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三月蜜糖
时间:2022-09-30 20:53:43

  谢瑛蹙眉,少顷又俯下身去,忍着难受用了个干净。
  谢瑛觉得自己跟昌河公主着实有缘,回宫后第一日,便遇到她。
  宫人抱着个粉雕玉琢孩子,从头到脚都裹得周全,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他刚会走路,适逢下雪便非要去踩踩,宫人不敢撒手,领着他在雪地上一通乱踩。
  谢瑛过去时,那团子还在高兴的蹦。
  不知是扯滑了手还是怎的,那团子一屁股蹲到地上,摔得很是瓷实,连谢瑛都听到咚的一声重响。
  便见远处暖阁急急走来一人,粉色披风,带着兜帽,明媚的脸上满是焦躁指责:“怎么看的孩子!”
  那宫人也不知该去抱孩子还是该去跪地求饶,反应的怔愣,谢瑛捞起团子,给他拍了拍雪,轻声道:“年纪不大,哭声不小,好了好了,万幸没摔到脑袋。”
  团子抹了把鼻涕,泪汪汪的看她。
  昌河公主一把拽过团子,也没顾上谢瑛,她蹲下身来,左看右看没有伤着,这才佯怒训斥:“下次仔细牵紧小郎君的手,若摔出个好歹,定要你们拿命来赔。”
  几个宫人连忙道是,接过团子。
  昌河公主扭头,却在看见谢瑛的一瞬,险些魂都没了。
  “你..你怎么还没死?”
  说完,也知道自己表达错了意思,遂补了句:“珠镜殿大火,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我属猫的,九条命呢。”
  谢瑛拍拍手,站起来,绯色氅衣迎风绽开,她看了眼昌河公主,又看向团子,随后转身往前走去。
  昌河公主看她离开,忽然打了个冷颤,青天白日,难道自己看花了。
  她揉了揉眼睛,回去时才听赵太妃说,谢瑛刚回来,昨夜都惊动半个宫城,陛下亲自率金吾卫去宫门迎接,阵仗之大,前所未闻。
  “母妃,皇兄是疯了吗?”昌河公主低呼,怀里的团子扭了扭,睡得不大安生。
  赵太妃接过去,拍打着团子的后背,瞪她一眼,嗤道:“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到底何时能改,变不怕会给你招惹祸端。”
  昌河公主咂咂舌,缩进赵太妃怀里,边逗弄团子边问:“皇兄不会真想立她为皇后吧。”
  “为何不会?”赵太妃没有意外,笑了声,淡淡看向昌河。
  “她可是嫁过人,又颠沛流离离开了宫城,谁知她中途发生过什么,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一个离宫几乎一年之久,下落不明的女人,怎么可能成为皇后,朝中大臣定会上折子参她。”
  “那是你不懂陛下,从前我觉得他沉稳老成,可自打他御极后,我在他身上越来越能看到先帝的影子,周家都是情种,先帝是,陛下也是,你擎等着吧,没准本朝真要出个二嫁皇后。”
  昌河公主瞪圆眼睛,赵太妃给她抿了抿发丝,道:“日后见到她务必客气,礼数要周全,你与她没有利益冲突,只要你别去犯傻招惹,定有安生平顺的日子去过,可你若跟旁的不长眼的一样,非要鸣个不平,同她作对,陛下不会容你好过一日。
  昌河,你记住母妃的话,牢牢记住。”
  谢瑛去了趟澹家,马车停在门口时,几个小厮面面相觑,虽不知道是谁,可来人乘坐的乃是皇家御制。
  他们纷纷跪拜,恭迎。
  谢瑛径直去了书房,通报都未曾有一声,侍卫将门推开,屋内的人很是惊讶。
  澹奕正坐在书案前写折子,对面坐着几位同僚。
  谢瑛打眼扫去,一下认出那个身穿男装的女公子。
  她相貌不如谢蓉,甚至有些寡淡。
  眉宇间英气飒爽,此时因为谢瑛的闯入而略微蒙上好奇,她眼睛不大却很有神,谢瑛明白,这是对自己极度自信的表现,鼻梁很高,中间凸起一块骨头,双颊略扁平,下颌尖细,唇薄且长,整个人的感觉清汤寡水。
  她察觉到谢瑛在看她,便也同样打量过去。
  虽说第一次见面,可仿佛在哪里见过。
  肤白胜雪,明眸若水,纤软的身姿扶风弱柳,偏神情决绝冷硬,似有诸多情绪掺杂其中,凉淡充满敌意的目光自上而下将她扫了个彻底,就像把人剥光拖到菜市口,从里到外都被看的清楚彻底,她心中诧异,甚至有一丝狭隘的自卑,于来人的相貌、气度、身份,她猜想着,定是仗着夫家为非作歹的不懂事娘子。
  如是揣度,她挺直脊背,薄唇轻抿,依旧是清淡如菊的模样。
  谢瑛莞尔一笑,睨过众人,随后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到主位。
  澹奕皱眉,听见一声冷嗤。
  “阿姊尸骨未寒,你怎有心思理起朝政来了?”
 
 
第58章 色令智昏◎
  姿容明媚的小娘子, 坐在花梨木圈椅上,身量纤纤挺拔如玉,她穿了身绣芙蓉暗纹素色袄裙,腰间束着水青色带子, 外罩绵厚的银线滚边团花氅衣, 衣尾曳地,显得整个人愈发清瘦。
  乌黑的发, 盘成高髻, 只簪着一枚白玉芙蓉缠枝纹簪子,如此, 便露出细长白净的颈,被一圈白绒绒的兔毛围着。
  眸光满是讥嘲, 毫不掩饰的看向清雅斯文的澹奕。
  “听不见我说话?”
  不怒而威的气势, 震得在场每个人头皮发麻。
  当中除去澹奕, 无人识得她, 有京畿各处官署小吏,也有地方官员, 从各县赶来通禀治水详情,眼见着今岁汛期得以控制,便筹划明年加强巩固, 不少也是为了进京与澹奕熟络,自然更是为着日后青云平步。
  他们虽不认识谢瑛,可却认得门外同来那两人, 他们皆是宫中近侍装束,言谈举止沉稳从容, 不像是普通小黄门, 倒像是有些资历的中贵人。
  他们对待谢瑛, 毕恭毕敬,显然,坐在圈椅的这位娘子,他们开罪不起。
  谢瑛信手翻开澹奕手写的书册,看似认真,实则根本没往心里记,匆匆翻完,一把拂到地上。
  余光扫到暗自咬牙的某人,她身量很高,肩宽且薄,雪青色男装穿戴,发间同样簪着素簪,落在谢瑛眼里,分外扎眼。
  她抬起手指,朝向那女公子的黑发,冷声冷气道:“澹大人,她是谁,什么身份,为何给我阿姊戴孝?”
  细白的指尖攥着羊毫笔,眼眸幽冷,倏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澹奕
  终于,他开了口,声音沙哑凄凉。
  “十一娘,是我对不住阿蓉,是我没有护好她,你有什么气,尽管朝我发,便是要我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谢瑛冷笑,不屑讥讽:“我阿姊的命珍贵,你这条烂命也配?!”
  眸光一转,再度望向官员中的女公子,她依旧面容如常,不卑不亢的站着,仿佛没有听到谢瑛的刁难,不出头不冒进,只等有人替她分辩。
  澹奕捏紧了手,哑声道:“她叫司徒慧,是莒县司徒宏大将军的孙女,当初司徒大将军为保一城百姓安危,领军民上阵奋勇杀敌,最终为朝廷援军赶到争取了有利时间,然他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最终没能救过来。
  司徒大将军的儿子亦在戍城之战死去,只留下慧娘一人,慧娘曾为我巡查治水提供法子,她虽为女儿身,却跟男子一般有所抱负。”
  谢瑛强忍着怒火听他介绍,恨不能一刀将这两人捅了。他看似中肯的一番话,实则处处为了司徒慧辩解,生怕自己拿她出气,刁难苛责。
  只听了这些,她便能猜到谢蓉在澹家是如何出境。
  这样精明打算的女子,若要谋害谢蓉,办法多的是。
  谢蓉虽脾气和软,温柔性暖,可她也不是听别人讥讽几句便能做出自尽跳湖的人。换言之,期间定然发生了严重到她无法承受的大事,只能一步步绝望走到湖边,宁可死也不愿再活下去,满目满心皆是伤痛,会是什么事?
  谢瑛扶着雕花大案,目光灼灼逼视澹奕。
  “阿蓉在世时,与慧娘关系极好,我知道你恨我,我自己未尝不恨我自己。”他深吸了口气,眼眶猩红,声音愈发沙哑。
  “可是你不能把仇恨牵连到不相关的人身上,十一娘,是我没能顾及阿蓉的心情,如果那夜我早些回去,陪她用了那顿晚膳,或许她根本不会死,千错万错我死也不能偿还,我...”
  他喉咙上涌,呕出一口血。
  谢瑛仿若未见,余光扫到司徒慧,她似抬了下眼,又默默低下去。
  “如果可以,我会让你死一千回一万回,你放心,你总有机会。”
  谢瑛冷冷说着,站起身来。
  “阿姊如今何处?”
  澹奕咽下腥甜,闭了闭眼喘息:“阿蓉葬在我澹家祖坟。”
  谢瑛走到司徒慧面前,此时她躬身低头,谢瑛与她同高,她身上有股沉檀香气,很淡,谢瑛闻得出来。
  谢蓉惯爱佩戴沉檀珠串,好的串珠十分贵重,像司徒慧身上这股若有似无的香气,便是名贵檀香,而依照司徒慧的家世,本不该佩戴的起,即便是澹奕,若非钟爱,也不会把心思用在此处。
  谢瑛管家时,曾送给谢蓉一条很是少见的沉檀手串,她非常喜欢,镇日佩戴在侧,道嗅着香气才能入睡。
  谢瑛笑了下,随即凉声吩咐:“来人,卸了她的素簪!”
  澹奕震惊,尚未来得及开口,外面那两个黄门很是麻利的进来,一人攥住司徒慧胳膊,一人倏地拔下素簪,黑发顺势掉落,与司徒慧穿着的男装格格不入。
  “我不允许你给我阿姊戴孝。”
  司徒慧没说话,头低的更低,双肩在颤抖。
  在场人无不为之可怜,却也不敢帮腔,只道这小娘子甚是霸道。
  然下一瞬,更令他们吃惊。
  “澹大人,带我去澹家祖坟,我要挖坟,验尸!”
  如同给天捅了个窟窿。
  眼线来报时,周瑄忍不住蹙起眉,摆手示意吕骞暂停。
  “她没吃亏吧?”
  听见满意的答复,周瑄挥手:“那便由着她闹。”
  “陛下,谢娘子要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同去,她要给谢二娘子验尸,此时人都到了澹家祖坟,谢四郎也从刑部抽身过去,您看,是否还需安排一番。”
  周瑄靠在椅背,揉摁发酸的眉眼。
  “不必,她自己有主意。”
  少顷吩咐:“让韩一刀去。”
  “是!”
  韩一刀是最厉害的仵作,三司难审难断的案子只要他出手,即便死了多年的骸骨,也能查出异样。
  吕骞欲言又止,周瑄瞥了眼,问:“想说朕是昏君?”
  吕骞俯身,道:“臣不敢。”
  周瑄收回眸色:“色令智昏,朕不是不知道,但她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朕就想看她达成,她不高兴不痛快,朕便不高兴不痛快。
  羡臣,你可明白朕的心情?”
  不以为耻,反放荡的觉得兴奋,高兴。
  因她在自己的羽翼下,像一只毫不讲理的小兽,横冲直撞。
  他简直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吕骞慢慢抬起头,望见圣人眼中的光,不由重新低下,说道:“臣当真没有那么想,她怀疑谢二娘子的死有异,定有她的道理,微臣虽与她接触不多,可知晓她的秉性并非胡来之人。
  而这世上能让她奋不顾身做到此等地步的人,恐怕也只有谢二娘和谢四郎了。”
  他本想说,谢瑛阿姊将死不久,心情必然郁沉难解,可想了想,又自知说来无益。圣人都知道。
  “羡臣,你可收到厚朴来信?”周瑄踱步到窗前,漫不经心问了句。
  窗外还在下雪,纷纷扬扬的雪片打在枝头,压得树梢沉甸甸的弯了根骨。
  “冬月收到一封,后来再没有了。”
  “哦?”周瑄拨弄着窗边的花斛,眉尾轻斜,“说了什么,可提到过朕。”
  自从何琼之被遣到边关驻守,除去例行公务的文书奏折,他从未私下写过信,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知道当初让他走,给他赐婚,两人生了嫌隙。
  他承认自己的武断,但不承认自己的错误。
  “回陛下,没有。”
  “哦。”
  周瑄渐渐敛起笑意,攥在身后的手收紧,年关将至,他没想好要不要调何琼之归京。
  澹家祖坟处于京郊一处不大不小的园子,因是冬日,又下了雪,沿途走来显得十分荒凉。
  在棺椁抬上来,谢瑛摘下帷帽,眼眶蓄起泪水。
  说到底,她根本不能接受谢蓉死去的事实。
  她的一颦一笑,说话时清淡恬静的模样,唤自己“十一娘”时,总含着愁绪一般她怎么可能突然没了。
  澹奕捂着唇,又呕了两口血,沾湿帕子。
  他跪下去,双目死气沉沉。
  谢瑛深吸了口气,道:“开棺。”
  谢蓉尸首保存完好,得益于天寒地冻,她又是跳湖身亡,从外观看,除去过分浮白的面孔外,她几乎没有变化。
  谢瑛踉跄着,浑身发冷发抖。
  谢蓉似乎在笑,又像是在哭,微翘的唇给人一种鲜活的错觉。
  韩一刀上前,粗略扫了眼,便知符合溺死的症状。
  整具尸体尸斑呈暗红色,应该是溺水死亡后因周遭太冷,尸斑从鲜红变成暗红,其余皮肤发皱膨胀,白的犹如撒了层雪。
  韩一刀探身往下,观其口鼻,又见淡红色血样泡沫,便起身望向谢瑛。
  她扶着棺沿,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却还是抬头,克制着森冷回望。
  “韩大人,阿姊是怎么死的。”
  韩一刀瞥了眼跪在雪地里的澹奕,上前一步低声回禀:“谢娘子,谢二娘死于溺毙窒息,并非他杀。”
  仿佛在意料之中,韩一刀觉察谢瑛并未有震惊或是怀疑。
  他心中暗忖,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作甚。
  谢瑛从头到脚看了遍,一股冷意自胸口窜开,让她几欲站不稳。
  她吸了吸鼻子,咬牙说道:“抬回大理寺,再验。”
  话音刚落,澹奕痛楚的抬起头,攥着鲜红的帕子质问:“十一娘,你疯了,你可知你这般做,是对阿蓉的不尊重!
  她已经死了,你再难受,也不该毁她尸首让她地下不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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