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翻船日记——爱夜鱼
时间:2022-10-02 08:43:59

  池曜东神色微动。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打开车门,自己往里挪出一个位置:“去哪儿?我捎你一段。”
  凌羽毫不推辞,利索地爬上车。
  开车的司机是生面孔,凌羽报了地址,就没再管他,和池曜东旁若无人地聊起来。
  老朋友许久未见,光是问近况,就能开发出不少有趣话题。可何况,凌羽此刻正憋闷,恨不能找个帅哥盖着被子彻夜长谈,于是特别话痨。
  池曜东问她:“怎么一个人坐在马路边?”
  凌羽张口就来:“哎呀,走累了,歇会儿。顺便测试一下路人的良心,看看有没有人可怜我,给我丢几枚硬币。”
  “噗!”
  池曜东又问:“工作还顺利吗?”
  “顺利顺利,特别好。神婆说我今明两年走财运,要发大财,就是桃花不太好……哼,看来是骗人,我桃花运明明旺得遭人恨!哎呀,池老师,瞧您这水灵灵的桃花眼,刚入新年,就来到我跟前,多好的兆头,简直是我的桃花贵人!”
  撩人功力大发,十句胡说八道,两句妙语连珠,逗得八尺男儿捧腹大笑。
  不过三五分钟,池曜东已经完全回忆起和凌羽相处时的愉快。他抿嘴回味,想起凌羽方才那句“恢复单身”,心念又起,于是在聊着某盘地狱级难吃的三文鱼沙拉时,话锋一转:“你和他,为什么分手?”
  空气突然安静。
  凌羽指尖颤动,脑内疾驰的车猛然一个急转弯,险些翻倒。
  她大咧咧地回:“腻了呗。再好的菜,一直吃,也没意思,对吧?我啊,想换换口味。”
  池曜东抿嘴轻笑,似乎对她这个反应早有准备,茶言茶语道:“真可惜,还以为你们会长久一点。”
  凌羽无情拆穿他:“池老师,做人要诚实。你明明乐得嘴都歪啦。”
  池曜东不再反驳。
  两人一路畅谈,抵达酒店时,还意犹未尽。凌羽认真思考带池曜东上楼过夜的可操作性。结论是不行。那不是她一人开的房间,还有同事呢!她得对郑凡的眼睛和精神负责。
  于是,凌羽恋恋不舍地下车,临走还不忘给人抛媚眼:“谢谢你的顺风车,救了我两条腿的性命。”
  池曜东再度大笑。他也下了车,把人送到门口,绅士地告别:“凌凌,今晚在这儿遇到你,我很开心。”
  凌羽回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在他耳边叹一口长长的气:“我也是。”
 
 
第43章 放假、躺平、探亲
  新年第一天,元旦,全国都放假的日子,程应欢还在四处奔波。跑完活动,回到北京时,已经过了晚饭点。他饥肠辘辘,拉开前来接机的车门,钻进去,口罩还没摘,就看到后排坐着的经纪人面如黑锅。
  “你可真行啊!”方敏咬牙切齿,一股要把他生生瞪死的气势。
  程应欢波澜不惊,手一挥,让身后的欧欧跟上。然后就自顾自地脱外套、调座椅,一切收拾妥当后,招呼司机开车,全程不搭理她。
  走到半路,欧欧终于忍不住车内即将星火燎原的呛人气氛,手肘狂戳一旁正闭目养神的程应欢。
  程影帝老神在在:“慌啥,敏姐正组织词汇呢,咱们等着吧。”
  听见这话,方敏也懒得再和他僵持,眼色一递,与欧欧互换座位,挪到程应欢近旁,扮出苦口婆心的样子:“应欢,你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要低调!之前那事儿,敏感期还没过,别搞出大新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结果呢?你瞅瞅!”
  手机屏都怼到脸上,自然不能不看。程应欢把眼睛掀开一条细缝,在一溜男女吵架、跨年事故的社会新闻里,看到自己的名字——上有“#程应欢英雄救美#”,下接“#唐仙凡一吻定情#”。噫,都什么垃圾玩意儿,酸得倒牙!
  见程应欢面露不屑,方敏火气又上来了:“你还好意思笑?大少爷,这是高位热搜,挂一天了,花钱压都压不住,你可真厉害啊!”
  程应欢不以为意地扭脖子:“敏姐,咱们讲讲道理哈。跨年晚会这种场合,我这种咖位,怎么可能保持低调?就算随便打个喷嚏,他们也能编出花儿来!”
  这话没错。但方敏还是看他不顺眼,挑三拣四地找茬儿:“知道你现在空窗,寂寞难耐,碰上个美女,跟人撩骚调情,也是正常。但非得是唐仙凡吗?《大金冠》那边一看到消息,就打电话过来抱怨,说我们有这种好料,为什么不提前分享!”
  “哦,他们那么事儿逼,你没骂回去?”
  程应欢一句话堵回来,气得方敏差点抡胳膊扇他。
  但做明星经纪人,没点肚量可不成。她把火气压下,再三叮嘱:“《大金冠》下半年才能播。这半年,你千万给我老实点儿。真和人好上了,也别到处浪,里里外外给我瞒死,不许透出一点风声,明白吗?”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回去关自己禁闭,您看行吗?”程应欢不耐烦地翻身,只留一个后背对着她。
  方敏巴掌呼地抬起,又缓缓落下。
  这小子最近好怪,做什么都漫不经心,躺平摆烂,像个快退休的人。工作太少,闲出病了?需要心理疏导吗?
  作为程应欢的经纪人,方敏用心担忧了两分钟。然后,忙别的去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
  华阳县盛隆超市门口停着一辆银色SUV。盛家的小儿子扒着后备箱,正往外搬行李。
  盛隆戴着袖套过去帮忙,一看车内排得满满当当的礼品盒,顿时拉下脸来:“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在外学坏了吧?乱花钱,浪费!”
  欧欧大叫:“哪里是我?都是哥买的!”
  手往前一指,副驾车门打开。程应欢迈腿出来:“盛叔,那些都是我孝敬你们的!放心吧,欧欧这小子抠着呢,在外吃用都花我的,自己的钱一分不少,可能是准备攒着娶媳妇吧。”
  “哥,你咋还跟我爹告状呢!”欧欧听得急眼,头一扭,赶紧跑路。
  结果还是没跑过。
  盛隆一巴掌拍在小儿子后脑勺:“哟呵呵,臭小子算得挺精啊,敢算到你哥头上!长本事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
  欧欧缩着脖子往屋里躲,边跑边喊:“干什么呀,干什么呀,一落地就挨打!妈,你还管不管啦!”
  文娟在屋内听到小儿子的求救,也不吭声,慢条斯理取下干活时穿的蓝围裙,走出来,笑得和蔼可亲:“你爹说得对,你哥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做人要懂得饮水思源。”
  欧欧委屈得直瞪眼:“我没……”明明是他自己大手大脚乱花,我只是跟着蹭蹭而已。
  但他妈已经没心思听他解释了。
  “文姨,好久不见,您怎么又年轻了?”
  程应欢一开口就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文娟仰着头,对他好一番打量:“你怎么又瘦了?”
  程应欢搓搓自己凹陷的脸颊,马屁吹得飞起:“您那大厨手艺,少吃一口都亏了,我不得提前留点儿长胖的空间啊!”
  文娟大笑:“知道你喜欢,我呀,老早就准备好了!这趟回来,不长胖十斤,不准走啊。”
  “必须的!”
  那边父子忙着追逐武斗,这边主客忙着美食外交,完全忽略了车里还有一个活物。
  布兰克翘起两条前腿,剪了指甲的爪子使出十成十的力气,才能稳稳扒住后车窗。小脑袋拱呀拱,汪汪叫唤,试图引起亲爸的注意:“快来给我开门!我要出去撒尿!”
  程应欢终于发现,回头开门,只见雪团子一蹦落地,迅速在轮胎边翘起后腿,痛痛快快撒了一泡。
  温热的烟气从车胎上蔓延而出,程应欢瞪它,它视若无睹,巡查领地似的走到文娟脚边,绕圈打转,好一阵亲昵。
  盛家人面慈心热,向来爱护动物。文娟俯身把狗抱起,也不嫌弃它刚刚随地大小便,冲着那毛绒绒的小脸就是一通亲:“哟,什么时候养的狗?长得真漂亮。叫什么名儿啊?”
  程应欢笑答:“布兰克。”
  “外国名?”文娟默默重复一遍,“挺好挺好,洋气!”
  夫妻俩带着他们进屋,穿过超市琳琅满目的货架,打开后门,开始爬楼梯。
  盛隆老当益壮,肩扛登山包,两手各拎一只超大号行李箱,脚下仍走得虎虎生风。
  “爸,爸,您慢点儿,小心腰!”欧欧在他身后紧跟,生怕老爹一个不稳,从楼梯上滚下来。
  “你爹我身体好得很!哪像你,又胖又虚!”
  “我不胖!!”
  “文姨,家里生意怎么样?”
  “还行还行,左右邻居都很照应。虽然比不过那些大超市,养家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四人咋咋呼呼,一路朝上,直爬到三楼才停下来喘气。
  盛家住的房子是三层独栋,一楼超市,上面两层都是正儿八经的住宅,客卧卫,一应俱全。老夫妻俩住二楼,三楼大多时候都空着,算是客房。
  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迎面冲出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穿着同款羽绒服,一粉一绿,正是老盛家的骄傲、同辈里智商最高的两个小女儿,盛春和盛夏。
  “小程哥!”她们亲昵地扑过来,一人拉一边,把他扯进屋,展示样板房似的,“看!这次是我们收拾的房间,布置得漂亮吧?”
  程应欢环视四周,只见沙发、窗帘、桌布上,少女粉和卡通画浓度过高,和他本人成熟稳重的气质实在大相径庭,但细细品味,又有一种反差萌感,于是欣然点头,表示你们真棒!
  欧欧在一旁酸得不行:这也能挨夸?那我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程应欢从那些大包行李里掏出两叠纸箱,是他早就给两姐妹准备好的礼物:“来,一人一个!”
  “哇!”两个小丫头捧着崭新的笔记本电脑惊呼连连。
  气氛烘托到位,程应欢顺便把给盛叔和文姨的礼也送了。
  六人一狗,围坐在客厅里叙旧聊天。
  没多久,文娟看一眼挂钟,开始轰人:“行啦,小欢你们一路开车回来也很辛苦,先休息会儿。晚上六点开饭。”
  她推着双胞胎出去,叮嘱欧欧好好招呼客人。
  欧欧满口答应,门一关,回头就对着程应欢打呵欠:“哥,我能去睡会儿吗?困得要死。你、你自己……”
  程应欢懒得理他:“去吧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布兰克也累了,窝在沙发垫里,很快响起轻鼾。
  程应欢推开卧室的门,身子一倒,衣服都没脱,就直接瘫在床上,不动弹了。没睡,只是躺着,睁眼瞪着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通往阳台的门没有关,漏进几缕阳光,和小县城吵闹的烟火气。有婴儿在哇哇大哭,有夫妻在摔盆大叫,人世间所有亲密的关系都在这里拥挤着,像煮锅里沸腾的水,咕噜咕噜,接连不绝地冒出泡泡。
  他长长地叹气,没有焦距的视线四处漫游,忽被一团亮红吸引。扭头,看到窗台上,一盆长寿花开得正艳。
  ——你是有多怕死啊,家里摆这么多长寿花!
  那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戏谑的、嘲弄的、甜糯的、娇软的,交织重叠,仿佛无数分/身同时说话,在他脑子里吵成一团。
  最后,统统汇聚成一个。
  ——你输了。
  无法忘记的三个字,不是高空坠落时的“我爱你”,而是初雪之夜,热烈的纠缠过后,忽来的当头一棒。
  在那之前,程应欢一直以为,女人在分手时,总是歇斯底里的,或扇耳光,或泼咖啡,最次也要破口大骂几句。但凌羽不是。她用食指点戳他的心口,笑得玩味而残忍:“原来大名鼎鼎的程影帝也不过如此,实在太简单了。”
  捕获他的真心,太过容易,所以目的一旦达成,便弃如敝履。
  原来,从始至终,她只是在玩一场猎捕游戏。程应欢回思过往,发现所有不对劲的地方都有了解释。忽近忽远,忽冷忽热,不过是因为她在下饵。而他本该一眼看穿,却……犯了傻。
  ——凌羽,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认真?
  是他自己升级了游戏玩法。是他自己说,要捕获你,或者被你捕获。
  谁认真,谁就输了。这句流传千古的爱情警句真该刻在脑门上,一日三省。
 
 
第44章 大年三十的诅咒
  腊月三十,是春节返乡的最后一天,机场内人如潮涌,蚂蚁炸窝,干什么都要排队。大号行李箱遍地奔跑,小推车更是超负荷运载,如同学龄前小孩搭积木,肉眼可见的颤颤巍巍,却仍越垒越高。
  而凌羽肩挎一个小背包,手边只一个登机箱。如此轻装,根本不像返乡,站在人群里,颇显异类。
  一小时后,凌羽终于坐上出租车。
  “师傅,迎春路四季酒店。”
  “好嘞!”
  路上,司机师傅操着本地口音和她闲聊:“娃娃,回来过年啊?咋还住酒店嘞?”
  凌羽笑了笑,随口胡编:“家里人多,住不下。”
  徐阳市和她离开时变化不大。听说,周边开发了新区,地下也建了地铁。但这些都和她无关。
  下车时,司机师傅祝她合家团圆。
  凌羽哈哈一笑:“也祝您发大财!”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先在前台办理入住,拿上房卡后,直接右转,穿过一道走廊,来到客用电梯间。全程无需指引,熟门熟路,仿佛回自己家。
  订的是高层大床房,落地玻璃窗,视野甚佳,眺目远望,甚至能看到城市的边际线。她放下行李,小憩一会儿。醒来后,在二楼餐厅随便吃两口简餐,便出门去取网租车。
  下午一点,天空云层渐薄,透出金子般稀罕的日光。凌羽开车离开市区,一路南下。
  车很旧,空调噪声也大,配合着发动机的轰鸣,伴奏一样,呜呜地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