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一笑中——随宇而安
时间:2022-10-05 16:55:42

  双臂环住他的腰身,鼻尖蹭着他浸染芬芳的胸口,她嘟囔着:“很喜欢……可是不敢……”
  “为什么不敢?”他不解。
  “仙尊对我这么好……我不可以得寸进尺,痴心妄想……”
  琅音的手抚上她细软的发,她身上的酒香与他的花香融到了一处,那醉意也伴着晚风吹入他心里。
  原来两情相悦,便是这种感觉。
  “若我说,可以呢?”
  “嗯?”她迟钝地皱眉。
  他的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凝视她醺然的眼眸:“不是得寸进尺,痴心妄想……只要你喜欢,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她好像被蛊惑了,小虫子在心上挠着,她踮起脚尖,凑到他唇边,却又顿住了。
  只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没有碰触,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湿热的气息让空气变得黏腻而香甜,让琅音心口的跳动骤然沉重急促。
  她却侧过了脸,生生压抑住了心底的欲望,只是将脑袋枕在他的肩上。
  “不可以。”沙哑的声音含着醉意,似醒非醒,“喜欢一朵花,不该将他摘下,花会死的。”
  “若是那朵花愿意呢?”
  “我不愿意。”她紧了紧抱着他的双臂,声音低哑而真挚,“我想花好好地开。”
  那是第一次,慢慢教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在慢慢心里,琅音是那朵不敢攀折的花。
  在琅音心里,慢慢亦是那朵不忍摧折的花。
  但慢慢终究不是花,她是风,花不能移,风不能停,风若停下,也会死……
  他低低一笑,修长的指尖勾起她细软的发丝,一圈圈地缠绕,紧紧地箍在心上。
  他终得放手,看她扶摇九天。
  “那便如慢慢所愿。”
  你翱翔四海,我在这里等你。
  两情相悦,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不能陪你,便让我的三瓣心花陪你。
  永结道侣,此生不渝。
  那一场醉后的真言,伴着酒气与花香化作一场春日傍晚朦胧的梦,让自己深藏多年的情思曝晒于阳光之下,被人珍而重之地拾起。
  她深深压于心底,他沉沉存于心尖。
  他们爱着彼此,却未曾真正相爱。
  滚烫的热泪滴落于鲜血之上,心痛到了极致,她以为会放声痛哭,然而却只有一声呜咽与悲鸣,颤抖着发不出声,唯有眼泪汹涌不绝,模糊了视线。
  昊一悲悯地看着她,神明动情,与凡人无异。
  “我总觉得,你们两个太像,或许是因为琅音对人世情爱的所有了解都从你心上学来。你爱这众生,却忘了爱自己,而琅音爱着你,也忘了自己。他让你记着‘悦己’,他自己又何曾做到……”
  徐慢慢苦涩一笑,声音沙哑破碎:“原来如此……这世间无一人如他这般深情,而我始终不知。”
  昊一凝神看着徐慢慢,只见她眉心神窍骤然漫出一股魔气,丝丝缕缕,将她的眼眸染成了更深沉的墨色。
  那日在客栈,她对着琅音立下心魔血誓。
  【我对心魔起誓,我是徐慢慢最爱之人,也是最爱徐慢慢之人,若有虚言,心神俱毁!】
  他听闻此言,眼中竟黯淡了下去。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他为何悲伤。
  因为他终于知道――慢慢从未真正爱过他,也不明白他对她的情意。
  这世上有很多人,爱别人胜过爱自己。
  他是如此,慢慢亦如是。她的心太过柔软,总是轻易地对别人好,却忘了自己。
  即便是在立誓的时候。
  但她骗过自己一时,却骗不了一世。
  魔界万仙阵内,她失去了众生愿力的庇佑,任由着心魔自心中滋生,缠绕她的神魂,束缚她的元神。
  ――徐慢慢最爱之人,不是她自己。
  ――最爱徐慢慢之人,也不是她自己。
  ――是琅音啊……
  一念心魔起,墨染锦袍,神明终是走下了神坛,心甘情愿,悔不当初。
  昊一凝眸看着徐慢慢。
  魔气席卷全身,如无形锁链束缚心神,她紧攥双拳,青筋泛起,眉眼间圣洁之色为魔气所染,她缓缓抬起头来,浓雾氤氲的双眸幽深而慑人。
  她自血泊中站起,踉跄着站稳了身形,无视一身伤痛与元神碎裂之感,只是盯着昊一,哑声问道:“如何……如何才能让他回来……”
  昊一眼神微动:“若是他回不来呢……”
  徐慢慢攥住昊一的衣襟,眼神凛然却又坚定:“你是他的朋友,他若死了,你如何能哀而不伤,定然是有办法复活琅音!”
  昊一苦笑:“你们确实很像,连心眼也一般多……复活琅音,办法不是没有,只是要付出极大代价……他散尽本体,但是,仍有一物留存世间。”
  徐慢慢一怔,松开了攥着昊一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发冠。
  她摘下潋月冠,颤抖着抚上流光溢彩的陨晶,在这陨晶之中,还藏着琅音最后一瓣心花。
  “以神血滋养心花三百年,他或有一线生机。”昊一定神凝视徐慢慢,“但你或神力尽失。”
  徐慢慢眼神一动。
  昊一问道:“你犹豫了……”
  徐慢慢看向他:“如何才能再多些生机?”
  昊一一怔。
  “只是神血便够了吗?”
  “能否以神魂养花?”
  “再加上血肉养花?”
  昊一看着徐慢慢渴切的目光,摇头失笑,叹息道:“三日一碗心头血,足矣。”
  昊一说着,眉心业火一颤,向徐慢慢飞去。九幽业火炼化了她身上七分魔气,只余三分无法拔除,深刻于她心底。
  自此以后,神明不再纯粹,她有心,亦有因一人而起的心魔。
  “徐慢慢……你珍重自身,等他归来。”
  潋月道尊坐镇道盟五百年,兴建百座枢机楼,道盟大兴,天下安定。
  只是不同于过去云游天下,后来的她长住四夷门,深居简出,孤守药庐,每日只守着一株娇嫩的花苗。药庐设着天下间最牢不可破的法阵,所有人都在传,药庐里藏着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以至于潋月道尊时时刻刻守着,除非要事不出门,便是出门也是必须赶在当日内回去。
  无论是谁,都没有更大的面子让她多留一日。
  她是一阵自由的风,三百年间走遍天下,最终还是回到了与他相识的那个地方。
  她亲手给花苗搭了个可转向的棚子,取名“风亭”。棚子里一张躺椅一面桌,桌上一把匕首一个碗,没有浇血的时候,她便靠在躺椅上与他说说话,说得困了便躺着睡着。
  阳光暖暖地落在身上,花香淡淡地绕在鼻间,就好像他一直都在。
  “琅音,今日黎却来信,说黎缨离开了朱紫墟,不知去向,她剥离了九阳黎火,辞去羽皇之位,天地之大,任她来去,可我看她并不快乐。”
  “琅音,今日敖修来看我……你吃醋了吗?我们没有说别的,只是谈了一些正事。不过……他将那缕发丝还给了我。我想你应该也不在意,只是几根藕须而已,藕身都让你吃了……”
  “琅音,上元节又到了,宁曦知道我喜欢赏灯,把药庐挂满了花灯,不过都没有你做的那一盏好看。其实当年我没有放入河里,我总觉得是你亲手做的,上面还画着你的样子,我舍不得让它顺水流走……”
  “琅音,我发现每逢弦月之夜,我的心魔便会越炽,我只能以法阵困住自己,就不能来陪你了,你不要太想我啊。”
  “可是琅音……我好想你啊……”
  那个总是站在她身后的修长人影,却无法回应她的思念,只有那盏灯画着他的模样,静静照亮黑夜。她彻夜无眠,提笔在空白之处轻轻落笔。
  ――未解相思曲,已是曲中人。
  她时常会梦到几百年前的事,少女情丝,欲言又止,东风温柔,繁花解意。梦里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轻轻呢喃:“仙尊……”
  或是在午夜梦回,心魔滋扰,她轻蹙眉心,无意识地喊了一声:“哥哥……”
  世人面前光风霁月、圣洁如神的潋月道尊,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流露出情动心动的样子。
  那朵花在她悉心呵护下,果真缓缓发了芽。
  百年发芽。
  百年长叶。
  她轻触叶尖,似乎便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
  两百年过去,层层叠叠的嫩叶盖满了风亭,微风一吹,便掀起一阵翠绿的波浪。
  他终于结出了花苞。
  她鼻尖轻蹭,馥郁满怀,心中便安定了下来。
  琅音在四夷门等她的两百年,便是这么过来的吧……
  她日日数着花瓣,一瓣,两瓣,三瓣……
  有时候数着数着,便不小心趴在叶子上睡了过去。醒来之时身上柔柔地盖着几层叶片,为她遮挡风霜。
  “你能感觉到我吗?”她轻抚着花瓣低声问道。
  她本可以感知万物,但是三日一碗心头血,让她的修为大减,很难再如过去那样放大感知。
  但她莫名地笃定,琅音是有知觉的。
  哪怕只是本能,他依然会为她遮风挡雨。
  那一日天朗气清,暖风微醺,正是四夷门十年一度开门纳新的大日子。弟子奉掌教之令,来风亭请潋月师祖前往前厅训导几句,却被结界拦在了药庐之外。
  她垂首行了个大礼,便直起身想喊师祖的名讳,却有一阵风轻轻吹来,送来一阵淡雅馥郁的芬芳。
  她瞪大了眼,看着站在风亭中的男子,他长身玉立,修挺如竹,仙姿神容,却又似春风一般温柔,眉眼温软含笑,凝视睡梦中的女子。指腹抚过她柔嫩的脸庞,一个吻轻轻落在唇边。
  弟子张大了嘴,便见那神仙公子朝自己看来,支起食指抵着浅色的薄唇,轻轻摇头。
  她登时红了脸,捂住了嘴不敢吵醒师祖,眼睁睁看着那个神仙公子俯身抱起了师祖,一步步朝着屋内走去。
  她猛地回过神来,心里纠结着是要叫醒师祖还是回报掌教,那个男人该不会意图不轨吧,可这是师祖布下的法阵,天底下也无人能擅自闯入,除非他本就在里面……
  她忽然想起了修道界流传三百年的一件往事。
  听说当年潋月道尊极其风流,搜罗天下美男双修,上至帝鸾,下至云蛟,乃至藏在两界山的一朵世外仙葩都不放过,可谓荤素不忌,风流成性。可她多情又无情,招惹了那么多人却是一个道侣也没有,最后躲到这小药庐里与世隔绝,对那些男人薄幸无情,始乱终弃。
  原来……她躲在这里是金屋藏娇呢……
  弟子想起神仙公子那垂眸一笑,脸上不禁发起烫来。
  也难怪师祖风流一世,却栽在了这里,那样温柔深情的神仙公子,又有谁能挡得住他春风一笑呢……
  ==========正文完=========
  番外还有一些,未交代完的细节与结局
 
 
第70章 番外
  (一、心锚)
  虽未公告,但道盟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潋月道尊有了一个道侣,正是消失三百年的琅音仙尊。知道更多的人便寥寥无几了,大概也只有宁曦和徐慎之,他们知道琅音仙尊从未消失,只是散尽千花万叶,唯留一瓣心花,靠着徐慢慢三日一碗血的滋养,这才复活归来。
  徐慢慢心里也后怕,万一当年这一瓣心花都留不住,那岂不是世间再无琅音了。
  “你再多给我几瓣心花吧,不然我不放心……”徐慢慢揪着琅音的衣襟便要摸他胸口。
  琅音忍俊不禁,攥住她的手腕,低笑道:“你倒是盼我点好……”
  “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徐慢慢心有戚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琅音凝眸含笑,看了她片刻:“我若不给呢?”
  徐慢慢脸色缓缓变了:“你不爱我了,你是不是琅音?”
  琅音轻笑一声:“是不是,你还不知道吗?”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那你便再给我三瓣心花吧,正所谓狡兔三窟,我一瓣放在风亭,有法阵护着,一瓣我贴身藏着,一瓣放在昊一那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把你救回来!”说着又轻咳两声,“虽然你修为会折损,但跟在我身边,我自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琅音眼中笑意更深:“既然如此……那你自己来取吧。”
  徐慢慢一怔:“怎么取?”
  他握着她的手,缓缓探入自己领口,压低了声道:“既然是心花,自然是在心上。”
  指尖碰触到温热的肌肤,结实的肌理,徐慢慢顿时呼吸一滞,心跳也漏了几拍,脑海中掠过一些不堪细说的画面,让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脸上渐染薄红。
  倒也不是她脸皮薄,只是昨夜弦月,心魔大炽,她难以自制,便过分放纵了一些……
  也可能不只一些……
  她占据了主动,以威压定住他的身体,将他压在床上厮磨舔舐,几乎将他吞吃入腹。他动弹不得,呼吸粗沉,一双浸了墨似的眼眸燎着火含着笑,只纵着她为所欲为。到了天快亮时觉得累了,趴在他胸口昏昏欲睡,他却又反客为主,搂着她压在身下,一遍遍地用舌尖舔舐勾勒她心口的红痕。
  那是这三百年来取血之处,三日一刀,便是半神之躯,久而久之也会留下淡粉的印迹。
  他笑说,这是她的心花,他便是从她心上生出来的那一朵。
  徐慢慢呜咽着承受他的侵掠与温柔,眼角渗出泪来,恍惚地想着――他原是能挣脱她的禁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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