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翻船日记——爱夜鱼
时间:2022-10-02 08:43:59

  一家三口,吧唧吧唧地吃着。
  期间,程应欢五次偷瞟、三次欲言又止、四次叹气,最后筷子一摔,气鼓鼓地说:“你洗碗。”然后就抱着胳膊去卧室里撸狗了。
  凌羽端坐着,不动声色。
  她慢吞吞地洗完擦干,收拾完毕,推门走进卧室时,看见程应欢蹲在床边,没精打采地拿磨牙棒逗狗。整个人气场低迷,是吃饱喝足、阳光可爱的布兰克也无法拯救的阴暗色调。
  凌羽背手仰头,啧啧两声,在屋里踱步:“啊呀呀,好大的怨气哦!是谁家的纯情少女被爱人抛弃了呀?”
  程应欢霍地扔掉磨牙棒,站起身,对她怒目而视。布兰克被这动静吓得一跳,迅速躲进桌子下面,免被波及。
  凌羽叹一声,钻进桌下摸它的背。安抚完宠物,才扭头数落人:“生气就生气,别摔东西嘛,吓着闺女了。”
  程应欢咬牙切齿:“你……故意的吧?”
  凌羽和他面对面站着,双手叉腰:“都知道我是故意的了,还这么上头?”
  被戳到痛处,程应欢像狗一样磨了磨牙:“哼!”
  凌羽兴奋起来:“哟,会甩脸色了!快来让我看看!”说着两爪一捏,揪着他的脸转过来。
  他挣扎着,可情绪不受控制……期待落空的委屈、被戏弄的愤怒、无法逃脱的挫败,太多情绪混杂在一起,从他变形的五官里渗出来,越淌越多,像一只破馅儿的包子。
  “今天是我生日。”他再次强调。
  凌羽估摸着玩笑开得差不多,该收线了,于是贴过去,给一个香吻:“我知道呀!生日快乐,宝贝!”
  被顺毛摸了一把的某人脸色稍缓:“还有呢?”
  凌羽转身,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礼盒。
  方方正正,蓝色绒面,是个戒指盒。
  “等会儿,先别打开!”程应欢突然慌乱,退后几步,两手在空中胡乱挥动,“你要是趁机跟我求婚,那就很尴尬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噗!”凌羽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败给你了!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跟你求婚啊!”
  她打开盒盖,直接怼到他眼皮子底下:“看,只是普通的配饰戒指而已啦!”
  程应欢轻哦一声,拿起来仔细端详。
  这是一枚镂空银戒,电影胶片造型,内侧刻字“HUAN”,以彰显私人订制的尊贵。
  按理说,这礼物挺有心,但他此刻竟有点小小的失望——也许是之前的幻想给了他多余的暗示。总之,他不太满意,心不在焉地评价道:“还行吧。戴哪个手?”
  他左手已经戴了一枚,永久占位,不可挪动。新来的,只能选其他位置了。
  凌羽用怂恿的口吻说:“都试试呗。”
  程应欢点头。然而这一试,却发现戒指尺寸不对,连最细的小指也塞不进去。
  他又上火了。心想,难道凌羽连他的尺寸也不知道?太可气了!
  程应欢不禁回想起这十多天的同居生活,气上加气。
  做饭洗碗的是他,拖地遛狗的也是他。凌羽一早出门,整日忙碌,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晚上从没有准点回来过,不是凌晨,就是后半夜。回来就死鱼一样躺着,再多亲亲抱抱,也无法拉回她那呆滞干枯的灵魂。虽然是他自己赖着不走……可同居不该是甜蜜的吗?他们难道不在热恋期?为什么会平白受这么多气啊!
  程应欢悔不当初。他当时为什么要表白呢!女人啊,果然一到手就不知道珍惜,早知道,应该再多吊她一会儿。
  程应欢表情凝重,反省自己决策失误。
  这时,凌羽优雅地伸出她的左手食指:“来,给哀家戴上。”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竟然照做了。但更惊人的是,戒指尺寸刚刚好。
  程应欢目瞪口呆,凌羽笑容张扬。
  她说:“这个礼物,其实是给我戴的。”
  两手交叠,一大一小。
  同样的左手、同样的食指、同样的银色,两枚戒指相互蹭着,彼此熟悉,贴脸问好。
  程应欢忽然明白了这件礼物的涵义,心中阴霾霎时尽消,觉得若是为此,受再多的气,也值了。他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不是表示……你归我了?”
  凌羽照样不正面回答,只晃晃他食指上片刻不离的鹰羽戒,笑得双目如星:“你这里不是也套着‘我’吗?”
  以认真为前提的恋情,对自由人来说,是圈套,是枷锁。
  但我自愿套上,为你所有。
 
 
第34章 34
  程应欢的私家豪宅,坐落于某高档住宅小区顶层,上接苍穹,下接霓虹,特别符合他俯视众生的王者气质。如凌羽这般的凡人,要乘坐电梯,经历三分一百八十秒,才能近距离瞻仰。
  然而当她抱着布兰克跨进门时,视线所及,场面很是混乱。
  如同电影开拍前的忙碌,大家正在为晚上的狂欢派对做准备。安敏双手不闲,一边教大家怎么把血浆自然地喷在墙上,一边拿着iPad跟供应商确认茶点酒水。欧欧也跑进跑出,肩上什么时候粘了一只毛腿蜘蛛也没有注意。
  泡沫、塑料布被随处丢弃,堆积在脚下。蝙蝠、骷髅、小丑面具、木乃伊假人等万圣节流行的装饰品,仿佛击鼓传花的道具,被人抛来扔去。
  唯一被小心对待的是程应欢的南瓜马车蛋糕。装在玻璃罩里,安置在远离纷乱的角落,保证它不被打扰。
  凌羽走过去细看。
  南瓜造型的蛋糕扁圆橙黄,用亮银糖粉画出窗户、纱帘,以及“32”“Happy Birthday”的字样。底座是四只金色车轮,旁边延伸出扶手,半人高——整体结构很像超市里的购物推车。
  虽然南瓜是万圣节标配,但南瓜马车意义非凡。一想到这种小女孩过十二岁生日才会提出来的要求,出自程应欢之口,凌羽就乐得合不拢嘴。
  “没想到,你还挺有少女心的嘛。”凌羽伸出手指,戳他脸窝。
  程应欢感叹:“唉,谁能不爱灰姑娘呢?”
  “可你三十二岁了哟,程大爷。”
  “多谢提醒呀,大孙女。”
  他们相视大笑,终于引起安敏的注意。她看一眼腕表:“你们来早了。化妆师两点才能到呢!”
  程应欢摆手:“没关系,我们去里面等。”
  他带凌羽穿过忙乱的客厅,往里,走过几道门,进入一间卧室。
  怀里的布兰克挣扎着要下地,凌羽一放开,它就撒欢地跑。
  卧室很大,有独立浴室和阳台。
  程应欢说:“随便坐。我住这里的时间不多,平时都是阿姨在收拾。”
  确实,这里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完全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像是装修公司为了展示北欧简约风格造出来的样板房。整体色调偏冷,只阳台上一排长寿花开得火红灿烂。
  凌羽指着那十多个拥挤的花盆笑他:“家里摆这么多长寿花,是很怕死吗?”
  “这玩意儿叫长寿花?”程应欢凑过去看,“我哪里懂这些!应该是保洁阿姨养的,养得还挺不错。”
  “这样啊。”
  长寿花朵小而密,一簇簇,一捧捧,热闹拥挤,喜庆又吉利。她走过去,倚着封闭阳台的落地玻璃,和程应欢一起看花。
  “我爷爷也养过长寿花,九盆。后来被邻居家的猫咬坏了五盆,剩下四盆。爷爷气坏了,说‘四不就是死?’这是咒他呢!于是隔着门和邻居对骂。他直到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说是那只猫折损了他的阳寿。”凌羽又是摇头又是笑,“唉,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是很迷信这些。”
  程应欢感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赶紧找补说:“那个,其实也不只是老人啦。很多生意人都信的,我们圈里……就比如说敏姐,别看她平时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女魔头似的,其实可迷信了呢!每逢大事,先找大师,签什么人,投什么项目,都要算一卦……”
  凌羽听得新奇:“真的?那你信吗?”
  “信啊,可太信了!”程应欢义正言辞,“所以,以后吵架说什么狠话都行,不准诅咒我。”
  凌羽大笑:“比如,像陆欣那样?”
  程应欢的脸色瞬间复杂,古怪别扭,仿佛被人揭了老底:“是啊……所以,你不准学她。”
  见他委委屈屈地板起脸,凌羽直接笑趴了。笑完,又煞有介事地伸出三指朝天:“好,我保证,无论如何,绝不诅咒你。”
  她心里说,我真是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朋友了。
  果然,程应欢被她虔诚慎重的姿态哄得眉开眼笑,起身往前一扑,凑过来亲她。
  冬日的阳光仿若金粉,星星点点落了他们满身。他们坐在火红的花丛里,彼此依偎着,说情人间私密露骨的情话。
  “凌羽,你信命吗?”
  “不完全相信。”
  “嗯?”
  “比如,曾有一位预言大师说你是我的十八层地狱,远之大富大贵,近之粉身碎骨,我就没信。”
  程应欢原本满心温柔,一听这话,不禁破口大骂:“什么大师,骗子吧!”
  凌羽赶紧去捂他的嘴:“别胡说,神婆很灵的。——你今晚见到她就知道了。”
  程应欢一瞬间眼睛瞪大,甩脱凌羽的手掌,猛吸一口气:“她会来参加party?你朋友?”
  凌羽无辜眨眼:“嗯哪。”
  程应欢想吐槽又心有忌惮,最后只得抱头大呼:“你周围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啊!”
  七点一刻,万圣夜化装舞会兼程应欢三十二周岁生日派对正式开始。
  迎客的主厅焕然一新,扫去先前不伦不类的混乱,终于显出真容——
  那是出现在暗□□里的废弃古堡。血月之夜,诅咒缠身的城堡里传出一声狼嚎,铁门吱呀,黑猫游走于屋顶檐下,开门迎客的夫妻是一对吸血鬼双煞。他们有惨白的脸、冰凉的手、血红的瞳,穿着样式繁复的礼服,行一个贵族的礼。
  “请进请进。”
  他们嗓音尖细,似冬夜的风穿过门缝,笑起来咔咔咔,仿佛牙骨上下打架。
  一个喜欢舔着小尖牙说:“您的脖子好香啊。”
  另一个举着天鹅绒扇面在旁附和:“您的眼珠也很漂亮呢!咬起来一定很脆。”
  来客不惊不慌,姿态万千地原地转个圈,表示多谢夸奖。
  宾主尽欢。
  凌羽很快玩累了。
  她抛下程应欢,走去吧台,抄起一杯调成血浆色的鸡尾酒,感慨这帮当演员的果然都不正常,疯起来若是没人喊“cut”,能即兴玩遍全场。
  她边喝边欣赏厅内众人的装扮。
  嗯,这个来自《闪灵》,那个来自《咒怨》……啊,那个髯须道袍的,难道是捉鬼天师钟馗?嘿,竟然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都有,真是古今中外一家亲。
  她正点评着,一个缺眼豁嘴的丧尸突然扑过来,冲她“哇啊啊啊啊”一通乱叫。
  凌羽稳如老狗,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吊着高飞的眼角问:“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手脚乱甩的丧尸瞬间立正站直,声音也恢复正常:“嘿嘿,你怎么没反应呀?”
  原来,这具血肉模糊、脓包满面的丧尸是傅莲。难得专业对口,她为了显摆自己登峰造极的妆化技术,故意画得过分。并非恐怖,而是恶心。不能细看,一米之内让人呕吐的那种恶心。
  凌羽懒得对此点评,扭过脸:“胡笑呢?”
  傅莲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嫌弃,兴致高昂地四面张望一番:“喏,那儿呢!”
  凌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长裙拖地,盖住了脚,让人疑心,她或许没有长脚。她谁也不理,靠着一架骷髅骨抽烟,仿佛两人是好哥们儿,正在交流感情。
  “这造型,是贞子吧?”凌羽不确定地问。
  “画得也太敷衍了。”专业化妆师如此回答。
  凌羽朝胡笑招手,等她走过来,自然地递去一杯酒。
  三人背靠吧台,各自手持一杯血浆酒,排排站着,如同戏台下的看客,只动嘴,不动手,指点江山,评头论足。她们看见,玉皇大帝和甘道夫正在谈生意,而蜘蛛侠和白雪公主有奸情。无脸男不爱千寻,但很谦逊,点头哈腰是是是,结果踩到旁边霸王龙的尾巴,差点给人跪下。啧啧,戏瘾好足。
  “神婆呢?”凌羽终于想起还差一人。
  胡笑说:“一进来就没影了。”
  “她今天扮的什么?”
  “好像是女巫。”
  傅莲吐槽:“好没劲哦,跟平时有什么区别?”
  “有啊,她说是黑巫师,专门给人下死咒的。”
  “诅咒啊。”凌羽决定暂时不介绍神婆和程应欢认识了。
  念头刚起,就见程应欢携着经纪人朝她们走来。
  方敏个子不高,身穿仙女教母的灰蓝斗篷,原本是很可爱的。但她把那根配套的闪银魔法棒别在腰间,像一根擀面杖,仿佛一生气就会抽出来敲人脑袋。于是,顿时变得不好惹起来。
  “凌羽,我听应欢说,你有个朋友是很厉害的算命大师?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凌羽反应了两秒才接过话:“当然。但她不能免费给人算。”
  方敏郑重地点头:“我明白的。费用好说。”
  在化装舞会上找人,不太容易。而像神婆这样少言寡语、不爱社交的,就更难找了。
  二十分钟过去,凌羽终于在一个僻静角落里,找到了身披死神斗篷的黑巫师。她正手捧水晶球(充电款,会发光),翻着白眼吓唬过路人:“你想知道自己的死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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