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长成父亲那样的男人,保护着自己的女人跟儿女。
想到这里,再看随安油乎乎的嘴,就抽了帕子替她擦。
随安见他这么温柔,看上去挺好说话的样子,连忙开口:“我想明天跟卫戌去新县看看。”新县就是王子瑜安顿肃州流民的地方。
褚翌一听,心里立即醋意横生了,不过他也知道就这么不同意,一定会让她反感,于是心思转了转,打算徐徐图之:“明天再说这个。”
随安闻言点了点头,把鸡爪子啃的点滴不剩,见褚翌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就要起身收拾。
谁知褚翌不让:“放哪儿不用你动。”他自己起身,将东西胡乱收拾了,拿到外头,跟门口的人吩咐了几句。
随安就道:“我总得洗洗手吧?”
褚翌没理她,只道:“坐着不许动。”
随安看了看自己油乎乎的爪子:“不让我洗手,难不成要我用舌头舔干净啊?!”
褚翌听见她说用“舌头舔”顿时脑子里头又污了。
随安没等太久,一会儿他提着热水拿了铜盆走了过来,脸上一片红晕。
随安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连忙道:“我说洗脚就是说着顽的。”
哪里知道其实褚翌是怀了“不可告人”之目的。
褚翌是生怕她继续说话,败坏自己情绪,就道:“接下来也不许你说话。”
他往盆里倒了点水,先将她的手洗了,而后把水倒掉,又换了水去给她脱鞋。
这下随安也觉得脸热了。
褚翌低声咳了咳,垂着眼皮,去褪她的袜子。
随安的头都恨不能杵到铜盆里头。
褚翌心也跳的剧烈,将她的脚按到水盆里,自己的手也伸了进去。
像三月里春风吹落樱花漫天飞舞,随安身体随即一颤,目光随着他的手落在水盆里头。
褚翌刚要动,随安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开口就打破旖旎:“你的手还没好?”
褚翌的手背上有一片鲜艳如花的红色,她想起是那天褚翌点蜡烛,仿佛是被蜡烛的热油烫了。
褚翌反手将她捉住:“不要紧。”
说话的时候抬头,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随安的眼睛像泉水一样明快,像星子一样明亮,褚翌的眼睛则像燃烧的两团火焰。
他的左手握着她的右脚,右手却抓着她的左手,两个人离的很近,近到随安眼中的泉水都要被他眼中的火焰给煮开。甚至,他们彼此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
这种时刻,太适合用心猿意马这个词了,褚翌一点也不想浪费。
可随安“大姨娘”在旁边虎视眈眈,这一夜的被翻红浪注定成空。
不过,随安也没多么好过,褚翌都肯给她洗脚了,她就是再不情愿,看见他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心里也动容了,虽然羞臊,但还是发动手足的友爱之情,先付他些利息。
褚翌存了醋蓄意折腾,第二日随安自然起不来,他就自己穿衣叠被,然后对躲在被窝中的随安道:“反正你身上也不大舒服呢,等以后抽时间我陪你一起去。”穿好了衣裳,坐在床榻边作势要掀开被子:“用不用我给你换一片?”
气得随安伸腿踹他,一动弹就觉得大腿根部痛的厉害,像磨破皮的感觉。忍不住暗骂他皮糙肉厚!
不过她到底也没去成新县。
褚翌又召集将领做了些布置,等大帐中人散了,他让卫甲叫了军医过来。
手上的瘢痕越来越明显,本应该渐渐好了,可没想到越来越痛。
军医仔细看过之后,皱了眉问这伤是如何弄得。
褚翌便说是蜡烛油烫的。
军医就要看看烫伤他的蜡烛,这种蜡烛算是特供,褚翌便叫了卫甲过来,叫他领着军医去蜡烛。
之后,卫甲去而复返,禀报道军医拿走了一根蜡烛。
褚翌心中一动,打算再用蜡烛,就用普通的,那一箱子蜡烛便先不用。
事实证明,他这不算杞人忧天,傍晚不到,他正打发随安帮他写信,军医就一脸惶恐的过来,禀报说蜡烛中有毒:“此毒名为‘南天’,若是被人吸食久了,入肺经,进血脉,就回天乏术了……偏它燃烧起来无色无味,平常根本注意不到……”
随安本来是坐在一旁的桌前,闻言愕然,再看他的手,眼中也不自觉的带了担忧。
第二百五十二章 心意
褚翌捡起军医拿过来的蜡烛放在鼻下闻了闻,只闻到蜡油的味道。
随安也站了起来。
军医道:“幸而看将军的样子,还不像吸入太多,此毒虽然不易解,但若是中毒不深,却不用管它,只等过段日子,症状消失,毒素也就跟着没有了……”
也就是说不累积到一定程度,对人是没有太大伤害的。
随安就看向褚翌的手,现在他的手看不出肿来了,但颜色还是极为红艳,像染了胭脂一般。
褚翌开口问军医:“手上这样,何时会消退?”
军医道:“也需过十来日,学生回去配一些外敷祛毒的药,将军一日两次抹了,许能好的快些。”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听起来就不大自信。
褚翌略有不满,但知道这件事也不是军医的错,就点头道:“你退下吧。”
军医走了之后,军帐中一时沉默。
半晌,褚翌扯了扯衣领,拧着眉问:“是不是有点扯?”
随安还傻着呢:“谁要害你?”
褚翌已经一拳拍在桌案上了:“这蜡烛是皇上赏赐的!”
随安这才觉出自己对政治斗争的认识不足来,想了想道:“就算是皇上赏赐的,但蜡烛可不是皇上亲手制作的啊!”
“你现在可是为了皇上为了大梁的江山稳固打仗,皇上要杀你不等于自残么?!”
“要不把这蜡烛给皇上运回去,直接跟他说,保证一查一个准。”
褚翌冷眼看着她发“直”,过了一会儿发现她竟然是认真的,顿时无语的按下她的脑袋,冷冷道:“说你傻有时候还聪明,说你聪明,怎么有时候又不用脑子?这箱子蜡烛送回去,哼,我敢打赌,想害我的人肯定先皇上一步知道,与其到时候让他们想出别的法子来,还不如按下这件事,然后悄悄的查……”
随安挣扎着从他手下把自己的脑袋抢救出来,也气呼呼的道:“你够了,你聪明行了吧!”她就是那么“直”,一瞬间想到的便是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却忘了皇上也是一个人,他能依靠的是周围的太监、大臣,而这些人当中说不定就有害褚翌的人。
这就像小学生受了同学欺负想告状一样,是她的思维低龄化了。
好吧,她当日觉得自己是“上头没人”想靠自己双手报仇,轮到褚翌,发现他就算“上头有人”也一样要靠自己,顿时心里平衡了……
褚翌一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她又犯蠢了,哼了一声,出去去找军医。
留下随安蹙眉想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
等她想起可以问问军医这种叫“南天”的毒的来源打算顺藤摸瓜的时候,褚翌已经问了军医并且拿着涂手的药回来了,她一开口,自然又是被褚翌一顿奚落。
随安现在跟褚翌相处,畏惧少了,胆子大了,就回嘴:“你厉害!”一边说一边挖了药涂在他手背上。
褚翌的手指修长白皙,手心里有几个茧子,但看着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随安小小嫉妒了一下,觉得褚翌真的有得天独厚的本钱,小声嘀咕:“手比脸还白!”所以那天她一下子看到他的手,就觉得不对劲。
褚翌见她嘀咕,本想嘲笑她,想起自己这不是打击政敌,犯不着这么“实在”,毕竟将她的面子踩成屎,对他也没好处,心思如电转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你真是我的福星。”
这话说的,他自己竭力忍着才没有打寒颤。
随安则没有他这么淡定,觉得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褚翌也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这种温情脉脉的对视,眼都快瞪瞎了。
还是他先低咳一声,然后转移话题:“我问了军医,南天之毒,出自……”刚要说周蓟,想起她对周蓟的兴趣,立即道:“我会命人去查的,你不用管了。”
随安却抬头看他:“出自哪儿?”
褚翌心道,娘的这会儿又不好糊弄了,生了个脑子专门来对付老子是吧?
“出自宫中。”
“哦。”随安点头,心想这不废话吗?那军医看着就不靠谱,还不如她自己去查呢,反正如果不能从皇上身边查,那就追本溯源,从源头寻摸呗,越是稀奇古怪的毒,应该生产的越少才是。
褚翌也有点为难,看了她的傻样,当然是喜欢她时时的留在自己身边,但又怕一不留神将她拖入危险当中,新县在后方倒是安全,可那里有王子瑜,还不如将她送回西路军呢,起码褚琮知道她是他的人,不会叫旁人打歪主意。
算了,还是送走吧,留在这里,他的心老是乱跳。
“你收拾收拾今天就跟卫戌回西路军吧。”
随安原本打算就走,可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说,心中登时有些委屈了,不让她走的是他,现在突然变卦赶她走的也是他,但是叫自己开口说想留下?她还没有那么厚颜。
她呶呶的低头“噢”了一声,脸上有些窘然不自在,说着就站起来打算往外走。
看她这样儿,褚翌的心都跟着酸了。
两个人之前挫折这么多,还不是因为往常都藏着掖着不肯说清楚明白?他的心意,他自己知道,但要是让他这么着天天表白,还不如杀了他,可要是不说,让她误会他的意思,再胡乱寻思……
褚翌恨不能复制一下自己的脑子给随安看看。
他犹豫再三的结果就是不经大脑说出一句:“算了,你不想回去,就留下吧。”
可这句饱含了无奈跟心疼的话,在随安听来,却像她脸皮很厚,巴着他死皮赖脸似得,她的神情顿时一冷,垂下眼睑道:“我在那边都熟悉了,回去方便些。”
褚翌顿时觉得自己好心被她当成了驴肝肺,不,这个女人本来就缺心少肺!
可他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跟她赌气……,两个人难得的相处,欢喜的时间都不够,难不成还要在这里纠缠这些虚情假意不成?
想到此,他心里一下子生出万千柔情,拦住她的去路:“我是怕你受了我连累……,你能在这里,我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心里的话一旦说出来,接下来继续说也就不难了,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你既然成了我的人,我自然是真心相待,以后的事自然由我来安排,反正你只要知道,你我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旁人,我现在不会喜欢上别人,估计将来也不会,若是,变卦,大不了给你杀就是了……”瞧瞧她对林颂鸾的那股狠劲,褚翌觉得,自己要是真以后喜欢上旁人,下场也不会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临阵磨枪
随安双脸如同烧红的炭。
喘息片刻跟褚翌讲理:“说的我跟女魔头似得,要是以后不喜欢了,自然是一拍两散,哪个有那闲工夫要杀你?”
褚翌听她说起一拍两散那么干脆利落,又是一阵堵心,所以,两个人在一起,她不说话,他反而更高兴!
想到这里,他就望了一眼她的腹部,然后道:“上次在栗州我怎么仿佛记得自己有件中衣也不见了?”
随安立即汗颜了,这件事儿是她不对,但大姨娘要来,她也没办法,就跟他混扯:“许是哪个倾慕你的人偷走了呗……”
“哦,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被耗子啃了呢。”
随安闷哼着有点不好意思,也就没反驳,不过脸色终于缓和过来,问:“那你到底是要我走,还是留下啊?”
褚翌握着她的肩膀一使劲,她便跌入他的怀里,“哎呦”一声,脸上娇羞更是掩饰不住。
褚翌心里高兴,眯着眼道:“自然是留下,好不容易将你弄身边,远远看着算什么?养花吗?”
他们兄弟几个,除了他,六哥,七哥,八哥,屋里都有孕了,他这里帐子里只有个傻蛋。
军中说枯燥也不算太枯燥,没有仗打,但还有其他不少事做,兵士们要操练,粮草要计划,敌情要分析,百姓要安抚,但是对男人来说,还是酣战一场才能够痛快淋漓。
褚翌既然决定了要让随安留下,自然是不能放羊似得让她在他身后,他自觉自己是一头恶狼,那么褚随安不说成为一头恶狼,起码也得是一条狼狗吧!
褚翌就叫了卫戌过来,问他怎么安排的随安训练。
随安只觉得肚皮一紧,有了一种参加军训被教官带着面对首长时候的胆战心惊。
卫戌脸上倒是从容,从容的随安汗颜不止,她还是太嫩。
“在西路军,头十日,每日负重一石二十里,扎马步蹲桩一炷香,之后逐渐加倍,也曾随兵卒一起,披双甲爬山……”老实说,随安在步兵中竟然不是最差的。
卫戌也是因为这一点,更加喜欢她,因为先天体力不一样,所以她能保持不掉队,那肯定是因为有毅力支撑。
不过褚翌这个时候就不讲情面了:“这些还不够,从明日起,按我说的训练,你来监督,记得,是监督,不是放水。”
卫戌看了一眼随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而后点头。
晚上褚翌搂着她,摸了摸她的头道:“估计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有一场硬仗要打,虽然是做了很多布置,也假意迷惑了肃州军,但再怎么,肃州也是多强兵猛将,又骁勇善战,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体能厉害些,就算没有别人保护,也能自己护住自己……,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要精心些,别把小命轻易送了。”说完又叹气:“你这才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随安不想听他啰嗦,转身睡了。明天起一大早,她已经想到卫戌不会放水,但不放水又如何?能有这样的机会,她心里没有惧怕,反而觉得血液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