻珩:“……”
“你来,我看他敢动你一下试试。”
“噢。”闻喜之弯唇笑起来,“行。”
三天的中秋假期,除了第一天,后面两天闻喜之都待在家里整理笔记。
之前她说要教钱多多学习,并没有敷衍的意思,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高一的笔记从头到尾整理精编了一遍。
在家里的打印机旁边守了一晚上,把每科的笔记都打印了一份,装订成册,在扉页上写下不同的鼓励语。
想着女生喜欢一些好看的东西,还各自贴了好看的贴纸装饰了一下。
周日晚上收假,闻喜之用纸袋装着满满一袋整理好的笔记本提去学校,亲手送给钱多多。
钱多多见她递过来一个这么大的纸袋,好奇极了:“什么呀?”
“高一的课堂笔记,虽然是西州的,但应该差不太多,你对照着课本习题册好好学,会有用的。”
“!!!”钱多多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讶和感动,迫不及待从里面拿出一本翻开,“这是你以前做的笔记吗?”
“嗯。”闻喜之点头,“这两天整理了一下,有些不太重要的我就去掉了,你看着也省点心。”
钱多多又从纸袋里翻出其他的笔记,发现每一科都有,而且重点清晰,还有可爱的简笔画表情包,看上去一点都不乏味。
一看就花了很多时间和心思。
即便是她这样不爱学习,作业靠抄,考试靠作弊的人,也不得不深受感动。
“之之同学……”钱多多抬眼看她,眼眶热热的,“你怎么这么好啊。”
“说了教你学习啊,现在才高二刚开始,你从现在开始好好学,来得及的,以后争取考个好大学。”
闻喜之笑得像月光一样明亮又柔和:“多多,以后不会的问我,我都可以教你。”
钱多多沉默好一阵,或许是被她感动,或许是被她说服,总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点头:“好。”
闻喜之弯唇:“这次周测你得答应我,一定要自己做,不能再看别人的了,这样考完我才知道你哪些地方不好,可以给你针对性补一下。”
钱多多起身越过课桌一把将她抱住:“呜呜你太好了,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学习认真考试。”
闻喜之拍拍她后背,笑着没再说话。
其实看得出钱多多也不笨,毕竟中考能考进这个班,说明多少有点实力。
可能她就是没太认真学,抄作业习惯了不爱动脑,真教她学习,除了前期其实也费不了什么心思。
而且,她愿意这么费心思,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她能感觉到钱多多是个很好的女生,热情善良,没什么心眼,即便对别人打小报告不爽,也只是“幼稚”地叫她把第一给抢了。
二是因为,钱多多是她来到这里交的第一个朋友,她想让自己的朋友可以走上正确的、更好的路。
周测是周四开始,19班是理科班,要考的科目是语文数学英语和理综,一直考到周五下午五点。
钱多多这两天已经开始看闻喜之给她的笔记了,下课都没出去玩。
周二下午,沈一加叫闻喜之去拿定制好的校服。
共四套,夏季两套,春秋冬两套,都是蓝白色。
胸口上方的位置一圈儿拱形的校徽,中间印着南华一中的学校名字,校名下面印着她的班级和姓名——
【高2012级19班】
【闻喜之】
很传统的上衣下裤,没有太多新意,但也因为剪裁而算不上太丑,普普通通的款,大概是想为减少早恋添一块砖加一片瓦。
闻喜之抱着校服回到教室,刚好打上课铃。
这节课属于物理老师,但物理老师请了假,教室里没人管,大家凑在一起低声讨论各种各样的话题,吵吵嚷嚷的。
钱多多转头,为了后天的周测特意叮嘱闻喜之:“之之同学,你还记不记得放假前组织交给你的任务?”
闻喜之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什么?”
“拿下第一名的宝座!”
“啊……记得。”
“那就行,我已经开始认真学习,你也要努力拿下第一名知不知道?”
“好。”
钱多多放心了,扒拉着闻喜之刚放在课桌上的校服,忽然笑:“明天你穿校服来上课吧,咱俩就是姐妹装了。”
“姐妹装?”闻喜之环顾一圈教室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蓝白色校服,故意打趣,“好多姐妹。”
“那当然,还可以当情侣装,光明正大地穿,谁也不会叫你脱下来。”
闻喜之第二天如约穿了校服去学校。
她长得瘦,却又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瘦,健康匀称,该饱满的地方很饱满。
高马尾辫高颅顶,小巧漂亮的脸,水润清澈的眼,眉形自然柔和,青春期特有的活力。
皮肤又白又细腻,看上去很灵动,丝毫没有被普通的校服困住美丽,反而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
从教室后门进去,意外发现今天陈绥也在。
几天不见,他脸上旧伤好了,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却又添了两道新伤。
趴在课桌上睡觉,教室的白色灯光从他后脑勺斜斜打过去,那两道伤口在半明半暗中像闪着光似的晃眼。
看上去,像是被用刀划的。
闻喜之放轻脚步回到座位上坐下,连提凳子都小心翼翼,怕把他吵醒。
钱多多悄悄转过头,打量一番她穿着校服的模样,竖起大拇指,无声做口型:“漂亮。”
闻喜之回以同样的无声口型:“你也是。”
钱多多没忍住笑,发出了一点儿声音。
旁边趴着的陈绥忽然动了下胳膊,吓得她立即转过头去低头假装看书。
闻喜之一边将课本打开一边注意着旁边的动静,时不时转头看一眼。
陈绥依旧趴着,修长白皙的手指原本随意地搭在桌面上,这会儿一根一根地,逐渐收拢虚握成拳。
闻喜之默默收回视线不再看。
南华一中是有早自习的,但没有强制性要求走读生也上,教室里空了不少座位,比平常更为安静。
陈绥醒来时,闻喜之已经做完一篇英语阅读,正在看翻译。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转过头,发现陈绥睁着一双朦胧睡眼,歪头靠在墙上,发呆似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闻喜之听他喊:“喂,小文盲。”
嗓音里带着点没睡醒的倦怠和沙哑。
闻喜之重新埋头写翻译,没有搭理他。
凳子的横杠搭上来一只脚,他轻轻蹬了蹬:“你叫什么?”
她不得不转头,略微不满地瞪他:“谁叫了?”
陈绥表情怔了下,转瞬笑起来:“不是,你傻吧。”
“问你名字叫什么。”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是冷硬狠厉的气质都淡却,多了几分随意浪荡,玩世不恭的感觉。
坏里带着点儿让人挪不开眼的危险和迷人。
闻喜之“哦”了声,低头握着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英文。
过了好几秒,报上自己的名字:“闻喜之。”
“王羲之?”
“……我姓闻。”
“哦,闻珩他姐,闻羲之。”
“……”闻喜之撂了笔,转过身去,扯着自己校服左边胸口上方那块儿印着班级姓名的布料,凑近指给他看,“闻、喜、之。”
说完,抬眼看着他:“看清楚了吗?陈耳背同学?”
“……”
陈绥垂眼,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
发育期的少女身材,即便穿着宽松又普通的校服,也依旧藏不住呼吸间的起伏。
陈绥别开眼,左手五指张开,指尖抵着她脑门儿慢慢推回去:“看见了,闻喜之。”
闻喜之被他推得转过头去,脑门儿上有热热的触觉。
她迷迷糊糊地感受着,那触觉似真似假,很快消失。
陈绥收回手,破天荒地从课桌里翻了本书出来看。
一直到下课,他起身出了教室,闻喜之好奇地凑过去看他在看什么书,发现他的书居然是倒着放的。
“……”
反着看,他居然还看了半节课。
也不知道,他走神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陈绥:你管我想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来啦!
这章也给大家发红包呀
第10章 起风
周测只是小测,除了考试的时间,其他时候和平常上课没什么区别。
周三的晚自习,学委孙亦荟说老师请了假,叫大家自己复习。
大家欢呼着,整个教室十分混乱。
闻喜之在给钱多多讲一道题,钱多多转过身直接朝她面对面地坐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我感觉这个应该能算个考点,根据上次你们周测的试卷来讲,这次大概率会考,你今晚回去多做几道同类型的题——”
“算了,你把笔记和习题册给我,我给你圈一下,你回去直接看。”
闻喜之扒拉着桌面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试卷课本,记忆有点混乱:“我笔呢?”
钱多多正要转过身去拿笔记,听见这话也帮忙一起找:“要不用我的吧?”
恍然间一瞥,发现闻喜之头发里插着一支黑色签字笔,伸手要帮她拿下来:“在你头发——”
话没说完,余光里一道穿校服的颀长身影从走廊那头出现,吓得她飞快地低声丢下一句“陈绥来了”就转过头去。
闻喜之云里雾里地顺着刚刚钱多多手抬起的方向在头上一摸,摸到那支被她插在头发里的签字笔。
抽出来,身后有脚步声渐近,转头去看,果然看见陈绥。
与此同时,教室里一瞬间鸦雀无声,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
比老师还牛。
陈绥抬脚勾着凳子往后面拖了点位置,随意地坐下,往桌上一趴,看上去又要睡觉的样子。
闻喜之也不太明白,这人要睡觉为什么非得在学校来睡。
刚刚叫钱多多拿过来的笔记和习题册她还没拿过来,闻喜之只好轻轻敲敲她后背,等她转过头,哑剧似的用口型告诉她:“笔记和习题册。”
钱多多飞快地找出来她要的东西,轻轻地慢慢地悄悄地递过来,等闻喜之把推测的考点圈出来交给她,无声地说了谢谢。
就这么安静地度过前两节晚自习,最后一节晚自习,陈绥终于醒了。
看起来又没完全醒,歪头靠在墙上,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看着埋头学习的闻喜之。
闻喜之起先还能忽略,被他这么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转头看回去,带着点儿疑惑的表情。
陈绥不躲不避,迎着她疑惑的眼神,抬脚踩在她凳子的横杠上,单手支颐看着她。
好几秒,嗓音里带着点儿刚睡醒时的朦胧倦意开口——
“小文盲,啊,不。”
“闻喜之。”
“这么努力,打算考第几?”
“……”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么问,闻喜之忽然想起那个叫孙亦荟的女生。
那天钱多多把成绩单拿给她看,她第一眼就在成绩单的最前面看见了这个名字。
好巧,头一天晚上偷听了他们关于自己的对话,第二天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就被孙亦荟撞掉了书。
先不论是不是故意的,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孽缘在。
次次第一的孙亦荟,看起来,好像和陈绥关系匪浅。
如今陈绥又来问她打算考第几,虽然很可能只是他误以为自己是个学渣随口调笑,闻喜之也还是不可避免地联想到——
啊,他该不会是为了那个孙亦荟来打探敌情的吧?
这么一想,闻喜之莫名其妙地看他都多了几分不顺眼,理都没理,自顾自低头学习。
陈绥却不依不饶地蹬了下她的凳子横杠:“问你呢。”
“第一。”闻喜之转头看他,“怎么了?”
有什么问题吗?
后面这句话到底没敢当面说出来。
“挺牛。”陈绥很轻地笑了下,“倒数第一?”
“要你管。”闻喜之瘪瘪嘴,声音压低下去,“考个第一吓死你。”
陈绥耳朵尖,她这句话声音说得很小,他却还是听清了,拖腔带调地回应:“行啊,我等着被吓死。”
因为陈绥回到教室,整个教室极其安静。
即便俩人说话是在课间,声音也不算很大,还有两边隔壁班级在走廊上玩闹说笑的声音做掩护,隔着一条过道坐在教室中间位置的孙亦荟还是听清了他们在说什么。
尤其是,闻喜之说出“第一”两个字的时候。
她并不了解闻喜之的真正实力,但闻喜之转学来的那天,在教室门口,教务主任沈一加跟班主任吴悠说的话教室里大部分人都听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