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我选暴君——三月蜜糖
时间:2022-09-30 20:53:43

  他怎么了?
  谢瑛无法呼吸,两眼一黑,知觉全无。
  漆黑的夜,连风都懒洋洋的,上空乌云不断盘桓凝集,直直往下压来,透不过气。
  谢瑛陷入噩梦当中。
  梦里全是血,雕花楹窗,长条大案,青玉砖上,入目所及,猩红浓稠,她那双眼快要瞎了,想要用力分辨,可总也找不出周瑄的身影。
  她想喊,喉咙犹如被人扼住,挣扎不过,意识里急的快要哭起来。
  顾九章将洇湿的帕子搭在她额头,擦去细汗,又静静望着她极其不安稳的睡姿。
  谢宏阔乜了眼,看清他那点心思,不由越发不屑。
  他这个女儿,油盐不进,最难把控。
  若不是为了后继谋划,他定然不愿同她纠缠,名不正言不顺,七王爷想要辅政,便得握住陛下的遗腹子,少内乱,少纷争,少去不必要的口舌。
  到时七王爷是万人之上,那他谢宏阔便是辅佐万人之上的左膀右臂,地位何其尊贵。
  更何况——
  七王爷的面相,是不大会长寿的。
  等熬死他,谢宏阔便可独揽大权,至于被推上皇位的小外孙,还不是由着自己摆弄拿捏。
  长远来看,他赢得彻底。
  “你可别打十一娘的主意。”谢宏阔冷哼,提醒顾九章。
  顾九章挑起桃花眼,笑盈盈的看过去。
  “为何?”
  “她这人冷静无情,心最狠毒,你若只与她享敦伦倒也无妨,若对她动了心思,到头来难受的是自己。
  顾九爷,你相貌堂堂,前程无量,大可不必为了儿女私情耽误自己,有些东西,尝尝滋味便罢了,没必要死缠烂打。”
  顾九章忍不住笑出声来,很难想象,这话出自一位父亲之口。
  他教唆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儿不负责任。
  顾九章捏着眉心,摇了摇头。
  谢宏阔见他不服气的模样,便再度语重心长道:“你或许觉得我冷情,但若有一日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看透人心,便会觉得今日这番话,是由衷的贴切。
  不必顾虑什么忠诚,相守,也不必介怀对方被谁拥有,只要想要,便去掠夺,手里握着足够强大的权势,你要什么,有什么。
  你看陛下,不也是这么来的吗?十一娘可是云六郎的妻,若非陛下从中阻拦,两人现在也不会和离。
  说到底,作为男人,你得先有权势,旁的,根本毫不重要。”
  他自认说的真挚,摸起茶盏啜了口。
  顾九章抬脚放在圆凳上,掸了掸袍尾,斜挑起桃花眼轻嗤:“谢大人这番话,着实令人受用。”
  谢宏阔眯起眼睛,还未得意,便听顾九章又道:“若我果真都将您的本事学去,我还真怕我阿娘认不出我来,进门喊我做猪狗。”
  “呵。”谢宏阔兀的冷了脸,倒也没有勃然大怒,“上位者才最高贵,你且等着瞧。”
  谢瑛睡得昏沉,醒来时殿内燃着烛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她坐起来,浑身都是汗,衣裳黏腻的贴在身上,她张了张嘴,唤白露的名字。
  一只缺了小指的手挑开帘帷,顾九章歪头看来,唇角微启,看见她便弯了腰,探身进去。
  “莺莺,你睡得太久了。”
  殿内没有外人,谢瑛警惕的看了圈,往前挪了一下,凑到顾九章耳边小声道:“陛下究竟打算何时反攻?”
  顾九章余光扫了眼,面对面看着谢瑛。
  白净如雪的小脸,眼眸清澈见底,秀气的鼻梁,嘴唇绷着,给人一种倔强执拗的感觉。她的里衣贴在皮肤,小衣带子透了出来,两条细细的丝带勾在后颈,与青丝缠绕在一起。
  他口干舌燥,喉咙滚了滚,眸眼沁出灼热。
  “什么反攻,啊?”
  谢瑛愣住,怔然的开口:“九爷,你别与我开玩笑,此事事关紧急,你快说到底怎么了,你和陛下不是都约定好了,引蛇出洞的吗?”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自远处传来,夹着轮椅嘎嘎的响动,人未走到跟前,笑声先至,揶揄而又讽刺。
  “九章,还瞒着谢娘子呢。”
  “他什么意思?”谢瑛坐立起来,望向病态的周恒,又看了眼顾九章,心一下悬到嗓子眼。
  “谢娘子,别动了胎气,你听本王慢慢与你道来。”
  他有一双丹凤眼,狭长内敛,说话时眼眸露出精光,给人很不舒服的逼迫感。
  “本王的意思,是九章叛变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在明允那小子与他做局诱我出现时,九章便投靠我了。”
  “谢娘子,别妄想了,明允回天乏术,永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黑压压的云层,轰隆劈开一道亮光,豆大的雨点骤然袭来,噼里啪啦打着楹窗。
  谢瑛脑中空白一片,只剩下那几个字,不断回旋,刺激,穿透耳膜一般。
  “明允,永无东山再起的可能了。”
  眼前物件重重叠叠,不断晃出虚无缥缈的影子,胃里一阵恶心,谢瑛呕了呕,只觉突然冒出细密的热汗,头一昏,整个人跌下床去。
 
 
第77章 赴死◎
  梦里全是血水, 铺天盖地卷着腥味朝她打来。
  谢瑛站在那儿,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哭声,她在找周瑄,然而视线里全是猩红, 将眼底熏染成同样的颜色, 她快要看不清,模模糊糊中仿佛出现一个人, 攥住她胳膊便往外跑。
  血水直逼近他们两人的脚底, 面前是一堵高耸入云的石墙,推不动, 挡住去路,那人拔出剑来, 朝着石墙狠狠劈下, 火光四溅。
  便在此时, 血水犹如泄洪般洇湿了两人鞋袜, 一点点蔓延攀升,将那小腿处的面料亦染得猩红可怖, 谢瑛想去抓他,然一扭头,便见浑身被箭羽射成筛子的人, 面目狰狞的看着自己,手指僵硬的伸开,朝她面颊抚来。
  她吓得连连后退。
  雾气骤然散开, 那人的面容呈现在自己面前。
  他启唇叹息,唤道:“谢瑛, 朕要走了。”
  “不——”尖锐的叫声刺破半空, 床上人痛苦的蜷曲起来, 有人冲了进来,一把拽开帐子,俯下身去,急急叫她:“莺莺,莺莺,你醒醒!”
  谢瑛拼命往前跑,脚底似被血液黏住,她动弹不了,眼睁睁看着周瑄转身,朝那瘴气中走去,又是一支羽箭,擦过她的耳畔嗖的钉进周瑄后脊,瘦削的身影晃了晃,跌进万丈深渊。
  “明允,回来!”
  她打了个哆嗦,倏地睁开眼来,手指掐着什么,谢瑛抬眸,对上焦急的桃花眼。
  她的手指,正狠狠掐住顾九章的手臂,指甲抠进肉里,顾九章蹙着眉,浑然不觉。
  谢瑛倒吸了口气,重新合上眼皮。
  顾九章坐在床沿,自衣襟内取出帕子给她擦拭汗珠,谢瑛避开,恹恹道:“出去。”
  悬在半空的手没有撤回,顾九章抿着唇,目光落在她羞恼的腮颊,思忖少顷,说道:“你先喝碗参汤,我有话跟你讲。”
  早已备好的参汤温热适宜,他端到谢瑛唇边,谢瑛瞪圆了眼睛,撑着手肘坐起来,她似乎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双肩开始发抖,唇紧咬着,一副倔强的模样。
  “你有没有...”她仰起头来,憎恨却还是报有一线希望看着顾九章,“背弃我们?”
  “没有。”
  顾九章摩挲着残缺的小指豁口,桃花眸沁着浅淡的笑,“莺莺,是他有错在先,他斩断我的手指,将我险些溺死在护城河,他还要羞辱我,让我戍守清思殿,夜夜听你们缱绻恩爱,他不过是要将我的自尊狠狠碾碎,凌驾在上,肆意作践,我忍了许久。
  但你要知道,九爷是个男人,有正常需求的男人。”
  看向谢瑛的目光充满柔情,他想去握住她的双肩,谢瑛往后退去,后脊抵到墙壁,满是戒备。
  顾九章笑,低头,手指抚过唇角。
  “不是背弃,是反击,爷没有错。”
  “顾九章,这不是你!”谢瑛仍不相信,在她的认知里,顾九章骨子里是仁义不羁,是飒爽正直,而绝不会是现下这个样子。
  “这就是我,只是你一直不了解罢了。”顾九章的手指,终究落在谢瑛脸上,轻轻揉摁,眼底露出灼热的光。
  “莺莺,爷很喜欢你,知道吗?”
  谢瑛僵住,待反应过来,便抬手挣开,顾九章轻易握住她腕子,高高举起压在墙上,膝行向前,将整个身体欺了上去。
  巨大的阴影,自上而下投落,谢瑛被他箍住,动弹不得,却能感受到逼人的视线,似要将自己寸寸剥开。
  她用力反抗,然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力气差距很大,顾九章连膝盖都未挪开,单手便擒住她的双腕,随后右手握住她的下颌,面对面瞪着谢瑛。
  火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谢瑛扭头不去看他,胸腔因为情绪的波动而剧烈起伏,她咬着牙,慢慢直起身来,眼睛朝他满是浓欲的眸底看去。
  “顾九章,你不能这样。你跟那些人不同,你不重权势,不图名利,你不能沦为他们那般不忠不仁不义的逆臣,平宁郡主将你教养的这般好,你当真要与阴沟里的蝼蚁蛆虫混在一起,这辈子都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你....”
  “莺莺,他可以从云六郎手中抢走你,为何我不能?”
  谢瑛恼羞成怒,又挣扎不开,愤然回道:“我又不是个物件,谁喜欢便都拿去,我不喜欢你,自然不会跟你在一起!你松手!”
  扭打间,顾九章贴上墙,唇顺势落下,嗅到她发间的馨香,他喉咙动了动,抬手拔去那支碍眼的步摇,青丝散落,如绸缎般拂在谢瑛肩膀。
  双手环过她的肩,大掌摁在后腰。
  隔着衣裳,犹能感觉到他火/热的身体。
  谢瑛的手被反剪在后,腿压着,无法抬起,这拥抱过于紧致,她呼吸困难,小脸涨得通红。
  “求而不得,那便如你阿耶所说,先尝到甜头,你总有点头的那一日。”
  谢瑛气急,大喊:“顾九章你让开!”
  顾九章红了眼,哪里听得到她说话,兀自喘着粗气动手去解她的衣襟,手指触到谢瑛锁骨,那人颤了下,张口便咬住他的虎口。
  牙齿几乎要对穿过去,他嘶了声,却没甩开。
  “九章,这事未免操之过急了些。”笑声轻浮,夹着几分狎戏。
  七王爷周恒坐在轮椅上,从外推了进来。
  顾九章没回头,双间猛烈起伏,他低着头,伸手给谢瑛拢好衣裳,满是欲/望的眸眼对上谢瑛的眼睛。
  他别开,松手。
  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
  周恒看戏一般,勾唇靠着椅背,笑:“九章,你便是顺畅路走多了,碰见个棘手的小娘子,便想着征服。等过几日大事终成,要什么样的小娘子没有,何必在谢娘子身上浪费时间。”
  顾九章从谢瑛身上起来,不以为意的摸了把脸,再次看向谢瑛时,又是往常那副纨绔模样。
  “爷就喜欢她,别忘了之前答应我的条件,权势地位我不在乎,我就要她。”
  周恒收起折扇,睨了眼谢瑛。
  “你也得顾全大局,好歹等谢娘子诞下皇子,别这么沉不住气,要实在憋不住,我送你几个瘦马,都是从扬州运来的。”
  顾九章嗤了声:“您自己留用吧。”
  周恒不恼,狭长的丹凤眼略过冷意,慢条斯理的叩着扶手,于他而言,顾九章这样的人用起来才安心,满脑子都是女人,偏还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情种。
  可笑,到底是年轻。
  “看来你还没告诉她陛下的病况。”
  周恒轻笑着,望向谢瑛。
  谢瑛看了眼他,又转向顾九章。
  “我要去见他。”
  “见不见的都没有意义了。”周恒推了下轮椅,叹气道:“今夜,他就要崩了。”
  谢瑛双腿一软,顾九章眼疾手快去抱她,却被拂开,谢瑛靠着雕花屏风,手指抠到发白。
  “我要去见他!”
  阴晦的天,刮起厚重的乌云,像是蓄积了一场风暴,黑压压的逼到宫殿上空。
  衣裳被吹卷着鼓起,薄绸帔子撕开张狂的弧度,打着顾九章的手臂,一下一下,谢瑛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她走了会儿,扶着墙站定。
  顾九章挡在她前头,声音低沉:“你过去也没用,他今夜注定要死的。”
  “让开。”
  谢瑛提起气,冷冷瞪着他。
  “莺莺,我是为你好。”
  他看了眼谢瑛小腹,劝道:“别忘了,你有他的孩子,不能过于伤心悲愤。”
  谢瑛忍不住想笑,却没说什么话来反驳,她拂开顾九章,继续往前走。
  廊庑下,宫人们去内侍省领来麻衣素服,已经有黄门婢女在忙碌布置,通红的灯笼用以白纸团团糊住,大门上头悬挂白绸白幡,迎风簌簌起舞,天阴沉沉的,前几日还一团喜气的宫城,顷刻间变成地狱一般,入目皆是灰白颓败。
  走到阶下,谢瑛险些绊倒,顾九章拦腰将人提起,抱到廊柱旁。
  “莺莺,何苦为难自己。”
  “滚开,顾九章你滚开!”
  她快要没有力气,连指责的声音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她还不信周瑄有事,可走到这儿,她又不敢去看了,如果他真的要死了,她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救他。
  她本想再度推开顾九章,可她不断发虚,发冷,若非他搀着自己,她当真走不到了。
  “明允。”隔着两丈远,白绸装饰的罗汉床上,那人一动不动。
  双手交握在胸口,穿着明黄丧服,覆在面上的帕子,没有起伏。
  谢瑛哽咽,哭不出声来。
  跪立的宫人头上缠起白布,边哭边嚎,整个殿内充斥回响着嗡嗡的哭叫,震得谢瑛头疼欲裂,她扑过去,一把扯掉遮面的巾帕。
  是周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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